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應不負時光

紀昀睡醒睜開眼來，入目是滿眼繁星，在如深海一般的天幕中散發光亮，肉眼可看見光暈的大禹星系泛着瑰麗圓形虹光，讓人想起銀河系，似乎也是這樣一團。長安星圈原本有雙月，其中一枚橙月，因為早年間力場失序，而掙脫漸漸飛離軌道，從此長安星圈的天空只留下這一枚白月，潔白得給長安星圈所有的一切罩上一層淡淡清輝。

她坐起來發現，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在帳篷裏，之所以能看到星星，是因為使用的帳篷是夜外露營觀景專用。紀昀拉開帳篷，要站起來時，看到了霍铮，他就坐在不遠處的火堆邊，靜靜地如一尊雕塑。看到她時，雙目淡淡一掃，如有千鈞加身，又瞬間卸去。

紀昀：“你還是霍铮嗎？”

“只是繼承記憶，不是被他奪舍。”霍铮得感謝自己被中樞系統測定只離昭武設定标準只差六個點的精神強度，不過精神強度在念力學和念力植物出現後，已經不再被提起，但那卻是很重要的個人素質。

紀昀松一口氣，但還是覺得霍铮變化很大，雖然不是那種一覺醒來跟換一個人那樣的天差地別，也是從深淵到山巅的區別：“你看起來和從前不一樣。”

霍铮卻沒有接她這句話，而是把一口小鍋放到火上，微微加熱後，倒進碗裏遞給紀昀：“吃些東西。”

縮縮鼻子，紀昀對聞到的香味很意外，霍铮從來沒有顯露過他在廚藝上的天賦，這難道也是昭武皇帝的記憶加持，昭武可真是天才，連烹饪都這麽精通：“唔……好好次……”

“食不言，你的禮儀呢。”霍铮說完皺眉，他連紀昀邊吃邊走和蹲在路邊吃的形象都見識過，昭武的記憶果然影響很大。中樞系統甚至告訴他，随着植入記憶被接收。他的改變可能會越來越明顯。

霍铮覺得，不用等植入記憶被接收，現在就已經很明顯，從紀昀剛才問出的話可以看出來。紀昀一眼就看出他與從前不同的地方。

被食物嗆一下，紀昀咳嗽幾聲後，訝然地看霍铮：“你不會以後都這樣吧？”

一臉“完了，小夥伴沒了”的紀昀，讓霍铮沒好氣地白她一眼：“喝你的粥。”

“你繼承的記憶裏居然還包括烹饪？”

“不。擅長烹饪的是我。”事實上，昭武也有一手好廚藝，霍铮雖然會，但如果沒有昭武記憶加持，他根本不能把食物在這樣有限的條件下烹饪得這麽美味。昭武長年在外行軍打戰，經常會遇上各種意外，這些意外使昭武練出一手好廚藝，即使條件再艱苦，昭武的部下也深深明白一件事——跟着陛下走，美食處處有。

紀昀深表驚訝：“以見都沒見你做過。這是……野菜吧。”

“要是不餓，我不介意吃完。”霍铮搶過紀昀手裏的碗，作勢要一口氣把野菜粥喝光。

卻見紀昀忽然臉紅着看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把将碗搶回，并且端着碗略略避開霍铮，只留給霍铮一個看起來有點嬌羞的側臉和即使裹着毯子也顯出柔軟纖細的小腰：“我吃過的，你怎麽這麽不講究，鍋裏還有，你想吃就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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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紀昀血氣略有些淡的嘴唇咬在碗沿上。臉蛋鼓起來一點，霍铮就知道少女是在犯羞。霍铮便知不該再逗她，就擡頭看星空，對紀昀說：“昭武時。橙月與白月總是一左一右，被稱作長安星的雙月女神，昭武的初戀就叫白月。不過，昭武大概是個沒有感情運的可憐家夥，他所有戀愛，不是政治陰謀就是另有所圖。即使是初戀，最後也被發現他的女神其實私底下有多不堪入目。偏偏他還是個渴望真情的家夥啊，真是凄涼，所以他才會孤獨到去征戰宇宙，并帶領他的‘男神’團隊，用他們的孤獨讓整個宇宙都顫抖。”

“啊？”怎麽聽着像是幸災樂禍，紀昀捧着粥完，又一點點轉過臉來看霍铮。

“男神軍團捍衛組織知道嗎？”

“知道，據說是一群很恐怖的祖母級人物，個個戰鬥力彪悍到突破天際。”

“昭武的屬下，很多都跟他一樣一生情感無所托，使得很多少女為他們傷心不已，于是自發組成了男神軍團捍衛組織。她們原本意在為她們的男神軍團剔除居心不良的追求者和締結婚姻的對象，但結果是，她們的行為使得男神軍團幾乎都無法找到真正的心靈寄托。最後，要不就此孤獨一生，要不放棄對感情的妄念與門當戶對的女孩步入婚姻。”霍铮說到這裏，忽然大笑，“所以昭武的屬下除男神軍團這個外號，還有基情軍團之稱。”

為什麽要說這個？紀及其不太理解，就這麽捧着粥呆看大笑的霍铮，過好一會，才傻傻開口：“你的意思是，這是昭武詛咒嗎，你也會被詛咒，就像我的出門就出事詛咒一樣？”

聽紀昀這麽一說，霍铮的笑聲就更大了：“不，這就是昭武說，他還是不開心的原因。”

“因為感情沒有寄托，并且身邊的人都不是很圓滿？”

“不，因為他愛的人，不願為他所愛。”昭武百來歲的時候，皇後去世，惠帝那時還小，上上下下逼婚，昭武死活不肯結婚，因為他愛上了他的……咳，副官，性別男。但他做好一切準備，準備要接受自己其實是個基的殘酷真相，并向宗室坦言，然後退位時，忽然神轉折出現，他的副官其實是個女扮男裝啊！

不要懷疑，當世的科技，別說女扮男裝，就是想扮成人形狐貍，人形貓之類的情趣，也可以幾乎亂真。但，誰會想到，居然有人能女扮男裝混到昭武身邊成為副官，這簡直石破天驚啊！昭武心髒病都快被吓出來，不過，也竊喜，終于不會因為所愛的人的性別而頭疼怎麽面對宗室。結果，誰能想到，他的副官心有所屬。人家雖然有一顆巾帼女傑的心，其實愛的是個文質彬彬的學者。

昭武當時什麽招都想使出來，只是最後還是選擇放手，因為他差點毀了那兩個人。也毀了他自己。于是再娶，再娶的那位有點略不靠譜，在昭武征戰在外時，跟某個小家族的人出軌，昭武回來時。綠帽子都戴好幾頂了。

噢，忘了說，昭武再娶，娶的是他同樣再婚的初戀白月。

霍铮把這些跟紀昀說完，紀昀已經完全傻掉：“你跟我這個做什麽呀？”

輕掃紀昀一眼，霍铮湊近她笑道：“我這是在告訴你，我繼承的記憶來自于昭武。”

紀昀扭開臉：我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不要擔心我會行無道德之事，更不要擔心我為禍人間。”

“可是，你剛剛說的。讓我覺得，昭武皇帝如果再次回到人間，肯定會看着一切說一句‘天涼了，讓這糟糕的宇宙毀滅吧’。”

霍铮再次大笑，忍不住伸手揉亂紀昀頭頂原本就不怎麽整齊的頭發：“不會，即使他情感上留有遺憾，他也同樣還深愛這世界，因為聯邦每一寸土地，他都曾丈量過，他都曾為之戰鬥過。”

“所以。你繼承他的記憶，是因為有重大的危機即将發生嗎？”紀昀敏銳地從霍铮的笑聲裏把關鍵字過濾出來，并從霍铮蹲在操場邊問她的那些話，到剛剛說的話都再過一遍後。得出這個結論。

“是，但是，不要擔心，殿下，請允許我為你征戰四方。”霍铮單膝跪在紀昀面前，看到紀昀再次紅透整張臉。輕笑出聲，“這麽容易害羞，以後怎麽得了。”

紀昀：“關……關你什麽啊！”

“真不關我事？”霍铮含笑，別有深意地看紀昀。

“你……你發什麽神經，搞什麽的，神經病嗎？”紀昀幾乎口不擇言，她毫無障礙地接收到了霍铮的意思，但是轉變得太快，以至于她有點接受不了這轉變。

“嗯，我有神經病。”

紀昀默默無聲地瞪霍铮，霍铮又是一串大笑笑溢出：“一直以為人的一生很漫長，可以慢慢來，但其實，再漫長的一生，到最後都會變得短暫。與其空将時光蹉跎在暧昧與小心翼翼地試探裏，如果你也有意，不如迅速表明心意确立關系，如果你其實無意，我也好收拾起所有踏上征途。”

在少女的氣息撲到他背上，使他心悸時，他就已經明白自己心意，只是原本不想這麽快改變。青澀的愛戀之所以美好，是因為有太多朦胧未明時的羞澀與驚怯，那些羞澀與驚怯會讓青澀的愛戀充滿各種滋味，複雜難言得令人終身難忘。但昭武的記憶植入他腦海後，他忽然發現，即使是昭武那樣壯闊的一生，也很像是眨眼一瞬間就過去。

如此，自應不負時光。

“你的意思是，你要離開長安星系？”

夜晚時，監控處于屏蔽狀态之下，銀葉騎士團的第三護衛隊也以為紀昀已經回到軍校宿舍，又撤回到軍校外的駐點，所以現在他們周圍完全沒有任何布控。

所以霍铮才會表白，才會說明自己繼承的是昭武的記憶：“現在就離開，憑我一人之力，又能做什麽，當然不是現在。”

“那你說踏上征途。”

“心愛的少女無情拒絕我的愛戀，我自然要因心傷而遠走他方，如此才像是失戀者不是嗎？”

紀昀緊握雙手給霍铮狠狠兩拳，紀昀鍛煉已久，力度絕對不小，即使霍铮也被她捶得揉胸口喊疼：“流氓！”

霍铮一邊揉胸口，一邊笑：“嗯，我是流氓。”

無邊夜幕下，白月生輝，群星閃耀，可愛的少女和她揉胸的騎士将笑聲播撒得很遠很遠……

這仿佛是一出曠世愛戀的開端，如同傳頌千萬年的經典愛情小說中的男女主角那樣，宿命的相遇，命中注定的情緣。

#昭武：混蛋，朕給你記憶是叫你拯救宇宙，不是叫你泡朕曾孫女！#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