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鐵面蛇瞳

點點靈氣缭繞在原野尖銳的爪尖，接着猛然向上，五只爪尖如長釘般穿透了雪沙狐的上颚，直刺入它的腦部。

“嗚——”一聲痛苦的哀嚎哽在雪沙狐的喉嚨裏，它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個瘦小的人類，青黃色的雙眼中流露出不甘，卻抑制不住它迅速熄滅的生命之火。

片刻後，雪沙狐的目光凝固了。

原野抽回左臂，死去的雪沙狐随之倒在洞口。由于兩度催動體內的邪靈，他的左臂所産生的疼痛直鑽心髒，豆大的汗滴從他的臉上滑落，他甩動着左臂狠狠地抽打在岩壁上，企圖減輕痛苦。但是，這樣并沒有任何效果。

他在痛苦的捶打中，看見了身邊燃燒正旺的篝火，便毫不猶豫地将左臂直接插入燒得赤紅的木炭中。

“哧、哧”的響聲伴随着焦臭味飄散，也牽動了他更加苦楚的神經。他突然産生出一種念頭，這樣活着有什麽意思？

然而，當他扭頭看着身邊那把三尺長的妖花藏龍刀時，突然咬着牙搖頭道，“不行！我要活下去！”

接着他抽出被燒得通紅的左臂，跑到山洞外面，将左臂猛地插入雪中。“咝，咝”一股白煙冒起，迅速消散寒風之中。

“啊……”他深深地舒了口氣，解脫般仰躺在雪地上，看着黑夜中漫天飄飛的大雪，陷入了恍惚的境地。

寒夜猶如一座懸在頭頂的深淵，永無止盡，而他今後的人生不也像這風雪之夜一樣，沒有盡頭？

良久，他猛然從雪地上爬起來，沖着遼遠的黑夜大喊，“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黑黢黢的夜，只有朔風寒雪回應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拖着疲憊的身體返回洞穴。借助火光，他打量起這頭雪沙狐屍體，心中沒一點底。傳聞它值萬金，但金錢在他心中沒什麽概念，以前他連一枚銅幣都沒有得到過。在采石場的時候，奴隸們偶爾得到一兩枚銅幣就像無價之寶一樣藏起來，更別說金幣了。他幾乎都沒有仔細看過金幣是什麽樣子，也意識不到金錢的力量。

“應該可以買到一本武籍吧？”他不自信地說道。

此時，雪沙狐的屍體已經漸漸僵硬了，潔白的皮毛上沾染不少血跡。他走出山洞抱了一些雪進來，仔細地将那些污血擦去。接着，他站起來，打量整個山洞一番。原本這就是一座山，後來被沙子覆蓋了，看起來就像一座巨大的沙丘，既堅固又隐蔽，難怪雪沙狐會在這裏挖山洞築巢穴。

看着那些散落在獸骨間的人骨，他心頭産生一絲不舒服的感覺，雖然不害怕，但他也不想老是看到。不過，他并沒有急于掩埋那些人骨，而是仔細打量起那個被雪沙狐不久前捕殺的人類屍體。他穿着黑色鐵甲，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城中衛兵，致他死亡的傷口在脖子上，大半個喉嚨都被咬斷了，腦袋與脖子只有一層皮連着，似乎随時都有可能掉下，被凍成冰渣子的淤血凝固在傷口上，看樣子血也流幹了。

“火靈印，殘月武士！”原野扒開他的衣服，看見他冰冷胸膛有一鈎淡紅色殘月形烙印，“雪沙狐身上連一點傷痕都沒有，估計他是被一擊斃命，好快的速度啊。”

同時，他暗自慶信，剛才與它搏殺的時候，處于這個洞穴之中，它無法發揮出速度的優勢。

他脫下屍體的靴子自己穿上，右邊的稍大一點，左邊的腳由于像爪子，比右腳大，所以穿起來正好。

“這個皮手套太大了，不過也能湊合着穿。”他又将屍體戴的皮手套脫了下來，自己戴上試了試，依然是左面的正好，右邊的大了。

別的東西他就不敢拿了，因為那盔甲和劍都是城中武士特有的，印有陲陽城的字樣，一般人不能亂用。末了，他将那具屍體和別的人類枯骨，統統扔到山洞外，挖個沙坑埋好。之後，他又用一些破布和破皮甲，再加上地上散落的獸骨頭，捆紮出一扇足以擋住山洞的簡陋的皮扉，擋靠在洞口。要不了多久，紛飛的大雪就會将洞口覆蓋。

一切都做好後，他拿起被他拽掉的雪沙狐的半截舌頭，用一身邊殘破的鐵器插上，然後放到火上燒烤。不消片刻，烤肉的香氣就在山洞中彌漫開來了。

“真好聞！”原野說道。肉香再加上雪沙狐特有的香味，兩者結合起來，不禁上人口齒生津。

他畢竟還是個孩子，盡管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但還是經不住眼前小小幸福的誘惑，短暫地忘記了憂愁，貪戀起手中香噴噴的食物，忘情地大快朵頤起來。

當囫囵吞下食物之後，他又不禁後悔沒有細細品嘗這難得的珍品，繼而将目光轉向雪沙狐的屍體。

“不行，不能吃了，還要買武籍呢。”他努力克制道。

接着，他注意到了雪沙狐屍體旁邊，一塊已經被鏽蝕得殘破不堪的僅有人臉大小的胸甲。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只想着遮掩左邊的身體和手腳，卻忘記了更需要遮擋的是自己的左臉。他拿過那塊鐵片，用左手掰去其周圍的鐵鏽，然後拿起一枚粗大的狼牙抵在上面，掄起石塊奮力夯鑿出兩個孔。

他凝視着那個鐵面具，起身走到雪沙狐的草巢旁，躺到上面，輕輕将鐵面具放到臉上。

一只人眼，一只蛇瞳，像是靜靜地盯着山洞的穹頂，又像是透過山洞，逼視着外面猶如垂在頭頂深淵般的黑夜。

遠處燈火輝煌的陲陽城，如一盞漁火搖曳在黑暗中，随着呼嘯的風雪聲悄然淪陷。突然，沙漠中傳出一道野獸的嗚啼聲，夜似乎又深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