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記恨

第二天一早,立清和時宜照例早早的便來到了劇組。在工作人員調試機器、布景的空擋,立清做好了造型,外邊套着長款羽絨服,搬着小馬紮在一邊拿着熒光筆寫寫畫畫的研究劇本。時宜坐在她身邊,很是上演了一番欲言又止。

這焦心勁兒的,立清把劇本放下,看向她,“想說就和我說吧。”

本以為時宜就等着她說這句話然後倒豆子一般把話都說出來,哪知這妮子這會兒子倒是突然淡定起來了,輕輕搖搖頭,頗有一副看透世事的蒼涼……好吧,起的太早她眼睛沒完全睜開,不可信。

只聽時宜嘆了口氣,望天,“我只是猝不及防的被這個圈子的小黑暗給驚了一下下。”

“……然後呢?”立清眨巴眨巴眼睛,期待下文。

時宜倒是傲嬌的不說了,大眼睛直溜溜的看向立清,“葉子啊……”

“啊?”麻利的時宜轉變畫風欲言又止的,有點承受不來啊。

“沒事,以後我罩着你,放心大膽的往前走。”時宜笑了出來,拍拍立清的肩膀,“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頭;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啊……”說着說着,她還唱了起來,把劇務的幾個工作人員都逗笑了。

時宜朝着她們呲了呲牙,“還有多少沒搬的,我幫你們一起吧。”她站起了身子,湊到她們身邊,即使相處沒有多久,那幾個工作人員很是喜歡時宜這般爽利的性子,有着她們步入社會已久消散的青春活力,總是笑得肆意,怎麽不讨人喜愛。

立清看着時宜忙上忙下,也不去想時宜本要說的話了,低下頭,繼續看臺詞。

時宜幫着他們把東西都一起歸置好了,今天的第一場戲在副導演的一聲Action下也開拍了。

夢妮是個色厲內荏的姑娘,從小生活的不幸福讓她極為渴望一個像小說中那般完美的男性能踏着七色雲彩前來牽住她的手拯救她離開泥沼。這時候,她以為那個人出現了,很快确定了關系,甚至發生了關系。

她的‘醜事’被家人知道了,她的母親——二姐馮靜是老三屆,即使極力的維護婚姻卻還是離婚了。她的全部希望都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為了女兒,她甚至抛棄了上海女人特有的精神尊嚴,精致的打扮精致的生活與她相隔個十萬八千裏,甚至不惜去以洗菜擦碗這樣的足以壓垮她本不健康的身體的工作換取生活的錢財。可是,夢妮的‘醜事’打破了她對于女兒的完美設想,她的精神支柱傾塌的瞬間,哭了,哭的不能自已。

夏傾生活化的表演,洗盡鉛華,化身為一個歲月磨砺而成的辛酸女子,舉手投足之間,美麗哀愁的神情直叫人深陷其中。

夢妮漸漸的紅了眼,似乎被定在了地上,嘴唇微張,手無意識的一張一合,本認為極為正常的事情被發現了,瞬間,羞恥感湧上了全身。周圍的人——大舅一臉痛心疾首的看的自己,小姨沒有特別的表情,似乎帶着一絲理解。是了,她出過國,這很正常,本來就很正常。她不斷的催眠自己,似乎這樣才能讓她能理直氣壯的站着。

“啪——”夢妮的頭一偏,反射的捂住了臉,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個優雅到她以為就算房子倒塌了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外祖母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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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難看!”唐鄞慢慢的吐出這兩句話,胸口的起伏顯示了她并不如表面的平靜。

這句話就和又打了一個巴掌沒有什麽區別。唐鄞是個極為要求臉面的人,不要難看,活的有體面是她的原則。

夢妮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硬是不讓自己哭出來。

一轉身的功夫,老太太就軟了身子,暈了過去,老太太本就是重病之人,好容易調養了些。衆人急吼吼的帶着老太太去了醫院,似乎遺忘了罪魁禍首夢妮,同樣遺忘的還有一直都很平靜的馮誠。

“卡——”

這條立清拍了五條才過,單單拿出來,立清的表演也算是可圈可點,可是與鄭瑤、夏傾、黎律衡等人同臺,差距就明顯了,這才拍了一遍又一遍。

結束了這場戲的拍攝,立清深吸了一口氣,往休息的屋子裏走。鄭瑤鄭老師與她同行,很是慈祥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小姑娘很有天分,好好演。”

鄭老太太對她似乎特別好,總是偶爾偶爾的關照她一兩句,之前拍戲的時候她的表演不到位,鄭老太太也不惱,還手把手教她。

“嗯,謝謝老師的教導。”立清種種的點點頭,一本正經的樣子把鄭瑤惹笑了,“你聰明,一點就通。雖然不提倡,不過私心裏,老師總是偏愛好學生。”

立清咧開嘴,沖着她笑了笑,端的是笑靥如花。

“對嘛,小姑娘就是要經常這麽笑,在戲中把自己當做戲中人物這很好,可是戲外,記得要收起來,別陷太深了。”鄭瑤勾勾立清的梨渦,在她看來,立清這個姑娘哪哪都很好,可是總是會不經意的流露出那種屬于上了年紀的人的‘疲憊感’,這讓她有點不解,後來又釋然了。或許,立清只是把戲中夢妮那早熟又幼稚的情感帶到了戲外罷了。

很多演員投入拍戲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深陷戲中人的情感的經歷。對于拍攝來說是件好事,可是對于演員本身的生活卻會帶來很大的影響。因此便多嘴提醒了立清一句。

“……”立清有點警醒,誰家的娃誰知道,她的真實情況自個兒一清二楚。她自從認命的披上了年輕的套子,心境也有意無意的模仿起同齡的姑娘們,可是每個人的經歷是最不容易從心口抹去的事情,自然不經意的就會往外流露。這般想起來,演員這個職業似乎也是一種很好的解釋。

立清故作輕松的吐了吐舌頭,撓了撓頭,應了聲,“哎……”

……

劇組中每個段位的演員自然有不同的休息室,鄭瑤自然有自己專門的地方。

立清才走到休息室門口就瞧見時宜給唐安然遞了杯熱水,唐安然一把推開時宜,熱水濺到她們兩人的身上,手上。

立清忙跑了過去,還未開口呢,唐安然就眼睛紅紅的,狠狠地瞪了她們兩個一眼,放下狠話,“你們給我等着!”然後推開了立清跑出休息室,摔了個屁股蹲。

時宜把立清扶了起來,皺着眉頭看向門口處,嘟囔了一聲:“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葉子,你沒摔疼吧。”時宜不好意思的看着立清,“是我把你連累了。”

立清随意的拍了拍灰,“還好……不過,時宜,你們這是怎麽了?”

時宜支支吾吾,“葉子,先說好啊,我可不是長舌婦!”

然後,時宜就靠着在立清的耳朵邊說起了昨晚聽到的事情,再加上一些聽說的故事,合起來差不多就是以下版本了。

也沒有特別的複雜,就是唐安然的父親濫賭,這次欠的數目實在太多,也不知道是手氣不好還是被人坑了,足足幾百萬。為了不被賭場的人扣住,他嗷嗷說有個明星女兒,肯定能還上。這下好了,他火急火燎的跑路了,事情就攤在了唐安然身上。

這麽一來,唐安然這邊就被盯上了,那邊叫嚣了十天內不還上這筆錢,就讓她身敗名裂,至于債務,很簡單,賣去呗!因此,唐安然拍戲的時候心裏存着大事,調試了半天才勉強拍下去。

按理說,唐安然賺的不算少,可是禁不住有個會敗家的老爹啊,三天兩頭的要拿錢貼補賭資。她也還在上學,為了提高藝術修養還報了鋼琴班舞蹈班之類的,哪一樣不要花大價錢的啊?再說,她身為明星,置辦起行頭來也不能太捉急,燒錢!

這會子,一下子要那幾百萬,她真是拿不出來吶。可是拿不出錢,那群人肯定不會放過她的,那這輩子她就毀了。這不,她表姐只好隐晦的提出讓她陪老板吃飯……

昨天在酒店裏她情緒崩潰,卻不敢摔門出去,怕被人看了去,躲在房間裏和她媽媽吵了起來,剛開始還有所顧忌怕人聽去,後來越吵越大聲,被她媽媽喝住。壓抑的哭聲把時宜聽的也滿不是滋味的。

這不,時宜今兒想安慰一下唐安然,不料說漏了嘴,唐安然羞憤急了,一把打翻了水杯,恨死‘看她笑話’的立清和時宜了。

“……”時宜尴尬的笑了笑,“我幹壞事了。”

立清聽完這個故事,皺起了眉頭,說句不好聽的,唐家父母也太沒有父母樣了,自己扒着孩子過活不說,還吸血鬼般的繼續榨取孩子的價值,現在更牛,直接給孩子拉皮條了。瞅着還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唐媽媽看着也是可随和的一人,在劇組裏可會做人,給唐安然也拉了不少好感值。

“沒有別人知道這事吧?”

“別人知不知道我是不知道,反正我沒和別人說,這點分寸還是有噠。”時宜瞪了眼立清,“我是愛八卦了點,不過,我才不會把這種事亂說呢。”

立清不好意思的自我檢讨,然後撫摸了下時宜狂躁的小臉蛋,“摸摸噠。”

……

下午,立清還有一條戲。

夢妮別別扭扭的蜷縮在床腳,感覺全世界都要抛棄自己了,又擔心外祖母的情況,又不敢去醫院瞧她,整個人都不好。憂郁了半天,夕陽西下,立清終于爬了起來,瞥見門口處坐着小舅舅馮誠。

不知怎麽想的,許是家裏只剩下兩人,頗有種相依為命的架勢,夢妮走了過去,坐在他的身邊。

“你說我是不是錯了?”夢妮看着前方,輕聲的說道。

才說完這句話,眼淚刷的就掉了下來,靠在馮誠的肩膀上,一邊哭一邊語無倫次,“我錯了就說了我錯了嘛,幹嘛啊,我錯了嘛……”

馮誠低頭看向靠着自己的外甥女,雖然還是面無表情,可是眼睛裏卻閃過一些別的什麽,手僵僵的撫上了她的背,笨拙的一下一下的輕撫着……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都被JJ吞了,剁掉JJ的小JJ,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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