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現實·能力

謝東臨微長的鳳眼都瞪圓了, “你說什麽？系統？”

“OK, 這句話可以說出來，你能聽得到, 接下來聽我講, ”溫钰薇雙手平舉下壓，示意他鎮定, “下面我要說的話, 你記清楚，只有發生了，比如看到我張嘴, 卻沒辦法聽到聲音，或無法理解內容, 反正就是一些異常的情況, 才能打斷我。”

謝東臨對上她略帶驚惶的眼睛，不由握住她的手，“好的, 你放松，放松，深呼吸兩次，可以了, 說吧，我聽着。”

五個系統任務，超過十年時間，不是那麽容易概括的。

哪怕溫钰薇盡量簡單概括, 說完前四個也用了近一個小時，在這個過程中謝東臨始終遵照她的要求，一句話都沒插，等她張口說，“然後是最後一個，我在一個末日安全避難基地的檢測隔離房間裏醒來。”

謝東臨終于沒忍住，擡手把她摟住，捂進懷裏，“這一個故事我知道了。”

之前在學校裏遇到溫钰薇時候的一些異常也有解釋了，他圈住女孩的細腰，感覺到她渾身都在發顫，“謝天謝地，你沒事兒。”

溫钰薇一氣兒說了這麽多話，口幹舌燥，被他扣在懷裏，勒到呼吸都有點兒不暢，心裏卻意外地安穩，小聲回應，“謝天謝地，你記得。”

等激動的情緒過去，兩個人并肩而坐，沉默了很久，倒不知道從哪裏開始了。

謝東臨握着她的手在掌心裏摩挲，想了很久，終于找到一個切入點，“那個系統跟你說的話，還能記得多少？一句一句複述來聽聽。”

時間太久遠了，能記得的真不多，溫钰薇揉着太陽穴，“太多了，在最早期的時候為了反抗我故意誘導它說了很多話，有過非常多争吵，每一次離開任務都在生死關頭，過後在劫後餘生的情緒裏慶幸好多都忘了。”

她現在只把能确定的事情一一擺出來。

首先，系統看起來需要收集資料做判斷條件，但是會因為收集信息來源偏差，造成判斷錯誤。溫钰薇在前三個任務裏面，打破了它設置的規則，迫使它不得不升級。

溫钰薇清楚地記得當時聽到的幾個詞，參數、變量、評價體系、升級完成等等。

這一點很像一些科幻小說的設定，仿佛那些幻想文學中極其高等的人工智能。

兩個人都是計算機專業的，這個概念非常好理解，謝東臨甚至把最近國際上AI方面最先進的研究結果拿出來看了一下。

“自我學習，模拟人類的意識和思維過程，”謝東臨把她掐着眉心的手拿下來，“目前看起來就這個方向最接近。”

“那麽問題來了，我們現在是在真實的世界裏嗎？”

一覺醒來時間過去了一年，問題出在兩個人本身還是整個世界。

“肉體凡胎，怎麽能睡一年不死？哪怕是科幻小說，也需要冷凍倉和營養液，”謝東臨修長的指尖曲起，一下一下敲擊小茶桌，“你再講講，幾次從任務中醒來的情景。”

溫钰薇掰着手指數。

第一次威脅不完成任務會從天臺跌下去，醒來她過于驚恐甚至不敢接近天臺邊緣，沒有去查看那個秋千有沒有問題。

第二次度假山莊真的失火了。而第三次和第四次宿舍裏的事故預演，僅僅像是一場普通的宿舍夢魇。而最近的一次，半條街外真的有火警。

她終于反應過來，“它看起來一直都有操縱現實世界的能力。它曾經給我展示過許多其他通關者的死狀。”

謝東臨握住她的手，“所以，這真的是現實世界嗎？”

并不能确定。

可能兩個人正在一個夢裏，而系統任務不過是夢裏的夢。

否則無法解釋一個有本事上天入地操縱現實的東西，它為什麽非要抓這些人去做任務。

溫钰薇一個激靈，猛然想起來，“有一點，有一點，在末日裏，我們第一次去執行任務的時候，我曾問過它，你這樣意外被拉入任務的人，失敗了會死嗎？這一次如果失敗，我會怎麽死？”

“它給我看的結果是，外邊那場火災蔓延了半條街，我們兩個在睡夢中被嗆死。我說，為了弄死我要連累半條街嗎？它回答說，不是，是它從蔓延半條街的火災裏把我救出來。”

“相反的因果關系，”謝東臨站起來推開窗戶，那邊還有在收尾的消防人員，“不管是放火還是阻止火災，需要的能力是一樣的。”

都是可疑直接影響三次元。

所以，幾乎可以篤定，這裏不是真實的世界。

那麽，真正的現實是什麽樣子的？為什麽我們兩個會在這裏？現實裏我們是什麽關系？出現在同一個世界裏，又在任務裏有如此頻繁的交集，怎麽都不會是沒關系的陌生人吧。

“你說，每一個任務世界裏，我最後都會愛上你。”謝東臨捧起她的臉，仔仔細細地打量，“我回想一下，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以及往前延伸，度假山莊裏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對你很感興趣。最初是又愛又恨，看見你就高興，但是又忍不住惹你生氣，看你生氣就懊悔，懊悔完了又解氣。”

否則哪怕是因為藥物戒斷反應，也不該有那麽神經質的行為，這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也不符合他的一貫教養作風。

溫钰薇忍不住呵呵了一下，“哪怕是在這樣複雜的環境裏，聽到你剛才說的那幾句，我還是很想揍你的。”

可見在真實的世界裏這家夥也是個欠收拾的貨。

謝東臨重新坐回她旁邊，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到了後來大學重逢，挺驚喜的，忍不住故意招惹你了。仔細分析，我似乎故意控制了自己的行為，刻意忽略遺忘，控制自己不要接近你。”

年紀輕輕，有了好感應該直接去追，但是丢過去一大包零食就消失，卻又總是因為各種意外湊到一起。

這也不想他本人，二十來歲，面對喜歡的姑娘，謝家大少并不會收斂自己。

“然後你就遇到那夥兒人販子了，我接到你的電話的時候，非常的緊張，用沖刺速度跑了兩公裏到那家店。”

“當時我想把你捆在身邊裝到兜兒裏，一刻鐘都不放開。”

溫钰薇驀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現在這狀态好像偏執狂，讓我對猜測的真實世界産生了不好的聯想。你确定自己沒有精神障礙嗎？”

“說不定我們兩個都有妄想症，”謝東臨握住她的手貼到自己臉頰上，“是不是要一起去精神科挂個號？”

這一說溫钰薇脊背瞬間繃緊了，剛才她躲在廁所裏瘋狂自省的時候，也想過這個問題，是世界出了問題，還是我瘋了。

無論如何，以常理推斷，都是個人瘋了可能性更大。

系統怎麽聽都像是科幻小說裏被幻想出來的東西，比起那些存在于想象力的事情，随便拉過來一個人問問，都會覺得是眼前的人瘋了。

想到這裏，溫钰薇咽了口唾沫，兩手交握掐住自己的皮膚，“要去挂號嗎？”

“不，我不能去。”謝東臨捂住頭，他的夢想抱負，從十來歲開始為之努力的事業，去了精神科就全完了。

“那你覺得目前這樣還能正常生活嗎？”溫钰薇覺得渾身發冷。

“你覺得那些任務，對你現在的生活有影響嗎？”謝東臨抓救命稻草一樣看着她。

“沒、沒有。”溫钰薇握住他的手，一瞬間，他心裏的驚慌恐懼傳達過來，瞧，還能讀心，“好像每一個結果都是好的。換個人做夢都想得到的能力，令人羨慕的經歷，每一個任務之後，我獲得的東西，實際上都算豐厚。”

只要沒死，就能獲得許多人夢寐以求的禮包。

童話一般的讀心能力、過目不忘、超出同齡人的社會經驗、一個精彩別樣的人生、極端環境裏保護自己的……

想到這裏她愣了一下，指尖一彈，空氣中懸浮起一朵小小的火花，“……它也跟來了。”

“這怎麽可能？”謝東臨攤開掌心，回憶末世裏使用異能的感覺，十來公分大的風旋飛快地在掌心裏行程。

“我早該想到，如果是真實的世界，怎麽讓我獲得這樣的能力。”溫钰薇喃喃自語，“好歹是剛高考完的學生，書都白念了。”

謝東臨怔愣中像在任務裏習慣的那樣，彈了彈指尖，風旋飛出去，化為許多空氣刃，桌上果盤裏的蘋果咔嚓裂成八瓣兒，這是他在末世為了哄溫钰薇開心練的小玩意兒。

“不用去精神科了，這世界沒人比我們更清醒。”溫钰薇看向窗外，有孩子嬉鬧的聲音，伴随着斷斷續續的鞭炮聲，特別近又特別遠。

她鎮定下來，【系統，你還是不打算出現嗎？想躲到什麽時候去？那些任務裏的目标，并不是你的根本目的吧？】

【是你的根本目的。】系統終于露頭，淡定的很，【不要着急，很快你就會知道答案了，時間不多了。】

溫钰薇把這些複述給謝東臨，“我的目的，和系統的目的，主語不一樣。你有什麽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