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不幹風月

次日上路,馬車小巧輕便,不像她以前的玉辇,那麽華貴笨重。

他貼身随侍的戈什哈有好幾人,起先都坐在馬背上,見她出門來,立刻下馬,掃袖打千兒:“給長公主殿下請安。”

她說免禮,馬車前站着的人看見她着男裝,眼裏一片驚豔之色。她穿月白色銀絲暗紋曳撒,腰上束玉帶,頭上戴金冠,分明是姑娘的臉,穿上男裝也不能混淆視聽。不過英姿還是有些飒爽的,因為要和這身打扮相配,邁很大的步子,一把折扇刮擦刮擦地亂搖,不像風流少年,像賭坊裏下注的大爺。

他發笑,“做什麽這樣?”

她說行動方便,回身對銅環和小酉道:“瞧瞧這麽多人呢,不要緊的。你們在家等我,不許亂跑,看好庭院。”

銅環向她欠身,“殿下一路小心,有什麽就吩咐餘承奉,千萬別貪玩兒,一個人走散了。那地方怪怕人的,流民鼻子挨着眼睛,誰也不知道誰,記着了?”

她說好,“都記住了。”他來攙她,她往上一蹦,鑽進了車裏。

走陸路出遠門,這還是第一次,她滿心好奇,趴在窗上只管往外看。路面不平整,有時候軋到瓦礫石子,便重重一颠簸。他不斷催促她坐好,她不聽,終于咚地一聲撞了頭,咧着嘴,幾乎要哭起來。

他忙來看,一手摁着傷處替她揉搓,蹙眉道:“南苑短了錢,官道已經好幾年沒修了,上回又連着下了半個月大雨,難免坑窪。你要聽話,乖乖坐着,回頭讓沙子迷了眼,受罪的可是自己。”

她悵然,“怎麽連修路的錢也沒了,全拿來赈濟災民了?這麽下去可怎麽得了,偌大的南苑被掏空了,最後豈不連累江南百姓?”

他說正是,“人不斷湧入,可又不能見死不救,實在是束手無策了。”

她沉吟了下,咬牙道:“連上三道奏疏,請內閣拿主意,或是赈災或是疏導,他們得有個詳盡的說法兒。再者人數也得控制,各要道派兵把守,不能再流入南苑了。力挽狂瀾,也得自己力所能及,倘或救了這頭害了那頭,到底這事兒還是辦砸了。”

她有這樣的決心,真讓他始料未及,他以為她心慈面軟,難免婦人之仁,沒想到她當斷則斷,這點果真合他的脾胃。他有意試探她,“可惜藩王不能屯兵,要設關卡,終究還需手上有人才好。”

她看了他一眼,“屬不屬屯兵,得看人數。我記得郡王不得過一千,藩王不得過五千,拉拉雜雜的侍衛缇騎湊起來,守住懷寧一線應當不成問題。剩下的,就交由各州縣承辦吧,能幫則幫,不能幫的也不能硬扛。既然傾囊相助,便已經盡了全力了……只是究竟哪裏來這麽多的流民,竟叫人看不懂了。”

他別過臉去,輕輕咳嗽了一聲。

哪裏來幾萬流民,這點真不可說。楚王把逃荒的人全趕入南苑是真事,粗略也統計過,大約兩三萬是有的,至于憑空多出的兩萬,自然是他安排下去的。藩王不屯兵,其實不過表面文章,哪個王侯手上沒有人馬?這大邺氣息奄奄,動蕩可以預見,西有烏思王,南有鎮安王,他這裏名為南苑,實則在東,要論實力,大概也算三足鼎立。不可否認,他圖謀天下,可是人人都在蠢蠢欲動。鎮安王自說自話,把藩王府都搬到畢節衛去了,越往北,離京師越近,這是什麽意思,除了京中那位渾渾噩噩的皇帝,所有人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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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你有兵,到底還是要避人耳目,把那些儲備好的力量分散在封地四周,尤其是各藩交界處,将來要動,可以重新聚攏,平時目标就小得多。懷寧那兩萬人馬,白天混跡于災民之中養精蓄銳,夜裏才操練。她說的各要道派兵把守,他早就已經實行了,一旦入了安慶府便是有來無回,也不怕災民中混入探子。

他帶她一同上路,是為了讓她看清這江山有多腐朽,但她很聰明,不是尋常閨閣裏的姑娘。就說女孩兒練字,大多是一手簪花小楷,至多不過飛白。她呢,練的是章草,赴速急就,字字雄渾。她是個有慧根的女子,看重的不是涼風冬雪,她心裏裝着天下。他有時候希望她能傻一點兒,越癡呆越享癡呆福,越聰明越受聰明苦。太過透徹了,入木三分,傷的總是自身……

不想這些了,想也無用,他能做的就是看顧好她。

她起先還活蹦亂跳的,後來時候久了就不行了。到底嬌弱的姑娘,平時走路都是四平八穩的,上了車,窩在方寸之中,搖得渾身骨頭散架,到了午後,昏昏的只想睡覺。

她一手支着腦袋,雞啄米似的,他看得好笑,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困了?”

她清醒了一陣,說沒有,畢竟當着他的面睡覺很無禮,她覺得自己還能堅持一下。

他攤開手,在腿上拍了拍,“躺下吧,坐着睡多難受。”

婉婉很猶豫,兩個人剛親近些,她就在人家腿上睡覺,不太合适。這種當口是最需要注重形象的,或許等久一些,在他面前打哈欠、打噴嚏,就都不成問題了。

他卻不由分說,把她拉了過來,“同我有什麽好客氣的?又不是沒見過你睡覺,從這頭滾到那頭。我當時就想,這公主看着好大架子,結果睡着了就是這副模樣。所以你多醜我都受得,就不要因這種小事介懷了吧。”

她掙紮起來,“胡說,我哪裏有多醜,不過瞌睡上來難以自控!難道你不睡覺嗎?你睡着了還能這麽花搖柳顫的嗎?”

他一聽就綠了臉,“我什麽時候花搖柳顫了?”

她撅起嘴,很想說你昨晚就做足了功夫,要不然哪裏來的笛子?哪裏來的茶具?你還穿那麽好看的衣裳……結果自己一個把持不住,這段感情就被你強行确立了。

他明白她所思所想,和她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忽然不可自抑地笑起來。

他笑聲朗朗,她靠在他懷裏,能感覺到胸腔的震動,隆隆的,鮮活的,她愈發窘得厲害了。

他的手指在她頰上輕撫,嘆息道:“我在你眼裏,原來是這副模樣!也罷,我用情之深,讓你看見也沒什麽丢人的。我的心裏,一直空落落的,無處安頓。謝謝你昨夜來,使我免于流離,使我有枝可栖。我沒有同你說過以往的日子是怎麽過的,大婚前不過時時惦念,大婚過後你不理我,我開始害怕,怕就此下去,你我越行越遠,再不得親近了。我厚着臉皮纏你,你厭惡我,我尴尬又傷心,在外辦事也不得安寧。現在好了,咱們說定了,以後就這麽下去,誰也不許變卦,成不成?”

就感情上來說,一旦愛了,大概就收不回來了。她想起以前對廠臣的那片情,從來沒有出口,也從來得不到回應。愛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一廂情願不得長久,終究需要互暖才能溫養。現在嫁了人,相愛本是理所應當,不會産生罪惡感。原來被人愛着是這種感覺,難怪音樓不經意間總會流露出幸福的笑,她當時豔羨,又莫可奈何,如今也體會到了,甚好。他說他有枝可栖,自己何嘗不是,在人世間苦苦掙紮,累了有個肩膀靠一靠,也是一件幸事。

她放松下來,仰在他膝上嘟囔:“本來想睡,被你一鬧睡意全無了。”

他俯臉看她,離得很近,眼裏柔情如潮漲,“你答應我。”

迫不及待地捆綁,也是因為心裏沒底。婉婉望着他,慢慢笑起來,點頭說好,“我答應你。”

于是這趟懷寧之行不像查驗災情,一路風和日麗,行進又慢,更像游玩踏春。

婉婉平時看着端穩,終究玩性大,半路下來放了一只風筝,風筝在天上飛,線繩牽進窗裏,她就那麽倚着車圍子放風筝。眼看要掉了,适時拽上幾下,從寧國府放到了懷寧。

如果說一路上別具江南詩情,那麽抵達懷寧後,情形就大不一樣了。懷寧人口原本并不多,災民大批遷徙,一夜之間陡然增加了一倍,那小小的縣城幾乎有些不堪重負。外面的戈什哈不斷有新消息回禀上來,婉婉的風筝也斷了線,她伏在窗口看,看到的是哀鴻遍野。

她長在京城,京城的熱鬧祥和,這裏全沒有。城牆老舊,牆皮斑駁,露出青灰的磚,牆內是無處不在的流民,大人拖着孩子,填塞滿了每一個角落。據說現在是因為天暖和了,死傷也有減少,上年一場大雪,路邊上全是倒卧。老二漱泉說起這個滿面愁容。

“拿手扒拉扒拉雪,底下就埋着人。翻出來的時候屍首都硬了,拿排子車拉,橫七豎八的,每天少則十車八車,多起來一二十的都有。那個慘況,你們是沒瞧見,白發人送黑發人,小孩兒追着排車跑,整個城裏全是哭聲,大夜間走一圈,像進了酆都似的,真瘆人吶!眼下可算好些了,天兒熱了,用不着燒炭,被褥也夠了,愁就愁在後頭。萬一發起瘟病,這麽多的人,死起來不是一個兩個,是一大片。我已經打發人到處灑生石灰了,金銀花煎完了當水喝,好歹去去燥吧,頂不頂用也難說。”

婉婉細嗅,空氣裏總有股臭味,像她在上驷院聞見的一樣。她扯了扯良時的衣袖,“味兒怎麽那麽大?”

他垂眼看她,無可奈何,“人太多了,吃喝拉撒全在一處,能不臭麽!這樣下去不成事了,我琢磨着把山腳的荒地開墾起來,以前是用來分割湘楚和南苑地界的,如今也顧不上了。這麽多張嘴要喂,單靠蘇杭供給,江南百姓也有苦衷。我是想,讓災民自己養活自己,種谷子種玉米,到了秋天也好吃上一頓飽飯。靠人接濟不能一輩子,倘或自給自足,從此在懷寧安身立命,也未為不可。”

婉婉長長嘆了口氣,放眼望,一片慘白黯淡。破衣爛衫堆兒裏的孩子驚恐,瞠着兩眼,滿面塵土。她想起瀾舟來,他和他們差不多的年紀,他錦衣華服,他們卻狼狽褴褛。

“瞧瞧袋子裏,還有多少幹糧。”她轉頭對餘栖遐道,“拿出來分一分吧,孩子怪可憐的。”

話音才落,一堆孩子聞風而動,簡直像按了機簧似的,蹭地跳起,向她蜂擁而來。縱然同情他們,但是這鋪天蓋地之勢,也令人驚惶。她吓得愣住了,還好有他在,他不聲不響将她擋在身後,那些戈什哈抽出刀來喝止,可是人群并不散,數以百計的瓦罐和缺口瓷碗依舊敲得震天響。

他惱怒不已,恨恨罵了句混賬,“真是填不滿的無底洞,粥廠一天三頓放赈,怎麽還像餓死鬼投胎!”

恕存是戈什哈裏的班領,忙上前驅散衆人。一個老妪顫着雙手抓住他,灰敗的臉,渾濁的眼,面無表情地喃喃:“餓啊、餓啊……”

良時變了臉色,轉身便往粥廠方向走。城南城北各設了一處布施點,因為還沒到放粥的時候,只有幾名衙役在窩棚底下忙碌着。見一夥人匆匆而來,也認不得是誰,扯開嗓子呼喝:“站着,幹什麽的!粥廠重地,閑人一概免近……”

這話根本沒人聽,戈什哈圈出了一片空地,他上前探看,竈膛裏的木柴早就熄滅了,鍋裏熬好的粥舀出來裝進了大木桶,結果是清湯寡水,粒米不見。他眉間風雷驟起,厲聲問管事的何在,一個歪戴着官帽的人一路小跑過來,向上一觑,忙長揖打拱,“卑職見過王爺,不知王爺親臨,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

他不答,随手拿起一只筷子插入桶裏,“我曾經三令五申,筷子浮起,人頭落地,如今是什麽情形?”他松開手,那竹筷立刻歪在水面上蕩漾開了,他冷笑一聲,“蘇杭撥來的萬石糧食哪裏去了?不過區區半個月,都吃完了不成?”

那小吏撲通一聲跪下了,磕頭不疊,“王爺明鑒,卑職只管這粥廠,來了多少米糧,卑職就熬多少碗粥湯。只因這兩回運來的愈發少,卑職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那麽多人巴巴兒等着,只有多加水,好讓人人有口熱乎的。至于其他,卑職一概不知,王爺要問卑職的罪,卑職真是天大的冤枉。”

漱泉一腳把他踹翻了,“平時瞧你們人五人六的,一遇着事兒,全成了縮頭的王八!爺不過回去了一個月,你們這兒就亂了套了,說,糧庫是誰管着,是你們沙縣令,還是孫同知?”

小吏被踹倒在地,不敢耽擱,忙又重新跪回來,帶着哭腔道:“縣令老爺說了,茲事體大,全由他來掌管。爺您別發火兒,沖我也沒用,還是傳沙縣令問話吧,事兒都是他經手的,問他準沒錯兒。”

恕存見狀,垂手上來回話:“主子別急,奴才這就上縣衙拿人。讓達春他們先伺候您回驿站歇着,這長途跋涉的,不單您受累,殿下八成也乏了。災民多,七個葫蘆八個瓢的,總有不順心的地方,您且稍安勿躁,事兒咱們一樁一樁的辦,橫豎有奴才們呢,您先養足了精神,再問不遲。”

這事确實是他始料未及,因為災民裏混進了他的人馬,所以懷寧的口糧是絕對管夠的。結果現在糧食不翼而飛,連累他的兵士也跟着餓肚子,顯然是有人中飽私囊,拿他當傻子了。

他按捺了一下,換做平時,幾百裏路奔襲是不礙的,但現在有婉婉在,她沒經歷過這個,惶惶站在餘栖遐身邊,被眼前的一切弄懵了。

也罷,先緩一緩,安頓好了她再說。他點頭,“你調集人手兵分兩路,一路把沙萬升先押起來,我南苑的地界,處置治下官員是份內,管他知縣還是同知!另一路查封糧倉,今兒夜裏一頓先安排好,明兒天一亮再審那個混帳行子。”

恕存領命去了,他回身方吸了口氣,對她慘淡一笑道:“你瞧見了吧,大難當頭,照樣有人發這種財,如今的人心都爛了。”

她深居宮中,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哪裏會懂得外面烏煙瘴氣的世道。只是看着他,滿臉落寞,“我沒想到大邺百姓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然而沒想到的還在後頭,當夜沒審沙縣令,卻等來了他的夫人。沙夫人到驿站,二話不說,一頭鑽進了宇文良時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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