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忘川河神(小修)
? 來者有着一頭如墨青絲,随着風兒肆意飛揚,劍眉星目,長相清雅俊俏,唇邊笑意淺淡卻令人感到如沐春風般的清和,颀長的身軀穿着一襲以銀白絲線繡成各種蓮花紋的玄色長袍,舉止潇灑又沉穩大氣,渾身的氣息清正聖潔,還有一絲仿佛從骨子裏透出來似的妖冶魅惑,比起白子畫的孤冷出塵與殺阡陌的妖魅絕豔,別有一番風采。
正當衆人皆在驚嘆那人的風采又暗中疑惑那人是誰之際,無垢牽着雲牙的手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去,對那人拱手作揖道:“無垢參見閻君。”
——無垢沒有忘記如今的他已是冥界中人了。
雲牙登時瞪大了雙眸,也連忙跟着拱手作揖道:“雲牙參見閻君。”
聞言之,衆人俱是一驚,沒想到那人竟然會是不曾見過面的冥界帝君閻揚青。
閻揚青意味深長地看了無垢與雲牙十指緊扣,微笑道:“我從不在乎這些虛禮的,二位即是我冥界中人,又何須多禮?——你們權當我不過是一個湊巧出來看看風景散散心的人就是了。”
衆人:“……”這位冥界帝君的畫風似乎有些清奇……
摩嚴清了清嗓子,問:“适才閻君曾說‘妖神自有克星來鎮壓’是為何意?”
“那句話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爾等無須着急着要破壞墟洞,且耐心地等待時機到來就是了……”
語聲稍稍一頓,閻揚青慵懶地伸了伸懶腰,兀自從墟鼎之中拿出了一張盡顯低調奢華有內涵的貴妃榻,整個人跟柔若無骨似的躺了上去,這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略顯惆悵的嗓音如是低聲呢喃道:“為了給她一個成全,想想我也真是蠻拼的——”
白子畫疾步來到了閻揚青的面前,眉宇萦着一縷悲涼,向來清冽如霜的黑眸竟如寒蕪叢生般的凄惶蒼涼,淡聲道:“閻君,敢問挽歌如今可好?”
話音一落,長留弟子、蜀山弟子、花千骨與夏紫薰皆是面露哀色,慨嘆不已。
閻揚青雙眸一閃,答道:“不管是前世或今生,容姑娘所經歷過的一切,足以令她無所畏懼地度過往後的千年時光。——請長留上仙放心吧,容姑娘與冥界可是大有淵源,只要是冥界中人就絕對無人膽敢虧待她的。”
——無垢愣了一愣,這一天怎麽會這麽快就到來了?明明在前些日子,容挽歌與白子畫的感情好得恨不得能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如膠似漆地待在一起來着,這一切怎麽會發生得如此突然?
“如此,甚好。”白子畫有些惘然地點了點頭,隐藏在眼底心裏的悲戚與痛楚總算是能稍微得到撫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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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天,聽起來不過是短短的約莫半個月的時間,可是對于守在東海海岸之上的衆人而言卻仿佛是将要度過漫長的十八年般難捱,如今不過是第九天罷了,雖然他們的身心依舊在高度戒備着,但是眉間已浮現出縷縷倦怠之色了。
——那是因為長時間高度戒備而産生的疲憊感。
這九天裏,尚未從失去容挽歌的悲傷與痛苦走出來的白子畫不欲多言,大多時候就是在盤腿席地而坐,一個人靜靜地翻閱着容挽歌給他留下來的《忘川樂譜》,順勢參悟着這本樂譜的曲子一經彈奏起來何以會這般強大,尤其是容挽歌曾說過的‘以忘憂琴來彈奏《忘川樂譜》裏的曲子能夠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自從花千骨在九天之前覺醒了神魂卻又堕神入魔之後,為了要再次将妖神給封印起來,她當即設下了結界,兀自盤腿而坐,再閉上雙眼潛心修煉。
花千骨目前想要做的就是盡快恢複以往全盛時期的法力,盡管最終體內所恢複的法力不再是聖潔清正的神力。
只是,現在的花千骨已然堕神了,雖然天生的神格不會消失,可是先天的神性與後天的魔性相互排斥,導致她愈是焦急着想要去恢複以往的法力,愈是促使魔性漸漸地滲透她的神魂、神性與神身,如此一來,反而使得法力恢複的速度也漸漸地減慢。
至今為止,花千骨也不過是恢複了昔日的兩成法力罷了。
花千骨緩緩地睜開雙眸,擡眸望向天邊皎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如若不是上古衆神各族之間為了疆域地位而常常互相争鬥,天道也不會為了懲罰上古衆神而讓妖神證得造化而出世,進而促使了神隐時代提前千年到來。
如今既是神隐時代,天道不會再允許神界之門打開,也不會再讓六界之中有任何神祇的存在,否則已然是半神的閻揚青也不會至今也沒有任何進境,否則九天前的花千骨也不會在覺醒神魂之際卻堕天了,想來是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安排。
就算花千骨在未來的某一天重返正道了,她也不過是一個空有神格卻再也不複造物能力的仙人罷了;若是花千骨在未來的某一天不幸身亡了,當她再一次經歷輪回轉世之際,天道将會褫奪她的神格,從此有關于神的一切将會永久地成為一段遙不可及的神話歷史。
……
時值子夜,晚風漸冷漸寒,透血徹骨。
不曉得是何緣由,衆人只感覺到周遭的溫度越來越冷,只是那種冷不是尋常的冷,它更像是一種能令人打從心裏雞皮疙瘩的陰冷。
衆人只覺得陰冷的感覺來得太突然,頓時精神百倍地開始暗暗戒備,閻揚青倒是氣定神閑地徐徐睜開了雙眸,唇角微勾,笑意透着欣喜。
頃刻間,詭異而凄厲的鬼哭聲由遠及近,衆人轉身而看,卻見到了一幅百鬼夜行的可怖景象,一如二十多年前的情景一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今……今兒個又不是七月……”
“這鬼潮也太恐怖了!”
“這百鬼夜行的情形怎麽跟二十多年前的一模一樣?”
“是不是冥界出了什麽事情?”
“還請閻君為我等解惑!”
“還請閻君為我等解惑……”
“……”
衆人一言一語地說着話,閻揚青始終保持着好心情,花千骨先是看了一眼百鬼夜行的景象,再定定地看向閻揚青,腦海裏似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什麽事情,竟是難得愉悅地緩緩勾起了紅唇。
白子畫感受到了墟鼎之中忘憂琴的劇烈震顫,不禁從中取出了忘憂琴,微微蹙着眉頭,垂眸不語地看着忘憂琴一邊劇烈震顫,一邊閃爍着幽藍色的光芒。
東方彧卿屈指一算,而後微微眯起鳳眸,喃喃道:“鬼神降臨……容挽歌……”
閻揚青輕笑一聲,說:“說實在的,本座沒什麽好為爾等解惑的,待會兒那人來了,一切自會有分曉的。”
不一會兒,衆人只覺得眼前有一道耀眼至極的幽藍色光芒一閃而過。
待得光芒褪去,衆人睜開了雙眸,他們沒想到的是面前站着的女子居然是容挽歌!
容挽歌一頭三千青絲僅用一條幽藍色絲帶系着,身穿一襲繡有幾朵幽藍色菀枯花紋的雪白色直裾式深衣,腰間束着幽藍色綢帶,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纖腰以及曼妙窈窕的身姿,容顏一如既往地姣好殊麗,不施粉黛也依然顯得麗質天成,只是眉目過于清冽,神情過于冷淡,一颦一笑、舉手投足皆令人不敢直視。
尤其是,當容挽歌眉間的水滴狀鮮紅印記泛着金色流光之際,衆人赫然感到一種意欲朝着容挽歌跪伏叩拜的威壓,而百鬼就在容挽歌現身之際,連忙跪伏叩拜了。
“挽歌……”
“姐姐……”
“嫂嫂……”
“掌門……”
“容挽歌……”
“容掌門……”
“挽歌姐姐……”
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稱呼,其中的情緒紛繁,難以辨識。
容挽歌擡眸看了衆人一眼,心中雖是有諸多的感慨,但更多的是造化弄人的無可奈何,而後再看向在遠處跪拜的百鬼,淡淡道:“爾等立即回到冥界去,莫要再逗留陽間,擾亂陽間秩序。”
語畢,百鬼再在朝着容挽歌叩拜三個響頭之後紛紛散去,不過一會兒的時間罷了,就再也不見絲毫鬼影了。
“徒兒揚青拜見師父!”
就在這時,身為冥界帝君的閻揚青猛地朝着容挽歌跪拜下去,語氣滿是欣喜又透着一絲恭敬,還透着一絲孺慕之情。
“我哪兒敢是堂堂冥界帝君閻揚青的師父?”容挽歌淡淡瞥了一眼閻揚青,語氣涼涼道:“前世的你不是我的師父嗎?只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你不僅膽子大得竟敢當我的師父,還很沒臉沒皮地居然要小時候的我以後見着你都要喚你一聲‘英俊潇灑豐神俊朗風華絕代的師父’?更過分的是,你每次吵醒我居然是為了讓我陪你去整蠱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呵呵,這師父可真是沒法兒做了!”
——沒錯,閻揚青就是容挽歌前世的師父青陽!
白子畫:“……”英俊潇灑豐神俊朗風華絕代的師父嗎?我突然覺得自己整個人有些不好了……
花千骨:“……”果然能跟姐姐混在一起的人都不是什麽愛走尋常路的人……
長留熊孩子:“……”這對師徒的關系有點亂……
“師父,徒兒着實冤枉啊……”閻揚青假意地掬一把辛酸淚,反駁道:“若不是當初的你為了東方彧卿進而答應天道要回到過去改變花千骨的坎坷命運,徒兒也用不着穿越時空到千年以後成為你的師父,就是為了讓你能透過修習你自創的若水劍法以及《忘川樂譜》,希望你能早些覺醒神魂,然後早早回到千年以前來,只可惜這一切并沒有什麽卵用……”
——東方彧卿與花千骨俱是愣怔不已,他們不明白自己怎會與容挽歌的投胎扯上關系……
說着說着,閻揚青是越說越認真,居然敢在沒有容挽歌的允許之下站了起來,繼續滔滔不絕地說道:“師父,你該是知道的,你乃是應天道之意而生的忘川河神,神祇的靈魂之力之大,豈是你一個潇潇灑灑地投入輪回之井說要投胎就可以投胎的?你也得要想想看輪回之井是否能夠承載你的靈魂之力?因此,在你投入了輪回之井之後,輪回之井發生了大異變,雖然當時徒兒曾及時出手護着,卻也在混亂之中意外地讓你投生到了千年之後的世界。之後,為了能夠把你送回千年以前,徒兒覺得自己也是蠻拼的,再到後來,為了能夠讓你趕在妖神正式出世之前回歸本位,徒兒更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拼了……”
衆人愣怔地聽着閻揚青說的話,腦袋有些轉悠不過來。
——容挽歌居然是冥界的忘川河神?
——冥界是有一個忘川河妖不錯,何時這忘川河妖變成了忘川河神?
——冥界帝君閻揚青竟是忘川河神容挽歌的徒弟,那麽傳聞前者乃是後者一手培養出來的,豈非是空穴來風,而是确有其事?
容挽歌面無波瀾地聽完了閻揚青的長篇大論,然後淡聲道:“說起來,這一切還是我的錯了?”
“不——”微微紅了眼圈的閻揚青立即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擺着一臉正經八百的樣子,回答道:“這一切都是徒兒的錯,師父永遠都是對的!”
容挽歌水眸含笑,擡手拍了拍閻揚青的肩膀,微笑道:“這麽多年來,辛苦你了,為師的好徒兒!”
聞言,閻揚青得意一笑,說:“不辛苦!——徒兒能夠為了傾國傾城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美得沒朋友的師父鞍前馬後、忙前忙後,那可是徒兒的榮幸啊,徒兒一點兒也不覺得辛苦!”
容挽歌:“……”這徒兒多年來依舊是沒有多少變化啊……
衆人:“……”這馬屁拍得也真是夠不要臉的……
白子畫:“……”這番話怎會有令我有一種句式很熟悉的感覺……
……
“容挽歌,你是不是神,還言之尚早呢!”單春秋見不得衆仙因為容挽歌的出現而士氣高漲,故而微微眯了眯眼眸,開口道:“衆所周知,上古衆神早已隕落殆盡,何以會突然間冒出你這麽一個忘川河神來?”
容挽歌尚未出言,花千骨迅速地伸起素手,看似輕柔無力的憑空一揮,當即将單春秋震飛到幾丈之外去,嘴裏還一直吐出鮮血。
——容挽歌出現的時候,花千骨頓時感應到了神族的氣息。
——就算不是為了身為姐姐的容挽歌,為了維護神族的面子,神族的威儀不是這等區區妖魔可以出言質疑的!
“姐姐是神祇的身份,豈是爾等可以質疑的?”
“無妨……”容挽歌一臉安之若素,全然不為所動,兀自淡淡道:“我的存在,為的是天下蒼生,而不是他們的信任。”
就在這時,東方彧卿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來,銳利的眼神直視着容挽歌的雙眼,問:“容掌門,方才閻君所說的容掌門乃是為了在下進而答應天道要回到過去改變骨頭的坎坷命運,這可是真的?”
“此事豈能不真?”提及此事,容挽歌驀地淡淡一笑,說:“為此,我可是與你斷絕了近千年的摯友情分。”
東方彧卿神情一滞,問:“為何在下卻是什麽也記不得了?”
“既是要回到過去改變命運,自當什麽事情都要不記得了才好,是以天道才會封印了你的記憶。”
語罷,容挽歌擡手朝着東方彧卿的眉心射去一道幽藍色光芒,随着幽藍色光芒徹底沒入了東方彧卿的眉心,衆人只見東方彧卿極為痛苦地抱着頭蹲了下來,嘴裏時不時逸出低吼,聲聲滿是痛苦與懊悔,雖是聽得花千骨心疼不已,然而心中的恨意到底還是将那一抹心疼給生生地掩蓋過去了。
容挽歌心有不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說:“東方,想起了這些事情,你還恨嗎?”
“想起了這些事情,我怎麽能還不恨下去?”東方彧卿赫然仰天狂笑,笑聲裏透露着的情緒盡是沉重得令人難以負荷的凄切與蒼涼。“我會有今時今日的下場,一切皆是拜天道所賜!——原本我與爹爹輪流當這異朽閣主,卻因為東華的噬魂劍,導致爹爹的魂魄嚴重受損,又由于無法即時送入輪回,他也不會因此化作荒魂而永遠消散于這世間。——你說,若不是造化弄人,我何至于淪落至此地步?”
“時至今日,你依然執迷不悟……”容挽歌失望地搖了搖頭,頓時覺得自己方才的憐憫之心肯定是拿去喂狗了。“罷了,我不欲再與你多言,今後還請東方先生善自珍重吧。”
說完,容挽歌旋即轉過身去,不欲再看東方彧卿了。
就在這時,花千骨走到了容挽歌的面前,定定地看着容挽歌,微笑道:“想不到姐姐竟然是忘川河神轉世而來的。”
容挽歌勾唇一笑,說:“我也想不到小骨竟然是上古百花之神轉世而來的,無怪乎你在出生之時,滿城花香,不僅是體質容易招惹妖魔鬼怪,鮮血還具有腐蝕事物之能。”
——衆人俱是一驚,原來花千骨也是神祇轉世!
花千骨自嘲道:“也無怪乎姐姐總說我倆的命格有相互牽制與影響,原來這一切蓋因我倆皆是神祇的身份而起……”
容挽歌幽幽嘆道:“是啊,原來這一切蓋因我倆皆是神祇的身份而起……”
“我記得你曾對我說過,待得妖神出世之日,便是你以忘川河神之名自居之時……”東方彧卿漸漸地冷靜下來,神情深沉,嗓音沙啞地問道:“你是不是已經做好了為了天下蒼生而犧牲自己的打算?”
聞言,一衆與容挽歌有交情的人俱是一驚,表情漸漸地充斥着哀傷與落寞。
容挽歌的神色難免有一陣恍惚,不過是片刻時間,随即回過神來,眼神仍然是平淡如水,臉色已然恢複一派恬靜了。
“自我出世那日開始,我就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守護忘川河與鎮守冥界,我在之後漸漸知道守護天下蒼生也是我的使命,如今的我已經回歸本位了,也知道了我最終的使命就是待得妖神出世之日,我須得以我之性命來換取天下蒼生一世安穩。”
語聲稍稍一頓,容挽歌看向一望無際的海面,眸光深邃幽遠,語聲清淡得如風飄渺,說:“我活了好多年,一直暗恨自己生不逢時,未能在妖神肆虐的上古時期為天下蒼生出一份力,而始終不願以神自居,也算是在間接地懲罰自己怎麽不早點兒化成人形。久而久之,所謂的暗恨也漸漸地成為了我的執念,我就這麽守着這個執念過了一年又一年的光景,如今的我只盼着能在解救天下蒼生于危難之餘,也希望能趁此一死以消了這多年以來的執念。”
夏紫薰等人悄悄地看向白子畫,只見白子畫的雙手緊緊地握着忘憂琴,黑眸直勾勾地盯着那道令他魂牽夢萦的倩影,逐漸地變得酸澀不已,并且泛着一層粼粼水光,他緩緩地閉上眼,兩行清淚卻在此時猝不及防地從眼角處滑落,點點晶瑩滴落到琴身之上,沒人發現到這些晶瑩與忘憂琴融為了一體。
……
此時,風寒,月冷。
縱使有三三兩兩的人還在說着話,容挽歌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靜待着翌日的到來。
只可惜,有個人習慣了不太喜歡讓容挽歌得以安生,那就是專注跟她作對千萬年的熊徒弟——閻揚青。
“師父啊師父,你沒看到子畫師父的樣子有多可憐嗎?”閻揚青透過密語傳音道:“你真的不考慮去跟他說一下話嗎?”
容挽歌嘴角抽搐:“……”子畫師父是什麽鬼?
“師父……”閻揚青不依不撓地表示想要知道答案。
不想再去理會鬧騰的閻揚青了,容挽歌徑自望向白子畫所在的方向,卻見白子畫也恰好在看着她。
四目相對,情思暗傳。
容挽歌極力地壓制內心不斷翻騰湧動的情思,徐徐地走到白子畫的面前,就在白子畫正要站起身的時候,她先是制止了白子畫,再跪坐在白子畫的面前。
兩廂對望,含情脈脈。
白子畫與容挽歌同時伸出了右手,輕輕地撫上對方的臉龐,再帶着萬般的疼惜與珍愛輕輕地摩挲,嘴角不自覺地微彎,勾起一抹勝似月牙的弧度。
一眼萬年,未語淚流。
——這幅情景直看得一衆人等不由得紅了眼眶,明明白子畫與容挽歌之間還未言說過只字片語,可是他們就是莫名地覺得此刻萦繞在他倆之間的氣氛凄惶得緊。
“對于我即将要做的事情……”說着說着,滿懷愧疚、悲傷等各種情緒的容挽歌,竟是愈發抑制不住地聲淚俱下,一滴滴剔透如琉璃般的晶瑩頓時滴落在了忘憂琴之上。“子畫,你能理解我的,是嗎?”
白子畫被問得心中一痛,幾度欲言又止,最後只能啞然地點點頭。
“對不起,子畫……”話音剛落,容挽歌不禁失聲痛哭,就像是一個彷徨無措的孩子般無助得令人好生心疼。
——此時的容挽歌不再是那一個聖潔而不可亵渎的忘川河神了,也不再是那一個雲淡風輕又伶牙俐齒的蜀山掌門了,在愛情的面前、在心儀的男子面前,她如同這世間的尋常女子般會舍不得,也會哭得梨花帶雨、肝腸寸斷。
熟悉白子畫與容挽歌的人有些忍不住淚流,有些死活地憋着眼中的淚水,而至親如花千骨與閻揚青的內心萬分難受得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去,不想再去看見他倆。
“傻瓜,說什麽對不起呢?”白子畫用指腹輕輕地拭去容挽歌從眼角處落下的淚水,溫柔而低沉的嗓音卻是透着沙啞的哽咽。“誠如你說過的,為了天下蒼生,你我別無選擇。”
“子畫……”容挽歌緊握着白子畫的手,力道之大,白子畫會感覺到疼痛自是不在話下,就連她自己也感到了那一種深透四肢百骸、五髒六腑的劇烈疼痛。
白子畫同樣地緊握着容挽歌的素手,淺笑着傾身去吻了吻容挽歌眉間的鮮紅印記,柔聲問道:“此生你的執念因天下蒼生而起,若是有來世,你的執念可願為了白子畫而生?”
容挽歌的水眸中有着瞬間的些許遲疑,表面上卻依舊破涕為笑地答道:“自當願意。”
“如此——”白子畫猛地将容挽歌給擁入懷中,眼角眉梢浸染的笑意似喜又似悲。“于願足矣。”
……
流景何速,頃刻之間,翌日降臨。
白子畫與容挽歌徹夜相互對望,彼此的眼神盡是纏綿缱绻的貪戀,恨不得能就此相望到老,只可惜韶華流光太無情——
眼見着就要日上中天了,容挽歌的眼神與面容漸漸地透着一抹決絕的意味,但見她掙開了白子畫的懷抱,也掙開了白子畫的手,而後緩緩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
白子畫見狀不由得身軀一顫,急忙地站起身來,雙手微抖,神色驚慌交替,不自覺如是一遍又一遍地聲聲喚着——
“挽歌……”
容挽歌充耳不聞地兀自飛到半空之中,設下了繁複的結界,居高臨下地看着東海海岸上的一衆人等,淡淡道:“當初神界之所以覆滅,蓋因上古衆神各族之間為了疆域地位而争鬥不斷,有些征戰還不慎禍及了人界,為此惹得天道震怒,從而降下了天罰,天地之間方有妖神此劫,也因此導致了神隐時代提前千年到來。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如若仙界衆仙尚不懂得吸取神界衆神的前車之覆,怕是仙界衆仙寂滅、仙隐時代再過不了數百年就要到來。今,吾将以此身來換得天下蒼生的一時安穩,還望爾等此後善自珍重。”
言罷,容挽歌在一衆人等的呼聲之中迅速地朝着墟洞的方向飛身而去了,那一道雪白身影漸漸隐沒,此生終是再也難以得見了。
約莫一刻鐘之後,天際驟然産生一陣動蕩,墟洞更是詭異地扭曲着。
如此情狀持續了又一刻鐘之後,漆黑而巨大的墟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地縮小,最後竟是全然消失在天際,天空也同時恢複了一片湛藍之色,容挽歌設下的結界也漸漸消失了,而十方神器更是瞬間化成了飛灰,或是灑落汪洋也好,或是飄散天涯也罷,均自有去處,卻是看得衆人一陣難以置信。
對此,花千骨苦笑着喃喃道:“天道不容許神祇的存在,竟也不容許神器存世……”
忽然之間,一把泛着熒熒銀光的木劍伴随着清越的劍嘯聲從虛空之中飛到了白子畫的面前,通身劍氣浩然清正,夏紫薰、無垢與七殺徒衆一樣就認出了那是容挽歌所用的木劍,白子畫自然也知道這把木劍,但是他知道得更多的是,這把木劍乃是名為扶桑劍。
白子畫握住了那把扶桑劍,容挽歌細柔悅耳的嗓音忽然響起,那是附在劍身上的一縷容挽歌的意念。
“子畫,這把扶桑劍乃是一把好劍,若是由着它随我寂滅未免可惜了些,如今我将此劍贈與你,願你來日能手持此劍去幫助一些有需要幫助的人。”
語畢,那縷意念旋即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白子畫并沒有哭泣,只是靜靜地呆立在一方,微微低着頭,神情愣愣地看着手中扶桑劍,眼神盡是空洞與死寂,猶如一口枯井裏的一汪死水,再也不見絲毫的攝人光華。
摩嚴與笙簫默正要上前去安慰白子畫,卻察覺到白子畫體內的靈力一陣翻騰,這番動靜也引起了他人的注意,而白子畫卻好似毫無所覺地依舊是一臉呆滞的樣子,直看得摩嚴等人擔心不已。
“子畫師父這是突破了十重天并且成為了半神!”閻揚青為大家解開疑惑。
——原來白子畫在徹底失去容挽歌之後,頓感世間再也無牽無挂,腦中一片虛無的空白,竟在頃刻間突破了十重天之境,一躍成為了如同閻揚青一般的半神。
聞言,摩嚴哈哈大笑道:“子畫,你終于突破了十重天!還成為了半神!”
“摩嚴師兄……”一旁的笙簫默趕緊給摩嚴使眼色,摩嚴不由得愣了一會兒,再循着笙簫默的示意,看向了白子畫一臉近乎生無可戀的表情,自責的情緒赫然湧上心頭,讓他一時尴尬得不得了。
“世間再無挽歌,成神又有何用。”
說完,白子畫徑自禦劍離去了。
——仙姿清逸如舊,只影孤絕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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