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後悔莫及

急救室的燈終于熄滅，醫生出來，展顏保持那樣的姿式站太久身子都麻木，扶着牆壁過去，“醫生……”

醫生摘下口罩，眼裏都是抱歉，“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展顏整個人一下子就滑下去。

“展顏！”左勁抱住她。展顏擡頭，眼淚湧出來，看不清他的臉，“放開我。”三個字，左勁恐慌意識到，這一次只怕無可挽回。

“展顏。”陸征趕到，帶着展望，“媽媽。”小手胡亂替展顏擦眼淚，“媽媽不哭，展望聽話，展望不淘氣了，媽媽不哭……”最後孩子也跟着哭起來。

陸征推開左勁，“你害得她還不夠嗎！”陸征扶起展顏，“蘭姨怎麽樣了？”

展顏已經說不出話來。護士推出展郁蘭遺體。

“媽，媽，媽……”展顏哭喊聲悲戚擋住床車。

陸征不敢置信，“蘭姨……蘭姨她……”

醫生安慰展顏，“展小姐節哀，遺體暫時會推去太平間，醫院已經報了警，警察很快就到。”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陸征看向左勁。

左勁後悔莫及，擡手握住展顏手臂拉開她，“你媽媽一定不想看到你這樣……”

展顏站不穩揪住他衣襟站穩，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問他：“我媽……到底是怎麽摔下樓梯的？”

左勁握她的手收緊，聲音平靜，“我回家的時候，你媽媽和我媽扭打成一團，我不想她們任何一個受傷只是想分開她們。”

“然後呢？我媽自己就從樓梯上摔下來？”展顏現在一點也不冷靜，理智在害怕，害怕自己說出什麽不可挽回的話，傷心和憤怒卻停不下來。

左勁看着她的眼睛，不回避不閃躲，“那是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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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意外為什麽沒有發生在你媽媽身上？”展顏已經失控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心裏對我媽媽也有怨恨的吧？你和你媽媽一樣自私，錯的人是你爸爸，是他有了妻子還來招惹我媽。我，和你們左家一點關系也沒有，也不想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左勁捏緊她肩膀試圖用疼痛讓她清醒一點，“展顏，你知不知自己在說什麽！”

展顏摘下戒指舉到他面前，“我應該聽媽媽的話，聽媽媽的話所有事都不會發生。”她松手，戒指落在大理石地上，叮一聲像燙在他心口的烙鐵。

“我們連生死都共歷過，你不相信我。”左勁聲音啞得厲害。

“事情都已經發生，你要我們怎麽相信你！”陸征強行分開兩人，“警察已經到了，你有什麽話跟警察說。”他拉過展望，“陪媽媽去洗把臉。”

展望聽話牽走展顏。

“展顏……”陸征攔下左勁，“我告訴過你，你們不可能在一起。如果你早一點聽我的話，什麽事也沒有。現在這樣，你誰也怪不着。”

左勁眼睜睜看着展顏走遠，一點一點遠離他，一點一點遠離他的人生。走廊上行人來來往往，最後只剩他一個人站在原點，任他怎麽掙紮也走不出心裏的冰天雪地。

警察問了很多遍，左勁只機械的回答、敘述。警察還去勘查了現場，白正梅和江樂蓉也受盤問，三個人的說法一模一樣一點出入也沒有。法醫檢查過展郁蘭遺體，最後彙總到展顏這兒的報告，這場事故确實是個意外，左勁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展顏一句話也沒說，殡儀館設靈，靈堂空空蕩蕩，只有展顏一個人跪在母親遺像前。陸征去替展望辦退學手續，落葉歸根，展顏要送母親回鄉。

空蕩的靈堂，腳步聲特別清晰，沉且重。左勁在她身後停下，一身黑西裝，三鞠躬，送上百合。

“展顏，我知道你現在很傷心。你現在說的話都不作數，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

展顏低頭燒紙，一句也不說。

左勁眼角眉梢都是傷戚，“好好照顧自己，我随時都在你身邊。”

“說完了嗎？說完你可以走了。”展顏機械保持燒紙姿式，眼也不擡。

左勁收緊手，一把拉起她面對自己，“你到底要怎麽樣才不折磨自己，要我坐牢？還是要我一命還一命？只要你說，你說得出我就做得到！”

展顏眼睛腫得駭人，木然看他，“不管你做什麽，我媽都不會複生。我要陪媽媽回家了。”

“你要走？”

“放手。”

“你要去哪裏？”左勁逼問。

“放手。”展顏沙啞着低吼。

左勁看了一圈，“陸征呢，你要跟陸征一起走？”

“我不會跟任何人走，只想好好陪媽媽最後一程。”展顏甩開左勁的手，“你走吧。”

左勁不想逼她，這種時候她不管怎麽樣對他，他都能理解。

從殡儀館出來，左勁去了展望的學校。他也不知道要去幹什麽，就是覺得應該去看看孩子。展顏終日在殡儀館，孩子心裏一定會害怕。

車到幼兒園車道減速緩行，左勁遠遠看見幼兒園門口坐着個孩子。左勁下車走近一點，“展望？”

孩子擡起頭，“左叔叔。”樣子無精打采。

“你怎麽不上課一個人坐在這裏？”左勁問他。

“等人。”展望說話一直耷拉着頭。

“等誰？”

“陸叔叔。”

“陸征？”

展望點頭。

“等陸征幹什麽，現在也不是放學的點？”

展望抿了抿嘴，“媽媽說我不在這裏上學了，讓陸叔叔接我走。陸叔叔在跟校長說話，我就一個人來門口等他。”

“你媽媽讓陸征來接你走？”左勁聲音微揚。

展望又再點頭。

左勁胸口起伏，展顏剛才還跟他說不會跟陸征走！他平複了一下，問展望，“那你想走嗎？”

展望搖頭，“不想。這裏有好多小夥伴，我不想走。”

左勁牽起孩子的手，“左叔叔不會讓你們走。來，叔叔帶你去找媽媽。”

“真的嗎？”展望一下精神起來。

“左叔叔什麽時候騙過你。”左勁擡一擡下巴，“上車。”

展望真就跟着上了左勁的車。

陸征辦完手續，展望早跟左勁走遠。陸征急瘋了，差一點報警，校方說門口有監控錄像，可能有線索。

監控錄像上很清楚，展望是自願上左勁的車，而且興高采烈。陸征對左勁一向沒有辦法，他急急趕去殡儀館。展顏還跪着，她已經跪了一天。

“展顏。”陸征焦急喊她。

展顏保持跪着的姿式一動不動，“手續辦完了？謝謝你。”

陸征兩步到她身邊，“不是，展望……被左勁帶走了。”

展顏猛擡頭，“你說什麽！怎麽可能？”

“是真的，就在剛才。我帶展望出來的時候還有最後一點手續漏了，展望舍不得同學不願再回班上去就說要在校門口等我，就簽個字的功夫孩子就被左勁帶走了。不知道他存的什麽心！”

展顏撐着要站起來，起不來，腿跪麻了。陸征趕緊扶她，“我們要不要報警？”

“手機，手機給我。”陸征遞過去手機，展顏直接撥通左勁電話，“喂，喂，左勁……”電話根本沒通，好半天才被接起。

“展望呢，你把他帶去哪裏？”展顏劈頭質問。

“想見孩子來我公寓，我等你。”左勁就說了這一句，電話挂斷。

展顏拖着麻木的腿往外走，陸征扶都扶不住，“你去哪裏？”

“找左勁。”

“我跟你一起去。”

展顏停下來，“麻煩你留下來替我照看一下，左勁那邊我自己去就行了。”

陸征擔心展顏又被左勁花言巧語騙得心軟，“這裏有工作人員看着，外邊攔不到車，我開車送你去。”

展顏沒再堅持，“嗯。”

左勁公寓門大開專程等她。這種時候陸征□□來實在不是在幫展顏，展郁蘭的死對左勁和展顏來說一場嚴峻的考驗，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以解決，任何第三者插足都會使事件變得更加糟糕。

“展望在哪裏？”展顏直接沖進左勁的房子找孩子。

原本想借孩子和展顏理智談談的左勁看見一同來的陸征，什麽理智都忘了，“你說你不會跟他走，為什麽讓他去接展望？”

“孩子在哪裏？”展顏不想回答，因為沒有意義，沒有為什麽，純粹的朋友幫忙。

左勁看她緊張的樣子，突然就笑起來，“你這樣緊張，你以為我會拿孩子怎麽樣？我現在在你心裏是什麽？洪蛇？猛獸？”

展顏在心裏回答不是，她只是再也經不起失去，她已經沒有親人了，只有展望！說出來的話卻是：“你偷偷接走孩子想幹什麽只有你自己知道，我現在就可以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