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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知這突然的一聲厲喝,倒是讓整個院子裏的丫鬟、婆子都吓了一跳。

林婆子也跟着住了手,她握着那塊板子擡了頭朝發聲處看了過去,在看到蕭知的身影時,皺了皺眉,似是沒想到她會在這出現,不過在看到蕭知還是昨兒個那身衣裳,身上也沒有過多的首飾時便斷定她在五房沒什麽地位。

心裏稍稍松了一口氣。

想到昨兒個蕭知那番态度,林婆子的臉色便又沉了些,她是正院的二等婆子,平日裏在丫鬟、婆子裏掐尖慣了,昨夜竟然被這個小丫頭片子斥了兩回。

這口氣……

她可還沒消呢。

把板子握在手心,她也沒迎過去,照舊站在廊下,眼見蕭知越走越近,這才懶懶得朝人行了一道禮,神色不屑一顧,語氣也帶着些冷嘲熱諷,“原來是五夫人來了,老奴正在懲戒下人,沒得污了您的眼,您還是請回吧。”

邊說。

邊同身邊的丫鬟擡了擡下巴,“還不送五夫人出去?”

這處雖然位于正院卻是偏房,離主院有着一段不短的距離,剛才主院裏發生得那些事,她們尚且還不知情,所以在蕭知這個有名無實的五夫人和有權有勢的林婆子相比,她們自然是選擇聽林婆子的話。

“是。”

那丫鬟朝林婆子福身一禮,然後就朝蕭知走了過去。

蕭知眼見這幅畫面,神色越發不好,她當初管家的時候,雖然知道底下有不少陰私事,但也從來沒見過這麽大膽的下人。

她再如何也是陸重淵的夫人,可這些人竟是寧可聽一個婆子的話,也不拿她當回事。

小臉黑沉沉得。

蕭知也沒有動身,冷冷盯着那個朝她走來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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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黑着臉不說話的時候,頗有以前管家時的氣勢,那丫鬟瞧着只覺得心下一凜,腳下的步子便一步都邁不出去了。

沒有理會這個丫鬟,轉過臉朝林婆子看去,冷聲問道:“喜鵲犯了什麽錯,竟勞得你在院子裏動起了手?”

林婆子冷冷盯了一眼那個丫鬟。

等到把臉轉向蕭知的時候倒是又換了一副臉色,雖然語氣冷嘲熱諷,可臉上的神色倒是半點也挑不出錯,“五夫人既然問了,那麽老奴也就答了,這個小。賤人去廚房偷拿東西被人當場抓住。”

“您是外來的,不知道咱們侯府規矩重,對于這些偷拿東西的小蹄子,府裏從來都是不輕饒的。”

“老奴罰她也是為了她好,免得啊……”說到這的時候,林婆子的目光有意無意得落在蕭知的身上,似笑非笑得跟着一句,“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壞了規矩。”

話音剛落。

不等蕭知說話,原先被衆人壓着的喜鵲卻像是突然有了力氣似得掙紮起來,幾人一時不察還真讓她掙脫了。

喜鵲起不來,就雙手壓在地面爬到了蕭知的面前,然後抱着她的腿,哭道:“主子,我不是故意偷拿的,我是真得太餓了。”

“這幾日林嬷嬷她們把我關在柴房裏不給我吃喝。”

“我偷偷跑出來就想吃點東西好去看您,我,我就偷了一個饅頭。”

喜鵲餓了好幾日,整個人本來就沒什麽力氣,剛才又被林婆子抽了幾十個巴掌,小臉紅腫着,嗓音也跟哭啞了似得,一副可憐模樣。

根據蕭知現下存有的記憶裏。

這個喜鵲自小就跟着她,兩人雖然名義上是主仆,但實則卻有姐妹情誼,她如今既然占了蕭知的身體,自然要幫她好好照顧身邊人。

所以在看到喜鵲這幅樣子的時候,她徹底沉了臉,彎腰伸手把人扶起來,本想拍一拍她的手臂說一聲“別怕”,可指尖剛觸到她的胳膊便聽到她輕輕“嘶”了一聲。

蕭知神色微動,心裏已明白過來。

看來不止臉上這些傷。

喜鵲身上那無人瞧得見的地方應該也有不少。

對于丫鬟偷拿饅頭的事,林婆子自然是無需下這樣重的手,可問題是,這個丫鬟是她的貼身丫鬟,而她昨日正好駁了林婆子兩回臉面,想到這,蕭知心裏好似湧了一團怒火似得,這些個混賬東西!

可她到底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姑娘。

即便再生氣,也不至于在幾個下人面前失了體面。

蕭知壓着心裏的怒火,伸手環着喜鵲,讓她不至于摔倒,然後就仰着下巴盯着林婆子,神色淡淡得,語氣也很平,“你說侯府規矩,那我倒要問一問你,你無故把我的丫鬟關進柴房,這又是什麽規矩?”

她說話的時候。

神色冰冷,全無往日那副溫柔怯懦的模樣。

林婆子再一次從蕭知的身上察覺出那絲可怕的凜然氣勢,甚至在她的注視下,讓她忍不住又想往後退。等反應過來,她自己先氣得紅了臉,剛想張口說話,可還不等她開口,便又聽到蕭知說道:“縱然我丫鬟有過錯,理應由刑事處的趙嬷嬷查辦,你私設刑罰,又是什麽規矩?”

那個刑事處原是她當年管家的時候設的。

那會她是怕有些院子裏的丫鬟、婆子私設刑罰,索性便置辦了這麽一處地方,還下了規矩,倘若有人敢私設刑罰,那麽懲罰之人刑罰翻倍。

這事。

府裏的人都知道。

所以她這話說完,無論是林婆子還是其餘一衆人都白了臉,尤其是林婆子,她手裏還拿着那塊抽人的板子,此時卻不知道該拿還是該扔。原本圍繞在林婆子身後的那些丫鬟、婆子也有意無意得退了開來,一副想同人劃清界限的模樣。

甚至還有人跪在了蕭知跟前,說道:“五夫人,是林嬷嬷差使我們做得,不不不,我們什麽都沒做,是林嬷嬷動的手。”

她這邊開了頭。

其他人也紛紛跪在蕭知的面前,指認起林婆子做的事。

“你們——”

林婆子眼見這幅情況,想說些什麽又無從說起,只能死咬着牙恨恨地盯着她們以及蕭知。

她心裏在氣憤之餘也覺得奇怪,這個上不了臺面的孤女怎麽病了一遭反倒有脾氣了?以前無論她做什麽,這個孤女向來都是好聲好氣得喊着“林嬷嬷”,現在卻有膽子責罰起她了?

而且她竟然還知道刑事處的事?

蕭知沒有理會林婆子的目光。

她只是看着喜鵲,柔聲問道:“她剛打了你多少下?”

喜鵲原本還怕得緊,可此時大概是被蕭知的氣勢所感染,也朝林婆子的方向看過去,她的眼眶通紅,藏着淚還有恨,嗓音也帶着無盡的恨意,“她統共拿板子打了奴二十下,還在奴的胳膊上擰了十來下。”

蕭知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然後面向林婆子的時候,小臉又沉了起來:“來人,把林婆子押到刑事處,同趙嬷嬷說,林婆子私設刑罰,欺壓下人,誰敢欺瞞,一并處置。”

“你敢!”

林婆子看着蕭知厲聲喝道。

蕭知聽着這話,倒是笑了開來,她笑得時候很好看,眼睛彎彎得,明明是這麽羸弱的身形,卻在這一剎那讓人感受到一股明豔的肆意,她就這麽看着人,似笑非笑得說道:“我有什麽不敢的?”

“我是主,你是奴。”

“你私設刑罰在先,無視尊卑在後。”

“還是你覺得自己手握中饋,堪比侯夫人,所以才由你在這當家做主?”

這一番話,林婆子哪裏敢認?她只能白着一張臉朝蕭知伸出手,“你你你”了好幾聲,旁得卻是什麽話都吐不出。

蕭知卻懶得再理會她,擡了擡手,吩咐:“押出去。”

其餘奴仆經歷了之前那一番事,哪裏還敢置喙她的意思,聞聲便忙應了。

***

而此時不遠處的一顆梧桐樹下,慶俞推着陸重淵站在此處,眼見那處亂哄哄得,便低聲說道:“主子,是夫人……我們要過去嗎?”

“不用。”

陸重淵的聲音很淡。

沒什麽溫度也沒什麽情緒。

他望着蕭知的方向,見她挺直着脊背,小臉緊繃得露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漫不經心地轉着指上的玉扳指。

而後,他收回視線沒再看,語氣淡淡得說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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