11 :賤人

一句話說完,徐氏靜靜看着她。

這個大姐兒一天比一天有主意的樣子。

身為母親,她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擔心。

白棠見娘親第一時間沒有反對,偷偷松了口氣,雙親的身體狀況都很差,她不想看到反應過激。

至少眼下不想看到,雙親的病情加重。

順着口往下說:“我在山上還采到了松樹菌,做湯最好的,味道鮮美,讓阿悅把後院的挖耳草摘嫩葉下來,投在菌子湯中,晚上給爹爹多吃幾口。”

徐氏等她都說完了,才開口道:“大姐兒,我明白自己的女兒不是糊塗人,但是你說幾夜外出不歸,這是要做什麽?”

“娘,我不會做傻事。”

“對,你不會做傻事,你就是同隔壁石家的姑子要一起出去,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你不知道嗎,我不知道嗎,整個村子的人不知道嗎,若不是她哥哥的惡名在外,她根本不能在村子裏待下去。”

“娘,阿梅不是那樣的人。”

徐氏一臉震驚的看着她:“大姐兒,你方才說什麽?”

“我說阿梅不是那樣的人,她不會害我,娘,你只要相信我不會做錯事,做壞事,其他的以後我再同你解釋。”

徐氏滿目都是痛惜,她要不是怕驚着屋中的丈夫,早就上前将女兒拿捏住:“你爹,你爹傷成那樣,你連娘的話都不聽了,卻去聽那個賤人的話。”

“你爹要是知道,你跟着那個賤人學了壞,便是拼着那條腿都不要,也得上石家的門去追問個究竟,她要把我家大姐兒拐到那個肮髒的地方去。”

白棠急得直跺腳,阿梅是好心幫忙,背後還要被人說這樣的歹話。

她想到阿梅的話,村子裏的人,嘴碎眼紅,但凡見到一點與衆不同的,恨不能一個個上前用腳使勁的往爛泥裏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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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見她是個不聽勸的,生怕她當真扭身就跑,不管不顧的撲上來,将她的手腕拉住。

阿悅給白岩送完藥出來,見娘親和大姐扭作一團,急得說話都結巴:“大姐,娘,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她想将兩人給分開,被徐氏揮開:“去,去找條繩子來,将你大姐給捆上,今天晚上別說是要去哪裏,就算我死在家裏,也不許她出門。”

“娘,你放開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去辦。”

白棠想過,要是把餘府的私活說清楚,落在娘的耳中,再加上對阿梅一貫的壞印象,必定是越描越黑。

既然如此,還不如什麽都不說。

等她将三天的活做好了,把十兩銀子帶回來,再同娘細細解釋,也是一樣的。

白棠早就不是原先的那個柔弱纖細的女子,這半年來,她幾乎每天都爬上福明山一次,手腳的力量增強了數倍。

徐氏帶着病,身子弱,根本扭不住她,阿悅又哪裏會去拿繩子來綁大姐,在阿悅的眼睛裏頭,大姐在家裏頭是最好的,誰也比不上。

阿悅幹着急,在旁邊喊了幾聲,只是央求娘親別生大姐的氣。

白棠已經掙脫出來,快步到了院門口,銀錢還沒有賺回來,阿梅不聲不響先墊付了一兩銀子。

哪怕她已經想不起來三年前發生過什麽,有個念頭,很清楚,很明白。

石家兄妹倆都不會害她,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娘,我只去三天,三天以後,回來任憑你要打要罵,我絕不會躲開。”

白棠邊說話邊往外跑,始終沒有回頭。

身後一聲大哭,是徐氏按捺不住,扯開嗓子的發洩。

白棠暗暗咬牙,她沒有做錯選擇,有些事情,她沒有村裏頭的人看得重,甚至在她的觀念中,斟酒端菜根本是再尋常不過的工作。

一路上,她沒有見着阿梅,看看天色,又怕自己會遲到,索性小步跑到了餘府的後門。

石永梅已經等了小半個時辰,本來想埋怨幾句的,見她的小臉跑得紅撲撲的,額頭有細細的汗,話到嘴邊,又給咽了下去。

“怎麽才來?”她掏出帕子,在白棠的額角印一印。

白棠聞到一股濃郁的香氣,不知是哪裏買的香粉,差點一個噴嚏噴阿梅一臉。

“山上多耽擱了點時間。”

“不是白嬸拖着你,不讓你出來?”

白棠輕輕咳嗽了一聲:“阿梅,有時候太聰明也不是好事。”

石永梅被她說的一呆,随即彎下腰來大笑。

“你說我聰明,說我聰明?”

“石大哥三年不在家,你照樣過得比村裏頭其他人要好得多,他們未必不知道你聰明,嫉妒卻是一定的。”

這一次,石永梅沒吱聲。

過了片刻,才道:“那你呢,我瞧着你比白叔白嬸都強了一大截。”

“我是被逼出來的。”白棠将那塊小腰牌取出來,晃了晃,“你的帶了沒?”

“吃飯賺錢的事情,我從來不敢馬虎。”石永梅手中的那塊,正是乙二。

“阿梅,這三天,我要找個地方落腳,晚上能夠合一合眼的。”

石永梅的腳步一頓,慢慢轉過身來:“你是同我說的?”

“是,這三天裏,我不能回家。”

只要回了家,就沒有把握還能夠出來,娘未必會打她罵她,但是當着面痛哭流涕,甚至苦苦哀求,做兒女的便是不孝,大不孝。

“我哥要是沒回來,還能讓你擠一擠。”

“那我再想辦法。”

“你別急,我再想想,等晚上散了席,總不讓你睡在街上就是。”

“我就圖個地方合一合眼。”

“這可不行,三天裏,你總要體面些,否則的話,被人瞧不起。”

白棠低下頭,沒有說的是,本來就是小村子裏出來的,她還真沒想讓餘府的上上下下看得起。

三天過後,領了錢,拍拍手走人,以後各自不相幹。

“白嬸回頭要是吵上門來,你可要給我說幾句好話。”

“我娘,她不會的。”

“怎麽不會?”石永梅的眉毛挑起。

白棠的笑容,不似平日的溫和,有一點的譏諷,她想起娘咬牙切齒說賤人兩字的表情。

那樣子,實在陌生。

“她不會吵得路人皆知的,那樣子對我才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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