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半山腰

第二天,白棠起了個大早,她的動作輕,阿悅翻了個身過去,都沒有醒。

外面還是天蒙蒙亮,她算算口袋裏的銀子,将罐子裏剩下的那些碎米,全部都給下鍋了,今天山上回來,路上捎帶些白米白面回來才行。

爹的腿傷失血過多,要吃。

石娃和阿悅要長身體,也要吃。

每天都是紅薯,看着都叫人反胃。

等米粥燒滾,白棠又去後院,将幾棵長勢良好的翻白草從地裏拔出來。

上面的嫩芽嫩莖摘取了,底下還有幾塊根莖,洗刷去泥巴,扔進米粥裏。

翻白草清熱解毒,止血消腫,正是家裏頭需要的。

她邊切菜邊盤算,如今集市上,一個雞蛋是三文錢,差不多和株鐵線草一個價,要是能夠多采摘些草藥,給家裏頭添些蛋肉,日子過得也順溜些。

等早飯做好,捂在草窩裏頭,白棠換了身利落的衣褲,将用慣的竹筐背起,小鏟子小鋤頭都扔在框裏。

還有兩條很結實的長繩,還是爹用老藤條,親手搓的,用了大半年,還是很牢靠。

必要的行頭都帶齊了,白棠信心滿滿,直接出門上山。

福明山的山勢高,坡度卻不算陡峭,要到了半山腰以後,才有些小丘小峰,比較難以攀爬。

白棠上半山以前,都是目不斜視,徑直而上的。

路越是好走,來的人也越多,哪裏還能有什麽好東西。

她就是要找些手腳并用都費工夫的位置,人煙少了,才方便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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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得了靈芝的松樹,爬上去以後,松針掉了滿地,一個腳印都不見,估摸着在她來之前,壓根就沒有第二個人。

這上山的路,白棠爬了少數也有幾十次,差不多閉着眼都能摸到半山腰。

要說經驗,那必須得到了半山腰,再看山勢,樹木的長勢決定。

已經去過的位置,白棠近期是不會重複去的,草藥都是野生的,沒有長這麽快。

自家後院的那些,天天澆水施肥的,還要長幾個月才能動。

但是,藥鋪裏頭只收野生的,自家種的,不過是為了飯桌上頭添點菜,還有些藥效,兩全其美了。

腿腳再麻利,到半山腰也花了一個半時辰。

白棠停下來,喝口水,喘個氣。

她想到第一次爬福明山,到了腳下的這個位置,已經過了中午,找到兩棵極小的,就趕不及要下山,要知道,在這樣的山裏頭,如果天黑了,是非常危險的。

結果,回到家,整整又躺了兩天,手和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漲。

什麽都是靠逼出來的,白棠用手在前額搭了個棚,放眼望去。

她覺得對福明山很熟悉,因為常來常往,就像她的娘家。

又覺得非常的陌生,因為每一次來,整座山看起來都有些不同了。

新生的,枯萎的,風向不同了,才下過雨了,各種條件因素,不斷刷新着她的視線。

白棠的眼力勁也變得越來越好,可以在天氣狀況良好的情況下,看得很高很遠。

雙手搓了搓,白棠已經明确了目标。

朝着西南的位置,那裏有一整片的參天大樹,底下的土壤,因為長年累月照不到陽光,肯定背陰。

要知道,大部分草藥都是在背陰的地方長出來的。

以前,白棠沒有選擇那個位置,是覺得那裏隔着距離只能看到深深淺淺的綠色,讓人心裏頭有些發毛。

從餘府回來以後,白棠發現自己的膽子變大了。

好像井底之蛙,出去開了眼界,也算是磨練過了。

所以今天再看着那一處,根本沒有絲毫的怯意。

吸口氣,就開始往上爬,按照她的經驗計算,大概還需要一個半時辰才能到達。

有時候,白棠也想過,如果不是只有她一個,如果還有個結伴同行的人,是不是會容易得多。

可惜,本來家裏頭的條件就差,又欠了一身的債,再加上那些不說閑話會死的婆娘,要找個合适的人家,恐怕就更難了。

白棠自己是無所謂,可是看着娘有時候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心裏頭都明白。

雙腳落在那片樹林子底下,四周都很安靜,除了呼呼的風聲。

這個季節,樹葉掉了大半,在地上鋪了一層,走起路來咯吱作響。

白棠很仔細的查看了四周,同樣沒有腳印留下來,這地方果然來的人很少。

她走了十來步,先看到一簇一簇韭菜葉樣的長苗露出來,大概三五寸高,已經開了淡淡的粉色花。

白棠識得這是綿棗兒,趕緊從竹筐中取出工具,綿棗兒的根莖有些像棗兒,才得了這個名,要知道藥鋪收的都要品相好的。

有些采藥的,手腳是利索,采來的卻沒有她出手的價高。

那是因為她心細,手底下也輕巧,盡量不會弄壞藥材的莖葉。

用小鋤頭先輕輕撅一下,再用手将松開的泥土扒開,然後再拉扯出整株,抖一抖土,放進竹筐中。

等二十來株都收進框裏,白棠想站起來,頭暈了下,差點沒站起來。

想想也是,出門到這會兒都過了三個多時辰,肚子裏那些湯湯水水,早消耗光了。

臨出門,她從竈臺邊拿了個幹餅,拿出來瞧瞧,比石頭還硬。

這是從她上山起,娘特意給她做的,因為水分少,反而不容易壞,每次做幾個,弟妹就是餓極了,不會去碰一下。

市面上的白面價格高,白棠帶回來些燕麥苗,讓徐氏種在自家的田邊。

家裏的地,少得可憐,土地又不夠肥,連糧食都只敢種容易長的紅薯,玉米,勉強維持一家人的生計。

徐氏當時接過燕麥,直說種不好。

白棠解釋給她聽,這些都是野燕麥,生存能力強,只要撒在田邊,也不占地方,能長多少是多少。

徐氏将信将疑的種了,居然成活了不少。

等到穗子飽滿,可以收下來,也裝了一小筐。

白棠用來煮過一次燕麥粥,在她記憶裏頭,燕麥粥是好東西,結果一家子吃了肚子痛,一個接一個上茅房。

折騰了一天,白棠才想到問題出在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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