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無垢上仙

? 再次踏足蓮城，容挽歌的心情是複雜的。

容挽歌原以為躲得了初一，必然能躲得過十五，最終她還是沒能躲過十五，那麽當初的閃避又算是什麽呢？

到最後，容挽歌終究還是要去見無垢上仙，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去吐槽這個人生了。

在前往無垢宮的途中，容挽歌看見巷口處有三個貌似出身富家的孩童一直拿着起掌心中的小石子丢向一只抱着頭東躲西藏的小白兔，簡直是看得她的心情立馬陰轉雨了。

容挽歌雙眉颦蹙，立即冷着臉走過去，擺着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喝道：“你們在幹什麽？”僅是這麽一句的叱喝，頓時吓跑了三個孩童。

見遍體鱗傷的小白兔依然抱頭瑟縮在牆角，容挽歌萬分愛憐地抱起了它，素手輕輕地撫摸它，細聲地安撫道：“不怕不怕……”

在容挽歌的柔聲安慰之下，小白兔的恐懼漸漸消散，它徐徐擡起頭來看向容挽歌，充滿人性化的紅眼睛先是閃過一縷驚豔，再來就是一縷驚訝，再來就是滿滿的感激，還在她的掌心之上對她做出了跪伏謝恩的姿态，直看得花千骨與糖寶雙雙稱奇不已。

只有容挽歌看出了個中端倪，卻裝作若無其事地一邊運起靈力為它療傷，一邊淺笑着說道：“跟着我，可好？”

小白兔點了點頭。

于是，前往無垢宮的四個人裏又加了一只小白兔。

……

無垢宮的金碧輝煌與富麗堂皇，直看得花千骨與糖寶瞠目結舌，白子畫與容挽歌面無表情，無人注意到小白兔的眼中有痛楚在蔓延。

經由管家的通報，無垢終于來到了大殿。

當容挽歌看見無垢的那一刻，她率先看到的不是無垢的長相如何，而是無垢身上的死氣，因為無垢身上的死氣比之檀凡身上的死氣還要深重許多，最重要的一點是，無垢的身上還彌漫着一縷淡淡的邪氣。——再看向無垢的神情，容挽歌發現無垢比之初相識的白子畫還要冰冷，淡漠的眼神空洞得毫無一絲生氣，看着分外駭人。

花千骨壓抑住心中不由自主湧起的恐懼感，連忙低下頭來，不再去看無垢，拱手作揖道：“花千骨拜見無垢上仙。”

無垢不加掩飾地打量着花千骨，白子畫瞥了花千骨一眼，介紹道：“她就是我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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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無垢一臉冷漠地說：“她的資質平庸多了，她不配做你的徒兒，估計摩嚴又大為不滿了吧？”

容挽歌低首皺眉，這個無垢上仙真是越看越不對勁兒啊！

對此，白子畫的心裏隐有不悅，淡淡道：“我的徒弟，我自己滿意就行了。”

“怎麽又去而複返？”無垢擡眸瞥了一眼自始至終安靜得不像話的容挽歌一眼，問：“該不會是專程帶你的徒兒以及你的紅顏知己來見我的吧？”

容挽歌：“……”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不是，我們是為了找人。”白子畫忙不疊辯解道：“我想知道，在你宮中，是不是有一個叫作雲牙的丫鬟？”

無垢不禁感到微詫，容挽歌感覺到懷中的小白兔身軀一顫，微微眯起雙眸，看着小白兔的目光充滿深意，令人難以辨析一二。

只聽見無垢冰冷地說道：“是有，不過她死性不改，在宮中行竊被發現，已經被我趕出去了。”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啊？”花千骨一愣，接着問道。

“一年以前。”無垢漠然回答。

“那敢問上仙你可知道之前有一個叫媚兒的韶白門弟子與雲牙往來甚密？”花千骨又是一問。

“不知。”無垢看着若有所思的白子畫，眸中情緒陡然變得深沉。

花千骨微微颔首，問：“上仙，因為此事關系到各大門派掌門被殺的大案，所以我們想在無垢宮搜集線索進行調查，可以嗎？”

“你師父已經跟我說過這事兒了。”無垢迅速地斂起眸中情緒，恢複一片空洞虛無。“如果你還想知道什麽事兒，去問問我門下弟子吧。”

花千骨滿臉感激地笑道：“多謝上仙！”

之後，白子畫當即将檀凡托付的丹藥轉交給無垢。

無垢讓管家給白子畫一行人安排客房居住。

……

容挽歌面無表情地懷抱着一副蔫樣的小白兔來到了客房，輕柔地将小白兔放在了床上，自知自身靈力在白子畫與無垢的面前顯然是上不了臺面的，遂以她從墟鼎之中取出的忘憂琴為媒，再施法設下結界，防止有人會闖了進來，以及談話內容會被人聽了去。

“大膽亡魂！”容挽歌面色冰冷地轉過身來，如臘月寒風般清冽的眼神直盯着小白兔禁不住渾身顫抖。“人死了本該随着鬼差前去冥界報到，何以靈魂會寄宿于兔妖的體內？——你可曉得此舉乃是違背天地間的陰陽法紀？”

就在适才的巷口處，容挽歌與小白兔對視的那一刻，容挽歌當即從那雙眼眸中看見了它的體內寄宿着的竟是凡人的亡魂，又在運起靈力為它療傷之際，感受到它的丹田處有着一枚初具雛形的內丹，周圍萦繞着一層略顯稀薄的妖力，想來是原來的小白兔剛剛修得妖身，要不是靈魂與內丹尚未完全地融合，她也未必會看出端倪，——只是何以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雖然小白兔的體內有着凡人的亡魂，卻因為并未與小白兔的身體與內丹完全地融合，所以它是有口不能言，只能一邊咿咿呀呀地說着話，一邊手忙腳亂地比手畫腳，但是天生聽得懂獸語的容挽歌還是聽懂她在說什麽了。

——容挽歌天生聽得懂獸語之事，除了前世的師父青陽，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因為師父青陽曾經說過這項異能一旦讓人知道了會為她帶來麻煩的，最好是連聽懂了也要裝作聽不懂。為了避免招惹麻煩，容挽歌對于這項異能向來都是抛諸腦後的，從一開始的刻意漠視到後來的習慣無視，她都是一直不露聲色地做得非常之好。要不是為了進行這麽一場跨越種族領域的‘審訊’，她還真的是會繼續自欺欺人的。

“求仙子饒命啊！寄宿于兔妖體內亦非雲牙所願——”一提及此事，小白兔不禁眼露憂傷，淚流不止。“雲牙曾經救過一只瀕死的兔子，根本不知道它是一只兔妖，眼見着它的傷勢逐漸痊愈之後，雲牙就将它給放生了。——直到雲牙将要死去的時候，雲牙根本沒有料到那只兔子為了報答一個不過是舉手之勞的救命之恩，竟會以這種方式舍身代雲牙死去。”

聞言，容挽歌的眉間随即浮現一縷悲憫，嘆道：“有時候你所認為的舉手之勞，對于他人而言，卻足以改變他人一生的命運。——你救了瀕死的兔妖，等同于給了兔妖一個活着的希望與機會，至于它會決定舍身救你，不過是它認為這是它所能為你做的事情罷了，而代它活了下去的你自當要更加好好地愛惜自己，方才不負它的這番心意。”

小白兔頓時豁然開朗，一邊流着淚，一邊感激道：“多謝仙子提點，雲牙明白了。”

“對了，雲牙？”縱使心中早有臆測，容挽歌還是不免一怔，旋即秀眉微微颦蹙，深邃的雙眸直勾勾地盯着小白兔看，道：“你真的是叫雲牙？那個蓮城無垢宮的丫鬟——雲牙嗎？”

“仙子救了雲牙，雲牙也不想有瞞于你。”小白兔苦澀一笑。“我就是雲牙，那個在無垢宮中行竊被發現了之後，被無垢上仙趕了出去的丫鬟。”

“那你……”容挽歌還想問一些什麽之際，但見小白兔早已抱起頭來，瞬間當起一只縮頭烏龜來了，簡直是讓她哭笑不得。“仙子，雲牙真的不想說，求求你別逼雲牙。”

“好，我不逼你就是了。”面對這種态度的小白兔，容挽歌明白能讓小白兔如此避而不談的往事想必是傷它極深，身為局外人的容挽歌也只能妥協，再給小它一些時間來想清楚。“只不過，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說就真的不存在了，總有一天，你還是要去面對它的。”

“我知道……”依然埋着頭的小白兔悶悶地說道：“仙子，再給雲牙多一些時間，好嗎？”

“好。”容挽歌應了一聲，算是首肯了。

“謝謝仙子。”小白兔終于肯擡頭起來了，它睜着一雙水汪汪的紅眸看向容挽歌，滿眼盡是感激之情。

“不客氣。”

“由于你的靈魂終究不是屬于凡人的，所以要與兔妖的內丹、軀體融合還需要一定的時間與機緣。”容挽歌坐在了床沿，手腕微微一轉，從墟鼎之中取出了一支青白色玉笛，放在了小白兔的身邊。

然後，容挽歌這才繼續道：“此笛名為長樂，它是由玄冥玉雕刻而成的笛子，而玄冥玉乃是冥界忘川河水凝結而成，它有着穩固魂魄與聚集靈氣為己所用之功效，絕對有助于加速你的靈魂與兔妖的內丹、軀體完全地融合，屆時你就能開口說話了。——只要你在今後勤加修煉，修為定會逐漸提高，也就能夠好好地保護自己了。”

小白兔滿臉喜色，再次對着容挽歌拜謝道：“雲牙在此多謝仙子的大恩大德！”

“我只有一個要求。”容挽歌一手将小白兔抱在懷裏，避免它又再拜謝自己。

“仙子請說！”小白兔拍了拍胸脯，端的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樣，毫不猶豫地說道：“但凡是雲牙力所能及的，雲牙定然會在所不辭的。”

容挽歌輕撫着小白兔的毛發，嘴角噙着一抹恬淡的微笑，說：“不管來日的你決定成妖或成仙也好，你一定要時刻心存善念，——我不求你有拯救天下蒼生那樣的偉大抱負，我只希望你能盡你所能去幫助一些有需要的人，就像當初的你救下了瀕死的兔妖一樣，知道嗎？”

小白兔不由得內心一顫，這樣的仙子真是讓人無法不喜歡，怪不得長留上仙白子畫對她……

“雲牙知道了，仙子，雲牙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