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禮物

一離開客棧,唐月柔就四下張望,尋找馮辟疆的身影,金奴說他早就出了雲中城,追擊沙盜去了。唐月柔微垂着眼簾點點頭。

回到客棧,符鶴讓侍女們把唐月柔帶去休息,就徑自去找管家和商隊護衛,狠狠将他們數落了一頓。

貨物受損這件事,讓他們在胡商面前丢失了信譽,也讓唐月柔過早地現身,還不得不動用皇宮裏珍藏的寶物,這對一行人來說都不是好事,唯一的好處是最快地打開了一行人的商路。

訓斥歸訓斥,他暫時不能處置這些人,要等唐月柔醒了再說。

唐月柔被明華和秀華扶着,迷迷糊糊往房間走去,迎面遇上了要出門的莊中月。

“莊公子,這是要去哪兒啊?”唐月柔靠在明華肩頭,笑眼望着莊中月,淡淡一片酡紅,從鼻梁上向兩眼下蔓延開去。

莊中月皺眉對侍女們道:“雲姑娘的聲音怎麽這樣?有人給她下藥了!”

身後嚴文、嚴武低下頭去不敢看她。

幾人都沒聽出唐月柔的異常,秀華說道:“小姐一直和我們在一起,我們吃的是一樣的東西。後來去找老爺,她喝的酒老爺也喝的。”

莊中月也不好向幾個姑娘家解釋唐月柔中的是媚藥,大約是什麽時候不經意吸入的。

“這個給你們小姐服下。”他從袖中取出小小幾個玉瓶,用金色絲線串着,甚是好看,“回房後給你們小姐穿清涼些……但是小心別着涼了……”說着,自己臉紅起來,身上緩緩出了一層汗。

唐月柔醉得不輕,見一向穩重文雅的莊中月臉紅,就忍不住輕輕笑起來,伸手接過玉瓶。

秀華等人不疑有他,就沒有阻攔。

唐月柔輕聲問道:“真巧了,莊公子恰好有解藥啊……”

莊中月面色恢複了平靜,答道:“聽說西疆人喜歡用這種藥,所以我提前備了些解藥,一時疏忽忘記給雲姑娘送過去,沒想到就讓人鑽了空子。”

明華問道:“他們下這藥做什麽?莫非是要毒害小姐?我們賣貨給他們,他們有利可圖,怎的還要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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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中月不知該怎麽回答,只說了句“快給你們小姐用解藥吧”,就匆匆出門去了。

唐月柔在心中笑笑,這莊中月時而搗鬼時而出手相助,也不知道他是何來意。

她打開一個瓶子,仰頭就将解藥服下。

明華覺得蹊跷,想要去報告符鶴,唐月柔将她攔下了。

符鶴要是知道了,鐵定會認為是莊中月暗通胡商。她清楚這件事上,莊中月是無辜的。

回房去休息半晌,解了酒和媚藥的勁兒,看着自己面色如常,才去找符鶴,将管家等人又召來。

相關的人都受了罰,因為自己及時出現挽救了局面,未造成太壞的結果,也就罰些錢財了事,又千叮咛萬囑咐,以後遇見這樣的事不能瞞着。

金奴及時報信有功,獎賞豐厚。

又忙亂一陣,總算閑下來。她差金奴去看看馮辟疆回來沒有,金奴回來說馮公子尚未歸來。

夜晚就寝後,她睡不着,黑暗中一直睜着眼,想要聽見馮辟疆歸來的聲音。

一直醒到天明,始終沒有聽見馬蹄聲。

大漠上,夜很冷,太陽終于出來了。

數支小的沙盜在鎮西鐵騎圍攻下,全部覆滅。這些謀財害命的沙漠毒蛇,第一次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士兵們為第一戰告捷而振奮。

但他們看見馮辟疆取了酒囊,開始大口灌烈酒。

大戰前喝酒,是馮辟疆的習慣,不是為了壯膽,而是烈酒才能讓他的頭腦清醒。

“是天狼來了。”他扔了喝空的酒囊,聲音異常冷靜。

天狼和太陽一起在沙丘上升起,在他身後的,是近兩千名身經百戰的沙盜——這些天他游走于大漠,将所有沙盜都整合到了一起,才有了兩倍于鎮西鐵騎的隊伍。

而方才死在鎮西鐵騎刀下的,是那些來不及歸納的倒黴鬼,卻也做了誘餌,消耗了鎮西鐵騎的體力。

天狼一時間沒認出精心整理過的馮辟疆,只認出骊龍馬,就在沙丘上用中原話吼:“小白臉,就是你搶走我天狼的女人,又燒了我的家和財寶!今天就留下你的命來吧!”

馮辟疆這才知道天狼對唐月柔的念頭,心下動怒,神智卻越發清醒,并不回答天狼的話,徐徐把作戰計劃傳達開去。

雙方交鋒,一方是精銳之師,一方是烏合之衆。

但鐵騎在沙漠中守了一晚,又經歷過血戰,而沙盜們是養精蓄銳、守株待兔,鎮西鐵騎再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此時也陷入了苦戰。

兄弟們都有些不支,馮辟疆的力量卻源源不竭。

鎮西鐵騎不能輸!否則被沙盜們踏過他們的屍骨,沖入雲中城去,那裏安居樂業的百姓、商人,和他想要守護的那個人,都會被沙盜碾過!

從寒冷的早上一直戰鬥到炎熱的正午,雙方難解難分。

馮辟疆愛惜戰友性命,用計讓隊伍撤離了出來。

見天狼還要追來,他且戰且退,阿師那和菩提摩在身邊死死将他護住。

“你們先走!”他沉聲吼道。

“三個人力量大!一人一刀累死那匹狼!”阿師那說着,一刀砍死一個沖上來的沙盜。

“不是……”馮辟疆無語,“你們離得這麽近,老子施展不開!”

天狼已經沖了過來,馮辟疆掄起長槊,差點打在菩提摩背後。

菩提摩俯身躲過。

但馮辟疆的長槊就慢了一步,胸口被彎刀砍傷。

“阿達西!”兩人高呼一聲,想要去救。

“快走!”馮辟疆高吼着,長槊揮出,刺穿了天狼坐騎的脖頸。

他一擡手,長槊被高高舉起,貫穿了脖子的馬匹痛得人立起來,将天狼掀下馬去。

用力一抽,長槊撤回,馬血“嘩”地噴出,差點當着他的頭澆下。

回到雲中城,已是将近傍晚。沿途清點了人數,傷亡将近兩成,他心中憤懑,取了另一只酒囊狂飲。

以前追随大将軍時,大軍從無敗績。今天自己第一次正式對抗強敵,卻有近兩成傷亡!

看來正如那些饒舌的人所言,自己只能做個親兵!

菩提摩在一旁小聲安慰:“看起來沙盜們傷得更多!我們好好休整,下次再出戰,肯定把他們打得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是落花流水!”阿師那糾正。

馮辟疆不說話。

回到客棧當先搶了院中的井,将自己洗浴幹淨。

伽羅肯定能聽見他們回來的聲音,自己要盡快洗去血跡,免得吓着她。

又命菩提摩他們讓其他人洗完後沖幹淨血水,否則被其他百姓撞到,不知道會傳出去什麽風言風語。

唐月柔并不在客棧中,她正從布店取了衣服回來,聽說大軍歸來,顧不上吃飯,忙回房從箱子裏取了什麽,珍而重之地讓明華用絲綢包了,就偷偷去找馮辟疆。

院子裏都是水跡,看不見血,但她聞到了腥味,心中猛地一驚。

她找到馮辟疆的屋子。

屋裏還沒點燈,有些黑,兩個胡人士兵迎面出來,看了她一眼就匆匆離開了。

那個高大的身影背對着門穿上了衣服。

“辟疆,我可以進來嗎?”她柔聲問道。

馮辟疆靜默片刻,低聲回答:“進來吧。”就起身去點了燈。

她讓明華和秀華捧了衣服進屋,阿蓮和嬌嬌在外守着。

屋中酒氣濃烈,聞不見血腥味。她暗暗松了口氣。

看見那張豔麗的臉,馮辟疆心情好了不少,好歹自己沒死,也沒讓天狼他們攻進來。

能看見她,已經再好不過了。

唐月柔拿過一套衣服,在他身前比試了一下,笑道:“布店的人已經把衣服都洗過一遍,你可以直接穿上。”

馮辟疆笑了:“我平日裏大多出去作戰,這麽多衣服穿不過來,讓你破費了。”

“你救過我,又幫我搶回了貨物,我做多少衣服給你都是應該的。以後你的吃穿用度,都由我包了。你大膽地花,不用替我省錢。”

秀華對明華眨眨眼,做出了“可惜貨物都壞了”的口型。明華搖頭,同樣用口型回答她“又不是馮公子的錯”。

馮辟疆失笑:“難不成我替你劫回多少錢財,你就要全部報答我?那我和沙盜有什麽區別?”

“區別可大了!我就是願意給你!”唐月柔說着,臉一紅,正在比劃衣服的手停在了他的肩頭。

四目相對,這回卻是他仰頭看她。從未有過的角度,迸發出奇妙的感覺。

明華給秀華一個眼神,兩人把衣服放在桌子上,悄悄退到了門外。

“收姑娘家的錢財,我心裏不安。”馮辟疆回過神來,正色道。

“不。這些衣服,就當是你用你自己的錢買的。你的那些錢呢,就當做是我放在你那裏的,替我砸那些嘴賤的人。誰再敢說你,你就說……”唐月柔忽然放下衣服,拍拍胸脯,學着他的語氣說,“老子有錢,不用靠任何人都過得比你們好!你們就是嫉妒老子有錢!”

馮辟疆朗聲笑起來,一整天的陰翳煙消雲散。

雲姑娘的這一番言行,卻是和他想象中的王公貴女不一樣的。但她本就不是那些人,她只是個随父出門行商的普通女兒家。

聰慧可人,又憨态可掬。

而唐月柔發覺,自己或許本就是這樣的性子,上一世的溫柔娴淑,大概只是用來向鎮國公一家伏低做小用的。

“來,先試試裏衣吧,你要作戰,我特地讓店家做得合身些。”

“有你的吩咐,那應該是合身的吧。”他不想讓她看見傷口。

唐月柔紅了臉,想起自己方才的話有些不妥,哪有主動讓人家在自己面前裸.露上身的?

就點頭,取了外套過來。

“來,擡手。”

馮辟疆緩緩擡起手,扯動傷口,眉毛皺了皺。

“你受傷了?!”唐月柔警覺,一手掀開他的衣襟,看見一道不大卻頗深的傷口,上面胡亂抹了些藥。

“不要緊,這裏不是要害。”他無所謂地說道,又加一句,“不痛的,你放心。”

她差點落下淚來,讓明華回去取了藥膏和包紮用的布,要親自給他包紮。

他正要脫下衣服,又牽動傷口。

她忙按住他的肩,她的手指柔軟,他的寬肩堅硬。

她彎腰給他脫下衣衫,身上馨香與他呼出的酒氣混在一起,變成醉人的味道。

昏暗的房間裏,手指不時觸碰到他火熱的身體,将她的臉燙得通紅。她一直垂着眼不敢再看他。

笨手笨腳地包紮好,又打了一個大大的結,就拿起新做的裏衣,為他擡起手輕輕穿上。這樣一來,他胸前鼓起了一個包。

唐月柔冥思苦想,找不出遮蓋布結的辦法,馮辟疆卻低頭看了看,喜上眉梢。

“我自己來吧。”馮辟疆這才回過神來,方才她指尖微涼的觸感還在心頭逗留,不覺間兩人已經有了如此直接的接觸,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明明想要保持距離,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他沒想到自己的心性竟然如此不堅定。

唐月柔緩緩為他穿着衣服,明華和秀華交頭接耳,在讨論是否要進去幫忙。

嬌嬌開口了:“不用不用,你們不要去攪他們的好事!”

秀華看見她滿口破牙,忍不住捂嘴笑道:“你趕緊把牙齒補一補,你的好事可能也就近了!”

阿蓮憂愁道:“這不是找不到麽?!要不然誰願意天天頂着一口破牙此!”

一件件衣服穿上,又從絲綢包袱中取出一件薄如蟬翼的深衣穿上了,最後一件大翻領袍穿好,素手在他腰間別上蹀躞帶,又讓他換上新買的靴子。

站起來,高大身形遮住了燈火,屋子裏黑了大半。

這一身衣服,才堪堪與他相配。只是怕他再被人嚼舌根,所以沒有選特別華貴的布料,只用了一些常見的料子。

饒是如此,也是器宇軒昂,英氣逼人,能把帝都最受女子追捧的那些公子哥兒比下去。

馮辟疆見唐月柔高興,自己也開心,暗暗決定抽空給她買套珠寶和衣服。

“剛剛那件最薄的衣服,以後作戰記得穿上,刀槍不入的。”

他心中感動:“是件寶物,我不能收。”

“這是我家傳之寶,家裏沒人用它,還不如物盡其用,給你穿着,剿滅沙盜,保家衛國,我的祖上會很高興的。”

“嗯……那……多謝你了,伽羅。”他有些受寵若驚。

救人于危難、保護邊疆安定,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沒想到這回換來了這麽慷慨的饋贈。而對他來說,最貴重的禮物,莫過于唐月柔在他耳畔的輕聲細語。

“以後少喝酒吧,喝酒會誤事。”唐月柔溫聲說道。

“不會,我越喝越清醒。”他領了她的好心,嘴上卻這樣說。

“喝多了傷肝。看你喝的酒很烈,還燒胃。”

“嗯……”他忽然顧左右而言他,“看你昨天也喝酒了。”

“沒關系,是葡萄酒,而且我千杯不醉。”

秀華忽然把腦袋探進來,脆聲道:“我家小姐喝三杯就醉,昨天就是死撐着,回來後醉了一下午。”

馮辟疆愛憐地低頭看她。

忽然想娶她,她就不用去承受那些猥瑣的目光,強撐着與客商對飲。

但自己未來的生死尚不能預測……

唐月柔給他整理着領口,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屋外的人望着,像極了她依偎在他懷裏。

“噓——”嬌嬌對幾人做個手勢,悄悄關上了門。

但兩人很快出門來,嬌嬌不由一怔,一副“果然好快”的表情。

馮辟疆叫上阿師那和菩提摩,請衆人一起去用了晚膳。

雙方告別後,唐月柔回到客棧。

符鶴筆挺地站在庭院中,說道:“有人給你送了禮來。”

唐月柔心中好奇,是誰送的禮?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嬌嬌:這位馮公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快啊……好在身強力壯,能彌補這個不足……

唐月柔: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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