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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葉傳奇拜訪日盲族的時候，正逢聖女祭天結束。

看門的日盲族人發現千葉傳奇抱的嬰兒正是他們丢的那一個，驚訝得差點找不着下巴。兩個人湊過來，問千葉傳奇哪裏找的這個孩子，怎麽把他送到日盲族來？

千葉傳奇實話實說，将遇到孩子的場景描述了一遍，言明自己正好要來日盲族，順道就把孩子送過來了。

兩名族人擠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仔細瞅了眼千葉傳奇，問同伴：“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客人很像——”

另一人也想到了什麽，說：“很像，很像……”

他倆人在一旁激動，千葉傳奇只覺得被冒犯了，他覺得，日盲族對待他，不該是這個态度：“若無事，孩子你們帶走吧。”他将手中濕漉漉的孩子遞出，放到了其中一個日盲族族人的手中。

輔一離開熟悉的懷抱，孩子放聲大哭。

嗚哇哇……

哭聲有着一種別樣的凄厲，似乎直到這一刻，孩子才後知後覺，自己的父母徹底離去了，剩下他獨身一人，沒有名字，無人期待……

千葉傳奇還是第一次見有孩子哭成這樣，他并沒有什麽經驗，也沒有興趣去哄一個孩子。

背着創世和天藐，千葉傳奇轉身，眼見着就要離開了。

站在門口的兩位日盲族趕忙叫住千葉傳奇：“先生……”

千葉傳奇停住腳步：“嗯？”

“鬥膽請問先生是否有時間，可否入我族參觀一番……”

另一人拉拉同伴的衣袖：“敢問先生姓名……”

千葉傳奇長發披肩，他轉身去，看了兩人一眼，終于滿意：“千葉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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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失聲道：“千葉傳奇？不是素還真嗎？”

千葉傳奇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千葉傳奇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素還真是什麽人，值得我改名冒充他？”

“先生息怒。”

“先生息怒……”

兩個日盲族人也無法做主，但又覺得不能放過這樣一個跟畫像極為相似的人，只得讓一人匆匆回去報信，另一人則抱着還在哇哇大哭的孩子，不知所措。

千葉傳奇被吵得煩了，問：“怎麽樣才能讓他安靜？”

那個日盲族人搖着頭，也不曉得。

千葉傳奇看着孩子朝他這個方向伸來的手，他走前，将人又從日盲族人手上接下孩子。果然，入了千葉傳奇的懷裏，孩子就不哭了。日盲族人很奇怪，嘆道：“稀奇。”

千葉傳奇也看向孩子，之前哭得精神的孩子，此刻正伸手，似乎想要夠創世的劍柄。千葉傳奇微微側身，讓孩子的手離劍穗更遠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只是，沒來由的，他不希望任何人碰上創世。

那是只屬于一個人的東西。

日盲族人尴尬地站着，似乎是感覺氣氛不太好，自己太多餘了，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千葉傳奇先生，您怎麽與素還真長得這樣相似？”

千葉傳奇這一次并沒有太生氣，他道：“到底是我與素還真相似，還是素還真肖似我，未可定論。不過，其中緣由，千葉實在不知，興許你們把素還真找來，我還能跟他探讨探讨。”

“先生說笑了……”族人讪讪，瞅了半天，又鼓起了搭話的勇氣。這實在不能怪他，日盲族對日族的庇護者多崇拜，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見到了一個跟素還真相似的人，就算不是本尊，族人都稀罕跟他搭話，哪怕被人從頭損到尾。“先生今年貴庚啊？素還真白發，您黑發，看起來您應該比他小上不少。”

千葉傳奇道：“是，行走苦境，我并未見到比我還小的人。千葉不才，尚且年幼，如今不過問世三載。”

很多記憶都能消退，不過年紀嘛，千葉傳奇還是不會忘的。他只是不知道這個年紀在其他人眼中代表着什麽。

三、三、三歲？

族人‘哈哈’笑了兩聲：“先生實在幽默，太幽默了……”

好在這個族人并沒有尴尬太久，進去通報的人很快将聖女和祭祀都叫了出來。聖女第一眼看見千葉的時候，驚訝地叫了一聲，将大家的注意都吸引了過去。

祭祀問起，聖女卻直接跪在了千葉傳奇的面前，口中稱道：“太陽之子。”

其他人反應慢些，但很快也都跪地叩拜了。然而，千葉傳奇雖抱着一個孩子，但姿态仍舊是那樣高高在上，他看着面前的日盲族族人，道：“吾名千葉傳奇，非是素還真。”

言罷，他轉身離開，不過一會就沒了蹤影。

直到離開了很久，千葉傳奇看向懷裏的孩子……

他居然氣到忘記把孩子還回去了。

千葉傳奇：……

☆、第 4 章

對于這名嬰孩，千葉傳奇并沒有養的想法，他打算下一次去日盲族的時候就把他還上。

現在，他想去拜訪素還真。

不過，據武林傳說來看，素還真已死。千葉傳奇不是很誠心地遺憾了一下，而後，帶着孩子住入了客棧。

只是，在三日後，千葉傳奇就後悔了。眼前不知名姓的嬰孩似乎對他身上的劍非常感興趣，只要是清醒的，就會锲而不舍去夠創世和天藐。

千葉傳奇可不知道這個孩子為什麽對劍這麽執着，反正話說不通，他就把人丢在床上，自己坐在窗臺上思索身上發生的事情。

日盲族他是一定要去的，還小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對日盲族有一種無可名狀的熟悉感，他需要了解這其中有什麽緣由。

這樣想着，千葉傳奇轉眼一看，小孩兒已經落到地上，正伸着手去夠創世的劍鞘。雙劍被他挂在床邊，小孩伸長了手也夠不着。

他不太在意地轉了視線……

然後，一個不留神，床單被小孩撤了下來。再看去，孩子又成功地上了床，去夠劍。

千葉傳奇一聲喚來小二，而後，把劍放在桌上，把孩子吊在床頭處。

領子被挂着的嬰孩四肢撲騰，愣是挪了又回來，挪了又回來，愣愣地看着桌面上的雙劍後，癟起了嘴。

千葉傳奇雙手枕在腦後，時不時睜眼看一看被吊着的孩子，末了，冒出一句話：“你哭就別跟着我，我今天就把你丢出去。”

癟起的嘴癟得更誇張了，不過，眼眶裏的淚水到底沒有流出來，孩子繼續努力去夠雙劍。

千葉傳奇眯上了眼，假寐起來。小二換上來的新被褥應該是曬過陽光的，整套被褥還殘留着太陽的味道，千葉傳奇聞着，竟然睡去了片刻。

再醒來的時候，孩子仍舊在動彈，這時候他倒是不撲騰了，只使出吃奶的勁往前伸了伸手和脖子，然後又因為後領的力量被蕩了回來。

千葉傳奇雖然知道自己的話挺好用，也不知竟然這麽好用。看蠟燭燃燒的長度，應該是過了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裏，一個小小的嬰孩居然重複着這種不舒服的動作，不哭不鬧。

千葉傳奇真氣派去，舒服嬰孩的領子松了，整個小孩掉了下來，落在了千葉的掌心當中。千葉傳奇手中聚力，天藐之劍應聲飛起，淩空杵在二人的身邊。

小孩兒終于碰到了心心念念的劍鞘，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而後，就着這個姿勢，趴在千葉的懷裏，不動彈了。

千葉傳奇倒是稀罕：“你可真是第一個讓千葉傳奇驚訝的人……”

千葉傳奇送還孩子，人卻被日盲族留了下來，聖女答應不奉千葉為太陽之子，但請求千葉傳奇務必留在族中。千葉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在日盲族內選了一處居所，一人白天看書，晚上練劍，過得倒也自在。

偶然有一天，一個三歲孩童急急奔向千葉居住的小屋，躲在千葉的窗子下頭。

千葉傳奇正在看書，眼瞧這裏一個遮擋物都沒有，心裏感慨這個孩子莫非腦子有問題？捉迷藏也是能躲這裏的？

他才放下書冊，就聽到了外頭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孩童從窗臺這處繞道了另一處的視線死角。

外頭，幾名孩子大着膽子問：“太陽之子？”

“太陽之子？”

千葉傳奇心道，又不是素還真，他也拒絕了當太陽之子，怎麽三年了都還有人改不過口來？

千葉傳奇道：“太陽之子？”

興許是氣壓太沉，幾個孩子戰戰兢兢，此時，他們都回憶起父母的叮咛，不可稱呼太陽之子為太陽之子。看起來比較聰明的孩子反應過來，改口道：“先生！先生午好！”

千葉傳奇道：“你們來這裏有事？”

“先生可曾看到叛民？他好像往這裏跑了。”

千葉傳奇眯眼道：“哦？叛民？”

其他小孩齊道：“對啦對啦，先生，祭司說讓他自生自滅的那個叛民。”

千葉傳奇重複道：“自生自滅？”

小孩敏感地發現了其中殺氣，退縮一下，道：“先生怎麽了？”

千葉傳奇将手背在身後，沉吟道：“沒什麽，我并沒有看到什麽人，你們可以離開了。”

“哦……”

幾個孩子乖巧應聲，恭敬回禮，一個跟着一個離開了。

帶人不見了身影，千葉傳奇手抵窗臺，道：“還不出來？”

屋子那處傳來窸窣的聲音，良久，一聲稚嫩的童音道：“多謝先生。”

☆、第 5 章

千葉傳奇坐回椅子上，卻沒有拿起書，一手敲着桌面，道：“你打擾我看書而已。”

小孩湊過來，他沒有窗框告，墊着腳尖，伸長手，才看看扒住門框：“千葉先生，您在看什麽書？”

千葉傳奇看着視線中的幾根指頭，小小的，尚且稚嫩。

他側頭，視線在天藐與創世上停留了片刻，不回答。

穿越時空的三年之中，他就見到了一個那麽執着的人。

小孩也知道這樣是看不了千葉的，于是，他退後幾步，終于将自己暴露在了千葉傳奇的視線之下：“先生，我也想看書。”

他的身後背着一根竹竿，那竹竿挺長的，凸出好大一截。

“你沒看過書嗎？”千葉起身，終于放棄了這時候看書的計劃，“我以為日盲族族內應該有專門的先生教習你們……”

眼前三歲的孩童看着其實像極了五六歲的模樣，想必跟五六歲的孩子一起啓蒙沒什麽問題，而且，這個孩子看起來挺聰明的。

相較于笨孩子，千葉傳奇還是喜歡跟他一樣聰明的孩子。不過，這個世界上，找不到這樣的人，所以，他勉為其難，将眼光放低一點。

“沒看過，叛民沒資格學習……”孩子擡起頭來，清澈幹淨的眸子裏有一絲詢問，一絲盼望，他問千葉，“先生也是這樣想的嗎？”

千葉傳奇說：“我沒有什麽想法，左右，這些都是別人的看法，眼睛長在自己的臉上，要看就看，不看就不看，他們還能說得了什麽？”

随着千葉的話語，孩子的眼睛越來越亮，就像夜空的明月一般。

千葉傳奇神色一動，他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孩子低下頭，雖看不見他的眼神，但千葉傳奇判斷，他是失落的。

千葉傳奇道：“你沒有名字？”

小孩道：“大祭司說叛民不需要名字。”

千葉傳奇嗤笑一聲。

小孩更緊張了。

千葉傳奇問：“你呢？你就沒想過給自己取一個名字嗎？”

小孩摳了摳掌心，有些不自在地道：“起了……”

千葉傳奇來了興趣：“叫什麽？”

“無、無名……”

“無名？這是什麽名字？”千葉傳奇輕昂頭，在他的視線下，小孩終于咬着牙再說了一次，“刀劍無名。”

千葉笑：“這個當做號還不錯，你真想好要這個名了？”他思索一番，道，“我給你起了個名字……”

天藐出鞘，落在千葉傳奇的掌心，少年身形的千葉開門走了出去，以劍氣在地上畫出了四個大字。

“萬古長空。”

萬古長空微微擡頭，竹影婆娑，剛步出茅舍的千葉傳奇一身白袍，負手而立。

從萬古長空不長的人生經歷裏，曾經有幸看到過那麽一次，那就是聖女就任大祭司時候的場景，聖女換上祭司的衣裳，站在半壁山河之上，看着下方的諸多族人……

千葉又不同。

他比聖女，多了一分桀骜，一分睥睨。

是萬古長空從來沒有見過的天人之姿。

萬古長空抽出身後的竹竿，他走進千葉畫出的字，在一旁努力刻下同樣的字，他說：“那我就叫做，萬古長空。”

☆、第 6 章

那個時候，聖女釋女華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她一直想去拜訪千葉傳奇，但幾次拜帖都被送信人原封不動地帶了回來。

千葉傳奇會見其他人，但不會見所謂的聖女和祭司。

他還是那一句話，“吾是千葉傳奇，不是素還真，不會成為太陽之子。”

當初看守大門的日盲族人自己去領了罰，他們是萬萬料想不到，這位很可能是他們太陽之子的人，脾氣這樣古怪。特別是當他們聽到被千葉當作擋箭牌的話，都恨不得暈厥過去。

千葉傳奇向大祭司要了萬古長空，理由很簡單，他想要培養這個孩子。

萬古長空身為叛民，不能住在族中，只能住在外頭的樹林之內，之前被一群孩子攆着跑進了族群裏，甚至還闖入了千葉傳奇所在的地方，本來應該受罰的。然而，千葉傳奇這個要求一出，阿虛夜殿中人不好再說什麽，只得答應下，也一道免除萬古長空應受的懲罰。

從樹林搬出的萬古長空極為興奮，但又實在不敢打擾千葉傳奇，只能經常坐在窗臺下方。

未免萬古長空浪費時間，千葉傳奇命人擺了張桌椅在窗下，自己讀書的時候，也會給萬古長空幾本書消磨時間。

當然，更多的時候，萬古長空則會拿着自己的竹竿，在空地上練武。

他似乎天生就懂劍，不需要向任何人學習，就能将一套劍法使出來。

千葉傳奇對此難免好奇，他再厲害，也需要閱覽諸多書冊秘籍，才能使出武學，但萬古長空似乎不一樣，他颠覆了千葉對學而知之的看法。

這個人，生而知之，是個練武奇才。

後來，千葉傳奇也有了興趣，會跟萬古長空對上幾招。

在日盲族的幾年中，千葉傳奇讓族中的人幫他收集稀有的古書。終于，第五年的時候，他從書中推測出了一些可能——

穿越時空于他而言，應該是暫時的，在某些特定的時間點，他能回去。

他為自己到來這個時空列出了幾種可能性，但不論是哪一種，千葉傳奇都迫切需要恢複記憶。

因此，他很在意能觸動自己記憶的人事物，除了常年呆在日盲族，他更多時候則是呆在萬古長空身邊。

不錯，萬古長空。

萬古長空似乎與創世有緣，随着萬古長空的成長，千葉傳奇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腦子裏就會多很多東西。

時間過得飛快，幾年後，萬古長空長成一個英俊的少年郎，但氣質卻愈加沉穩。他喜歡呆在千葉傳奇的屋子旁，練劍、看書，但更多時候，是在發呆。

這晚，千葉傳奇入睡前，聽見外頭有動靜，他披上一件披風，開門後，卻見外頭空無一人。對面萬古長空的小屋也已經熄燈了，千葉傳奇重新将門阖上。

才走一步，他一揮手，門在內裏下驟然敞開，露出了抱着劍站在門口的萬古長空。

千葉傳奇道：“長空？”

“先生……”

“去休息。”千葉傳奇道。

萬古長空抱着劍，似乎想說什麽，不過，她到底還是沒說其他的，就點頭，答應道：“是。”

而後，他果然走了。

千葉傳奇在床邊坐了許久，想了許久，再拿劍出門的時候，萬古長空仍舊站在門外。千葉傳奇道：“這個晚上沒有月亮，沒有星星，你如果只是要在外面看風景的話，我會佩服你的眼力。”

“先生……”萬古長空道，“先生不休息嗎？”

千葉傳奇道：“總有一個人杵在門口，你讓我怎麽休息？”見萬古長空欲言又止，千葉傳奇漫不經心道，“你是想問為什麽你已經杵了幾年，我今天才受不了嗎？”

萬古長空道：“先生誤會，長空是真的，真的……”

“真的看星星、看月亮、看風景，思考人生嗎？”千葉傳奇拔出天藐，“浪費時間不好，陪我練幾局。”

“先生不休息？”萬古長空問。

千葉傳奇已然招式上手：“練完再休息。”

他們打了許久，萬古長空的劍氣四飛，撞在千葉的天藐上，散出明亮的火花。

千葉傳奇越打越上頭，最後拿出了自己近來才領悟的劍招。然而，興許是這樣的對招太過猛烈，又興許是天時地利人和，千葉傳奇的腦海之中，驀然冒出了幾句話——

“我不需要你為我鋪設任何道路！”

“我不是殺人機器！”

“你要我無情，就要承受我的極端……”

片段的閃現在腦海中明滅，千葉傳奇只覺眼前發黑，頭痛欲裂，再起招時，真氣一滞，吐出一口血來。

萬古長空眼瞧劍氣收之不及，忙改變劍路，登時，千葉傳奇身後房屋應聲而倒。

千葉傳奇盤腿坐下，調息起來。

萬古長空匆匆跑來，在千葉旁邊跪了下。

此處的動靜太大，引來日盲族族人，不多久，阿虛夜殿的人也來了。千葉傳奇調息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将萬古長空拉了起來。

☆、第 7 章

大祭司和釋女華匆匆趕來，她們身後跟着一衆族人，道：“千葉只是和長空練劍罷，沒有什麽大事。”

大祭司看看周遭廢墟，道：“房屋已倒，先生暫且去別處歇息幾日，等……”

千葉傳奇道：“不必。”

言罷，他便轉身，在衆人的眼中步入了萬古長空的住處，大祭司無法，只能與釋女華兩人告辭，另外讓族人把居所準備出來。

萬古長空跟在千葉傳奇身後，關了門，便站在了門口。

千葉傳奇躺上床，腦袋枕着雙手：“長空，下一次練武，去林子吧，再把這屋子劈塌，我們就要露營了。”

萬古長空道：“嗯。”

翌日，千葉傳奇前往阿虛夜殿。

阿虛夜殿給他的熟悉感一直很盛，特別是當幾年前他第一次在阿虛夜殿裏布局，算計與他們同出一源的日族之時。那時候，他終于接受了大祭司和聖女提出的太陽之子一職，喜得大祭司是老淚縱橫。

今日，千葉傳奇看着族內事務，總覺得神思之中有着一抹揮之不去的煩躁。大祭司送來了最新的書冊，候在一旁：“太陽之子？”

千葉傳奇道：“你下去吧。”

大祭司應聲離開。

萬古長空在桃花林練劍，無意中差點傷了前來彩花的聖女釋女華。

眼見來人，他跪地告罪。

釋女華道：“吾無事，你怎麽在桃花林練劍？”

萬古長空成了啞巴。

釋女華輕笑一聲：“明天是陰月祭，我來采獻祭的花蕊。瞧你，把桃花都砍折了。明日陰月祭太寒酸，怎的好？豈不是讓太陽之子笑話？”

萬古長空道：“抱歉。”頓了頓，他問道，“先生……太陽之子不是不參與祭禮的嗎？”

釋女華道：“明天日族有人拜訪，太陽之子親自拟定的形成，要求辦出最盛大的陰月祭。不過，就算太陽之子不在意，你也不能再傷害桃花了。”

萬古長空道：“聖女說得是，以後我會注意。”

釋女華說了一番，見萬古長空認錯，也沒有咄咄逼人。她轉身，正要離開的時候，萬古長空卻叫住了他：“聖女，可否讓我幫你采花？”

釋女華：“嗯？”

萬古長空有些赧然，道：“明天祭禮，太陽之子……嗯，花不要太難看。”

“你不用害羞。我也和你一樣，非常喜歡太陽之子呢。”釋女華捂嘴笑道，“太陽之子要出席的祭禮，我們當然要注意了。我允許你幫忙……說來，族裏就你離太陽之子最近，大家可都嫉妒你，你能說說太陽之子有什麽愛好嗎？”

萬古長空道：“不，不，不是……千葉先生會品茶、練劍、鑄劍、作畫、做手工……”

釋女華奇怪道：“太陽之子喜歡這麽多東西麽？”

萬古長空被人打斷話，有些不自在，臉也紅了，他道：“太陽之子無所不能。”

釋女華笑道：“我是說太陽之子喜歡什麽，又不是說他會什麽……”她如今正當青春年少，對千葉傳奇又是全身心的崇拜，沒從萬古長空身上得到千葉傳奇的喜好，便換了個問法，“說來，太陽之子好相處嗎？”

萬古長空糾結道：“好相處……”

說好相處也好相處。

說不好相處也不好相處。

萬古長空對千葉的最大印象便是博學，博學、好為人師，驕傲自大又謙虛謹慎……

矛盾的詞放在他身上一點都不過分。

幾年前的時候，千葉傳奇經常會給萬古長空一本磚頭厚的書，美名其曰跟他一起看，然後翻書速度又奇快。

一刻鐘後，千葉傳奇翻完了整本書，道：“書太薄了，不過還算有趣，對了，長空，你記下來了嗎？”

那時候萬古長空紅着臉，磕磕巴巴說：“沒、沒看懂。”

千葉傳奇就會給他講書裏的內容，然後道：“這麽點東西，怎麽看得這麽慢。”

萬古長空說：“長空愚鈍，大祭司說先生來日盲族的第一日，便看完日盲族的藏書，長空與先生比相差太多。”

千葉傳奇道：“大祭司說的的确是事實，不過，你也不用太氣餒，勤能補拙。”

釋女華驚喜道：“真的嗎？”說罷，她又有些害羞，“可惜了，太陽之子威嚴甚重，我不太敢與他說話。”

阿虛夜殿內，千葉傳奇被記憶所擾，一時有些恍惚，手中的字條在他的內力下化為齑粉，撲簌簌落了地。

千葉傳奇回過神來，驚了一跳，所幸字條的信息被他記下了。

不過，經此一事，他也知道自己如今不适合辦公。

于是，他起身，回往家中。

他要去看一看長空的修煉進度。

☆、第 8 章

在居處找不到人，千葉傳奇幾乎能肯定萬古長空在練劍。

那人向來勤奮，天賦又極為可怕，壓得日盲族年輕一輩擡不起頭來。

千葉傳奇想到這裏，不自覺笑了一聲，但随即，他又想到了記憶中的那些片段，他與長空反目成仇……怎麽可能？以萬古長空的性格，怎麽可能做出拿着刀傷害他的事情。

千葉傳奇想來，那些不過是噩夢罷了。

他尋着樹林走去，很快便看到了一片桃花林，粉白花瓣飄揚落地，柔情似水，恍如仙境。

住在那個地方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居所不遠處是有桃林的。

千葉傳奇走了幾步，便看到釋女華與萬古長空摘桃花的景象。

釋女華大概看到了高處枝丫上的一朵桃花，便指着，讓萬古長空摘去，她的面上帶着笑意，溫溫柔柔的，就像這一片美麗的桃花林一般。

萬古長空沒有說話，輕功一起，便将桃花摘下，放在了釋女華的籃子中。

千葉傳奇抿緊唇，在一旁看着。

他覺得自己的胸中湧現出無限的怒意，針對萬古長空的，雖然這個人什麽話也沒有說。

就在釋女華再指一枝桃花的時候，千葉傳奇施展輕功，快長空一步，将桃花摘了下來，也放在釋女華的籃子中。

釋女華驚訝道：“太陽之子！”而後，她匆匆跪下。

千葉傳奇受了這一禮，但一雙眸子卻始終盯着萬古長空，瞳孔裏似乎有一團焰火，一雙漩渦眉也因為主人的情緒，帶了點兒怒。

萬古長空被盯着，以為是自己沒有下跪，惹千葉傳奇不快了，便學着釋女華的模樣跪了下來。

千葉傳奇又沒來由的，一陣窩火。

“萬古長空！”

萬古長空和釋女華哪裏見過千葉傳奇這麽失态，一時都有些驚訝：“太陽之子！”

釋女華以為是自己将祭禮的花假手他人了，讓太陽之子不快。只得道：“太陽之子，是釋女華之錯，祭禮的花……”

千葉傳奇背着手，冷着臉打斷釋女華的話：“與你無關。”

眼瞧千葉傳奇怒火中燒，萬古長空想了半天，都不知道緣由。

萬古長空思考得久了，等千葉傳奇點他名的時候，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千葉傳奇再道：“萬古長空！”

“先生，抱歉，長空知錯。”

千葉傳奇道：“耽誤習武時間，你當如何？”

萬古長空低着頭：“任憑先生處置。”

千葉傳奇神情不變，道：“今夜将劍譜默上十遍。”

“是……”

在釋女華眼中，千葉傳奇的怒氣倒是漸漸消散了，太陽之子似乎沒有之前那樣生氣。

千葉傳奇道：“你繼續。”言罷，千葉傳奇帶着萬古長空離開了桃林。

臨走前，釋女華把一株桃花遞給萬古長空。

萬古長空将桃花收了起來。

千葉傳奇身為習武之人，哪裏不知道身後兩人的小動作。于是，才好了半秒的情緒又開始要有走極端的趨勢。

一路上，千葉傳奇極為沉默。

萬古長空也沒有靠很近，他們之間，就仿佛隔了一座巨大的山脈，誰也越不過去。

當天晚上，萬古長空在桌案前默寫劍譜，千葉傳奇合衣躺下。

萬古長空注意到了，便熄了燈，自己一人去窗臺，利用月光默書。

千葉傳奇翻了一個身，做到床邊。

萬古長空驚了一跳：“太陽之子。”

千葉傳奇把燈點起：“快些，吾困了……還有，不要和族人一樣叫吾太陽之子。”

萬古長空道：“可……”

千葉道：“吾尚是你的授業恩師。”

萬古長空道：“是，先生……先生先休息吧。”

千葉道：“吾要檢查劍譜。”

萬古長空只得道：“麻煩先生。”

劍譜默寫完畢，已然三更天了。千葉傳奇躺下，萬古長空仍舊是靠在門邊，守護着千葉。

千葉道：“萬古長空。”

萬古長空道：“先生……”

千葉道：“萬古長空，吾，明日，吾将逐你離開日盲族。”

萬古長空一愣，沉默了良久，他道：“先生，為什麽？”

千葉傳奇道：“因為你是日盲族最強者，逐你離開，可以麻痹日族……”

萬古長空抿緊唇，不說話了。

很久很久，當千葉傳奇就要睡着的時候，萬古長空才道：“能不逐我麽？”

“為什麽？”

“先生，萬古長空想守護先生，太陽之子需要守護者，長空想成為太陽之子的守護者。”

那一瞬，千葉傳奇不知道是什麽心情。

一股複雜而酸澀的情緒湧上他的心頭，記憶又開始作怪了……

“別對吾行禮，吾要的不是一個族民，吾要的，是一個守護者、一口劍、一口能助吾斬斷天地的劍。”

“刀、劍由你選擇，因為我不想傷害你。”

“從今之後，你不再是叛族者，更非無名者。你行刀，烈日失色，你走劍，群雄浩劫，你帶來吾族的驕傲，帶走仇敵的希望，吾為你賜名，刀劍無名—萬古長空。”

千葉傳奇閉上眼，似乎睡着。

他沒有看見，萬古長空的眼，漸漸黯淡了下來。

☆、第 9 章

日盲族陰月祭，聖女起禮，族人參拜，日族的人與千葉傳奇身處不遠處的涼亭之中。

禮過半旬，日族方城子突然提議，想要迎娶日盲族聖女釋女華。

千葉傳奇手拿日輪，神色不辨喜怒。

不過，在場中人，面色變化最劇烈的，當屬白發女子火中雪。

千葉傳奇道：“聖女畢竟是我族聖女，你拿什麽來迎娶？”

幾乎是在方城子提出當刻，千葉傳奇便對他起了疑心，在幾日之前，族中有人得到消息，方城子與枉沙城有大恩怨，枉沙城甚至派人出來追殺方城子。千葉傳奇幾乎是當刻便将沙溶神法與方城子聯系上，再想練就沙溶神法的要求，不難想到方城子對日盲族抱有的企圖。

方城子道：“吾族有你們需要的東西。”

千葉傳奇：“哦？”

方城子喝了一口茶，道：“日不盲之法。”

千葉傳奇嗤笑一聲：“不盲？莫非你想要讓日盲族歸于日族，受素還真庇佑？”

方城子道：“太陽之子多心了，自然不是如此。您也該想到，單單素還真的庇佑尚且不夠，我們族群之所以能夠治愈以往病症，是有方法的。而如若迎娶到聖女，吾族會把此法雙手奉上。”

千葉傳奇：“哈——”

“太陽之子不信？”

千葉傳奇道：“非是不信，只是，你拿什麽讓日族奉獻出這等重要方法？別說你只是一個小小的軍師，就算你是日族聖子，也沒有那個資格。當然，如果你是素還真僞裝的話，那就另當別論。”

“太陽之子說笑了。”方誠子雖胸有成竹，但心下卻總有那麽點滴的不安，也不知是為何。

千葉傳奇道：“這樣吧，若你能勝過我族最強者，我便允你這樁婚事。”

方城子問道：“不知貴族最強者是——”

千葉傳奇道：“萬古長空。”

方城子松了一口氣，面帶笑意，沉穩下來，道：“那沒有問題。”

千葉傳奇在方城子面前吹噓萬古長空，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