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二天清晨，溫明遠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早起，莫北城知道他心裏不舒服，也沒忍心喊他起床，收拾好東西後背着琴箱去上班了。

姜海山還奇怪，今天莫北城怎麽背着小提琴來上班了，自己的奶茶店什麽時候有這麽高的逼格了？但是看着莫北城表情不太對，姜海山就沒敢細問。

莫北城到店裏打了個電話給沈風鳴，定好了時間後莫北城就跟姜海山請了個假。

姜海山準了，讓他明後天找個時間補回來就成。

莫北城說了好幾句抱歉，說自己太任性了，沒有提前跟姜海山請假。

姜海山擺擺手，小奶茶店哪有那麽多規矩，下次記着就行了。

莫北城背着琴箱走進了地鐵站。

時值早高峰，莫北城背着厚重的琴箱，在地鐵裏差點被擠到窒息。

折騰了一番，終于到了沈風鳴的公司，知道莫北城要來，沈風鳴特地跟前臺打了招呼，說是如果有個叫莫北城的人來找自己，就直接帶到頂樓的總裁辦公室。

前臺的小姐姐帶着莫北城進了電梯，她小心翼翼的觀察着這個長相不俗的年輕人。明明穿着打扮都很樸素，但是莫北城面對這樣裝潢華麗的公司卻沒有任何驚訝，舉手投足映照出的那種氣質，就像是普通人無論如何追逐都無法抵達的。

也不知道這個年輕人以後會不會進娛樂圈……

前臺小姐姐也不敢多問，在公司裏待久了就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插手的就不要問。

随着“叮”的一聲響，沈風鳴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已經到了。

一位穿着西裝套裙的女人站在電梯門口，她挂着一副讓人挑不出毛病的職業微笑：“請問是莫北城莫先生嗎？”

莫北城點了點頭：“我是。”

“請跟我過來，沈總已經恭候多時了。”穿西裝的女人推開了一扇大門，讓莫北城一個人走了進去。

Advertisement

門內，沈風鳴正在坐在沙發上看着秘書剛剛交給自己的文件，看到莫北城進來，他趕緊迎上去：“怎麽今天想着過來找我。”

莫北城一眼不發，眼神示意着讓秘書出去。

沈風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莫北城，他開口說到：“lucy你先出去一會兒吧。”

秘書lucy應聲走出去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怎麽？搞得這麽神秘。”沈風鳴原本以為莫北城可能就是來找自己敘敘舊的，但是他突然注意到了莫北城身後背着的琴箱，“你怎麽還把琴箱帶來了。”

莫北城把琴箱放到了地上，然後打開琴箱，從夾層中取出三張琴譜。

“你現在還需要代寫嗎？”莫北城問 ，"我能把這三張琴譜賣給你嗎？"

“什麽？”

沈風鳴吓了一跳。

莫北城是特意跑這裏來跟自己開玩笑的嘛？

鬼都知道莫北城根本就不賣歌，就算扔了都不賣，就不說自己當時沒趣去找他買歌被趕出來，後來沈風鳴打聽到，曾經莫北城他爸打他罵他讓他賣歌，他都不賣，怎麽今天莫北城自己跑來賣歌。

“你放心，質量是有保證的，是我之前……就是我20歲寫的歌……”莫北城解釋了這幾首歌的價值，他知道自己現在寫不出曲子了，但是這幾張琴譜是他當年從垃圾桶裏面翻出來的。

20歲，莫北城創作的巅峰年紀。

是他輝煌的證明，是他過去的榮耀。

說起來也甚是好笑，當年随手扔掉的琴譜，如今卻成為了自己求人的本金。

“我不是不放心你的質量，你不是……你不是……”沈風鳴太過驚訝，以至于不知道該如何和莫北城解釋。

“一直不賣歌曲嗎？”莫北城笑了笑，“人總歸是要長大的。”

總要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讓脾氣和世界和解。

“你現在過得很困難嗎？我可以借你一些錢，莫北城，我當年是很混蛋，我真的不知道你那時候家裏遭遇了變故，但是……怎麽說這麽多年在這圈子我也知道賣譜子對一個真正的音樂家來說，很……很不好……你真的不用這樣勉強自己……”沈風鳴抓着莫北城的手，“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借給你，你可以緩着一點還給我……或者你可以直接來我公司上班，你這麽有才華，随便寫兩首歌都夠我手下的歌手那去賣了……”

莫北城擡頭看着沈風鳴，他的臉上裂開了一個慘痛的微笑：“沈哥，我寫不出來了……”

說完這句話，莫北城就好像松了口氣一般。

他終于把自己內心深處最不願意承認的，扭曲的，肮髒的，黑暗的那一面說了出來。

音樂天才，鋼琴神童，M……這些諸多的光榮早就已經離他而去了，他再也寫不出一首歌，他再也無法像當年那樣描繪自己的夢想。

他被褫奪了天賦與愛。

“怎麽會……”沈風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真的懷疑莫北城今天是過來給自己講鬼故事的嗎？怎麽說出來的事情一個接着一個的讓人覺得荒誕。

“這裏，”莫北城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吃藥吃多了。”

莫北城簡單的闡述了一下，沒再多說。

“什麽？”沈風鳴看着他。

“總之你放心，我吃的不是毒品。”莫北城加了一句解釋，但是還是沒有告訴沈風鳴自己吃的到底是什麽藥。

“那你……”沈風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也不是想拿這些琴譜換錢，我想和你換一張合約。”莫北城翻動着手裏的琴譜，“三首歌，換一張娛樂公司的演員合約，和一部電視劇或者是電影的配角。”

“什麽？你要演戲嗎？”沈風鳴問道。

“不是我，是另一個人。”莫北城回答，“他叫溫明遠。”

沈風鳴皺眉，他好像之前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可是，北城……我随随便便簽一個新人，而且上來就給他一個主要配角，你拿什麽理由說服我。”

“所以，我是拿這三張琴譜和你去交換。”莫北城回答，“溫明遠個人的修養，能力，我都可以擔保。”

沈風鳴看着莫北城的眼睛。

莫北城的眼睛，或許就是藝術家的那種純粹吧，即便随着年齡的成長，他的眼黑與眼白的顏色就像是兩個極端，純粹的黑與幹淨的白。

“好，你等一會兒。”沈風鳴必須承認對于任何搞音樂的人來說，莫北城的歌都是伊甸園的蘋果，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抵擋的誘惑，更何況，莫北城這次直接給的是三首。

沈風鳴走到門口，跟在門外的lucy打了聲招呼，讓他把公司裏幾個搞音樂的業界前輩喊了過來，順便喊了公司的金牌經紀人。

莫北城看着自己的琴譜，他一個人坐在這個寬大的辦公室裏，低頭親吻了紙面。

背叛才華的羞愧與痛苦讓他的心髒難以承受，可是他不得不去承受。

如果按照媽媽的話來說，自己現在的行為，就好像是為了一時的利益，将靈魂賣給了魔鬼，是最卑鄙最下流的行為。

上帝将他從天堂的聖殿驅趕，如果不和魔鬼做交易的話，他要如何活下去，要如何保護自己的同伴。

他突然想起好多年前，自己背着母親偷看《失樂園》，在那本書裏，莫北城看到了讓自己無比震驚的一句話：“長路漫漫道且遠。”

後面一句是什麽來着。

他低頭看着琴譜，開口念叨：“地獄一出即光明。”

會有光的。

哪怕那是深淵裏好不容易仰頭才能見到的光明。

作者有話說：

求評論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