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翌日清晨。
蕭知醒來的時候, 天色還早, 外頭是灰蒙蒙的一片,看樣子估計還沒過卯時,身旁的陸重淵也難得還躺在床上, 沒起來。
她昨兒夜裏睡得早, 今兒個雖然醒得也早, 倒是也不覺得難受。
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陸重淵,他還閉着眼睛, 呼吸勻稱又綿長, 兩片如小扇一般的睫毛就這麽挂在那, 面部的神情看起來也十分平和。
看着看着。
蕭知突然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 她總覺得昨兒夜裏睡得朦朦胧胧的時候,仿佛被人親了一口似的。
那個吻又涼,又炙熱,十分真實。
她甚至能夠感受到呼吸噴灑在臉上時帶來的感覺。
有些癢。
有些難耐。
是陸重淵親了她嗎?
蕭知望着陸重淵的目光露出一絲疑惑和不解,但想想, 又覺得不大可能, 昨兒夜裏那個人親她的時候, 她有種感覺他是站着的。
可陸重淵的腿還沒好,他怎麽可能站得起來呢?
所以她這是做夢了?做得還是這樣的夢?蕭知的臉突然就紅了起來,像是在那白色的面團上栽了兩朵晚霞似的,又嬌又嫩。
“在想什麽?”
身前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低沉, 動聽, 因為剛剛醒來的緣故,還帶着一絲初醒後的慵懶。
陸重淵醒來了。
他睜着眼睛望着她,長長的兩片睫毛下,是一雙還帶着一絲水汽的眼睛,讓他少了一些平日的凜冽,多了一些溫柔平和。
“啊?”
蕭知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等看清陸重淵醒了,那雙狹長的丹鳳目還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聯想到自己做得那個真實至極的夢,小臉一下子紅得就更加厲害了。
她不敢去看陸重淵,別過頭,把半張臉都藏進被子裏,甕聲甕氣得答道:“沒,沒什麽。”
她這幅樣子怎麽可能沒什麽呢?
驚慌失措的,舌頭都跟打結了似的,她才不能讓陸重淵知道,她竟然做了這樣的夢。
陸重淵倒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是見她小臉紅撲撲的,兩只眼睛也跟着水汪汪的,整個人看起來又嬌又羞,心裏的歡喜就怎麽也藏不住。
他向來醒得早,總怕她尴尬,便時常會比她起得早些。
所以他雖然看過許多回躺在床上,不谙世事、天真無邪的蕭知,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清醒、鮮活的她。
嬌嬌俏俏的。
讓他忍不住就想把人攬進懷裏,親上一口。
嗯,一口還不夠。
可他腦中的旖旎想法還未成形,探出去的手也還沒能碰到蕭知被子的邊,就聽到耳邊傳來一句,“天色還早,你要不要再睡一會?”聽聲音,她的情緒已經恢複了許多。
看過去。
她臉上的紅暈也都沒了。
陸重淵抿了抿唇,不動聲色的收回自己的手,然後如常回道:“不用了,我也差不多該起了。”
他向來是卯時起來的,如今時辰也差不多了。
見他這麽說。
蕭知也就不說話了,正好她今兒個也睡不着了,剛想讓人進來伺候,想到陸重淵的習慣便又止了喉嚨裏還未吐出的話。
她掀開被子先坐了起來。
初秋的清晨還是有些涼的,她随手拿過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然後拿過架子上屬于陸重淵的衣服,同他說,“五爺,我服侍你起來吧。”
陸重淵向來是不習慣別人服侍的。
以前不習慣,如今照舊不習慣,可看着眼前那張鮮活的嬌嫩的臉,他卻舍不得拒絕,也不願意去拒絕輕輕嗯了一聲。
他掀開被子起來,倒還記着自己的腿,注意着,沒讓蕭知有所發現。
換好衣服。
蕭知剛想扶着陸重淵坐到輪椅上,可循了一眼屋子,她也沒能在床邊找到輪椅,反而是在一個架子旁看到那把屬于陸重淵的輪椅。
她輕輕“咦”了一聲。
“怎麽了?”陸重淵出聲問道。
“這個輪椅,怎麽離得那麽遠呀?”蕭知半歪着頭,聲音裏還透着一股子不解,陸重淵的腿還站不起來,按道理,輪椅都是擺在床邊才是。
離得這麽遠。
陸重淵昨兒夜裏是怎麽上床的?
陸重淵的目光在落到那把輪椅的時候,視線一頓。
“哦,昨兒夜裏我上床的時候不小心推了下輪椅,所以放得有些偏了。”他語氣如常的和蕭知解釋道,可若是細看的話,能發現此刻的他很緊張。
身子緊繃着。
修長的手指也死死攥着,戴着扳指的大拇指和旁邊的食指因為握得太緊的緣故,手指都發白了。
他也的确是太粗心了。
昨兒夜裏慶俞走後,他就直接從輪椅上下來了,然後也就沒管那把輪椅,想着平日反正都是他先醒來,就算離得遠也沒事倒沒想到,今日蕭知會先醒來,更沒想到,正好讓她碰到這樣的事。
好在蕭知并未多想。
聽他這麽解釋一番,也就輕輕“哦”了一聲,然後推了輪椅過來,又把陸重淵小心翼翼地扶到了輪椅上,這才喊人進來伺候。
洗漱的時候。
屋子裏靜悄悄的,五房這些丫頭還是怵陸重淵的,這會一個個低着頭,只做事不說話。
蕭知擦完臉又梳完頭發,望了一眼軒窗外頭的天色,突然問陸重淵:“五爺,今兒個天氣好,我們要不要去外頭走走?”
前陣子下了幾場秋雨,弄得天氣都軟軟綿綿的。
今兒個難得放晴,她倒是想出去看看,正巧這個季節雖然能夠賞得景致沒有多少,但莊子裏能吃的水果、菜啊,那是不少的。
陸重淵的腿一直不好。
她不敢去打擾師父,便悄悄咨詢了一回李大夫。
左右如今李大夫也是跟着師父一道幫忙,最知道陸重淵的情況。
按李大夫的意思,陸重淵的腿一直不好,可能跟心中的郁結也有關系,有時候,人心裏一直憋着憋着,憋得時間久了,身體的機制各方面都會有所影響。
這樣的情況下,如果能多出去走走,讓人的身心都得以放松,對身體是有好處的。
陸重淵擦手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蕭知,問道:“去哪?”
“可以去莊子啊,我記得東郊的莊子,這陣子就不錯,吃的多,風景也不錯,我還記得”蕭知彎着眉眼,笑着說道,原本還想多說幾句,說說東郊的景致,但想想她現在這個身份,以往可沒去過東郊。
連忙住了嘴,有些心虛的解釋道:“前陣子東郊的管事過來的時候,我特地問了下,他說這陣子氣候合适,正适合去那邊走走。”
陸重淵自然知道她那些還未說完的話是什麽,左右不過是她以往去過的時候,看到的景致和風物。
以前沒覺得有毛病的地方。
如今真得查清楚了,才發現這丫頭其實有不少漏洞,看來還是以前他不夠仔細抿唇笑了笑,很淺的一抹痕跡,他也沒有多說什麽,只道:“好。”
重新低頭擦手的時候。
想起昨兒夜裏慶俞向他禀的事,他眼神微閃,希望他那位好侄兒,不要讓他失望才好啊。
***
兩人出門,只帶了慶俞和喜鵲。
本來是想帶如意的,但她這陣子小日子來了,身體不大舒服,蕭知便讓她留在屋子裏休息了。
路是通往東郊。
沒多少人,寬敞的官道上也就他們一輛馬車。
蕭知和陸重淵對坐着。
喜鵲就跪坐在一旁,煮着茶,她平日是個話多的,但只要碰到陸重淵在的場合,就安靜的跟個小鹌鹑似的。
一句話都不敢說。
這會馬車平平穩穩地朝東郊駛去。
蕭知覺得車子裏悶,就随手掀開兩邊的車簾,今兒個天氣好,兩邊的車簾剛被掀開,外頭的風就吹進來了,太陽當空照着,那風打在人的身上也就沒那麽涼,溫溫和和的,十分舒适。
眼見陸重淵還靠着車廂看着書。
她有些不高興的翹起嘴巴,從他手裏奪過書,在他詫異的注視下,合上,然後放在一旁,彎着眉眼,同他說道:“五爺,你都出來了,就別看書了。”
“再說,這馬車晃晃蕩蕩的,看書傷眼睛。”
陸重淵倒也不是喜歡看書,他平日裏握着本書,主要是不知道做什麽,也不知道說什麽,尤其是在面對她的時候。
仿佛有滿腹的話要同她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蕭知大概也察覺出了他的不自然,她的臉上重新挂了一個燦爛的笑,推了一盞茶過去,然後和陸重淵說道:“你看看外頭的風景呀,多好看,風也舒服,太陽也暖洋洋的”
她一邊說,一邊指着車外的風景。
“你看那些桂花,離得這麽遠,都能聞到香味。”
“還有那些楓葉,等過段日子,估計就能紅豔豔的一片了,那個時候再看,肯定會更好看。”她語氣平和又自然的和陸重淵說着。
陸重淵聽着聽着,神情竟然也變得平和了許多,就連方才有些緊繃,不那麽自然的身體也松懈了下來,兩人本來是對坐的,此時卻坐到了一起,肩并着肩,一道看着外頭的風光。
“一道”兩個字用得也不準确。
陸重淵雖然也看着外頭的風景,但時不時的,還是會把目光落在蕭知的身上,他低着頭,垂着眼,見她眉開眼笑的同他說着那些景致,掩藏在那彎翹睫毛下的眼睛也變得深情溫柔。
可就在這個時候。
馬車猛地一晃,蕭知坐在馬車邊上,差點就要摔出去了,好在陸重淵立刻扶住她,把人帶到了自己的懷裏,才免于一難。
車內的茶盞都半傾了,這會茶水正順着桌腿流下。
至于喜鵲,她剛才因為傾斜的緣故,整個人都歪靠在馬車上,還撞了額頭,這會正捂着額頭,嘴裏也是焦急問道:“主子,您沒事吧?”
蕭知心有餘悸的靠在陸重淵的懷裏,她的小手緊揪着陸重淵的袖子,同喜鵲說了一聲“沒事”,然後問外頭的慶俞。
“出了什麽事?”
慶俞還在猛拉着缰繩,把瘋了似的馬兒安撫下來,聞言,忙轉頭同馬車裏的幾人說道:“五爺,夫人,有人攔了我們的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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