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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 走在府中, 也不再需要穿着厚重的大氅, 滿府中似都迎來春色, 綠芽遍布枝頭,小喜一事早就過去, 在府中這些人心裏不再掀起一絲漣漪。

入了春, 齊侯府中便徹底忙碌了起來, 大小姐和四小姐的婚事相差不過一個月,不過府中人也都清楚輕重緩急, 都着重緊着四小姐先來,畢竟四小姐要嫁入皇室,萬事不可馬虎。

洛伊兒從芳韻堂請安回來的路上,都能看見府中忙碌的場景, 還有洛芋帶着一絲羞澀的神情, 不管再如何, 洛芋終究不過是個尚未及笄的女子,對婚事自然有着幻想和憧憬, 尤其她要嫁的男人還是萬般尊貴的。

洛茜木着神色從她旁邊走過, 瞧着她面染紅霞的模樣,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嗤笑了一聲,洛芋神色微頓, 微凝眉看向她, 洛茜什麽都沒說, 只是深深地看了洛伊兒和洛芋一眼,轉身離開。

洛伊兒嘴角的笑意微寡淡,擡眸微涼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府中雖然忙碌,但是卻和她沒有太大幹系,她收回視線,扶着盼思的手臂朝雲霞苑而去。

雲霞苑去了炭火,屋子中也去了些許煩悶,點了絲縷熏香,沁入心脾,可能是因為入了春,洛伊兒近日有些憊懶,她剛到了屋子中,便讓玲珑給她拆了發髻,坐在梳妝臺前,銅鏡裏的女子,柳眉媚眼,膚如凝脂,舉止間偶有溫婉。

玲珑從她發髻上取下簪子,瞧着那無一絲瑕疵的玉質,笑着贊了一句:“靖王殿下待小姐好,送來的東西都是極适合小姐的。”

洛伊兒輕挑了挑眉梢,透過銅鏡看着她手中拿着的玉簪,微微一怔,她想起來,這玉簪,正是去年中秋,她生辰之日,那人特意趕回來,送于她的。

倏地,她忽然坐直了身子,微微睜大了眸子,身後的玲珑吓得一跳,不解地看着她,就見她不知想到了什麽,擡手扶額,卻是遮不住眼角的一絲笑意。

玲珑有些遲疑:“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洛伊兒從銅鏡前起身,揮手道:“沒事。”雖是如此說,但是玲珑卻是聽出她心情似乎不錯?

玲珑眨了眨眼睛,對此有些不解,剛剛還有些乏悶的小姐,怎麽突然就開心了起來?

洛伊兒歪歪躺在軟榻上,蔥白的指尖從腰際上的羊脂白玉佩上劃過,眸子裏越發灼亮,她想起了一件事,卻是有些不敢确定。

靖王殿下出生之日,其生母虞妃便難産而亡,景帝對虞妃情緒多有複雜,先是在其生前,對其百般恩寵,後來佳人又是因為救自己,才香消玉損,更為他誕下了一子。

可能是高位之人,更加珍惜那絲毫溫暖,虞妃舍身救他,在景帝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以至于,便是之後多年,他也對靖王多有寵愛。

恰是因為此,靖王生辰便是虞妃忌日,便從未大辦過,甚至景帝刻意忽視這個日子,旁人自然不敢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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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穿來的那一年,小姑娘原身的記憶尚為混亂,只多記清侯府事宜,她為不露馬腳,也并未多問,只知曉皇後姨母未有親子,如今的三皇子生母早亡。

齊侯府只有她一位嫡女,她日後的路其實并不算廣,那深宮多半是她以後的去處,她心底清醒,入宮後,她待宮中衆位皇子皆是好态,除了裕王以外。

不管如何,三皇子為皇後名下子嗣,她于情于理,都應與他交好。

那年,衆多皇子公主的生辰都辦得隆重,她知曉三皇子受寵,便早早備好生辰禮,卻是在待到天色正午,也不見宮中有分毫動靜,她素來謹慎,自然心中存疑。

那日午時,在皇後宮中,遇到了那時不過少年郎的方瑾淩,神色淡淡,鋒芒內斂,似乎并不知道今日是自己生辰一般,平靜地踏入坤寧宮,只是她心思敏感,莫名覺得他渾身氣壓比往日低些。

同着他一起走出坤寧宮,最終還是将生辰禮給了他。

少年緊皺眉頭,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她捧着錦盒,時間久了,心底也有些遲疑不安,就在她要收回錦盒、服身請罪之時,少年才淡沉讓人收下,轉身離去,只是轉身之際,似乎深深看了她一眼。

時間過久了,她也有些記不清了。

只是那日伴公主讀書之時,才不動聲色地從慶雅口中套出話,也知道自己犯了忌諱。

少年生辰,便是生母忌日。

孝為天,他不該有絲毫喜色。

更遑論辦生辰禮。

自此,洛伊兒才知道,為何宮中對三皇子生辰從不談及,也正是因為此事,她在後來,才更細心謹慎,不讓自己再踏錯一步。

那時,她自然是以為,少年對她的舉動是不滿的,後來便刻意忽略此事,幾番時間過去,她便也真的忘了去。

聖上興起狩獵那年,她已然從宮中離開,不再進宮伴讀。

只是,剛剛玲珑提起玉簪,她忽然間想到,今年靖王殿下的生辰也快到了。

她恍惚間,似乎記得她進宮伴讀的第二年,那少年曾有一日在坤寧宮門口,等了她許久,等她緩步走出後,便轉頭看着她,她心底不解,只能服身行禮,少年不知看了她多久,似乎四周都冷了些,最後卻什麽都未說,轉身離去。

她在少年背後起身,駐足原地看着少年的背影,明明身後奴才成群,卻似萬般寂寥,無人可以攀近。

只是,她最終不知少年是何意,慶雅找她伴讀,她便将此事忘記。

洛伊兒指尖捏着玉佩,此時心底隐隐有些猜測,那年他在坤寧宮門口等她的那日,應是……他的生辰。

他等了許久,也許是在等那份……生辰禮。

只是,她在第一次犯了錯後,便刻意将這個日子忘記,那日她想了好久,都未曾意識到少年所為何意。

洛伊兒眼尾處那絲笑意散去,心底泛起些許澀澀,手中的玉佩溫潤,色澤極佳,也讓她突然想起,那年她送于他的生辰禮,便是一塊玉佩。

她無意之舉,他卻不知記了多久。

那日雖是他生母忌日,可是,他自幼便見着衆多皇子的生辰禮,所有人都在為他生母逝去而忌諱,卻不曾有一人為他的到來而賀喜。

洛伊兒低垂着眸子,眼睫微顫,此多年來,衆人也如她曾經所想,自然也不會送禮于他面前惹嫌,他心底盼着的生辰禮,這麽多年依舊未有着落。

她此時竟不知,那年桂花林下,他将這枚玉佩送與她時,是懷着何種心情。

盼思推開門走進來,洛伊兒卻是突然如夢初醒般,從榻上匆忙起身,嬌聲急道:

“備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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