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隔閡

終于到了林家所在的軍區大院，車子經過門崗，站崗的小戰士敬了一個禮就放行了，紫凝探究的看了薛仲勳一眼，薛仲勳笑了笑對紫凝說，“我常來，所以門崗的戰士都認識我了，你以為誰都可以進嗎！”

紫凝聳了下肩說道，“是呀，小姑父是常客，如果我一個人來怕是很難進得了院子的。”

“你這丫頭，以後你就住這了，哪還有很難這一說。”薛仲勳回到。

“我喜歡住校，不會常住這裏。”紫凝肯定的回答。

薛仲勳看了看紫凝，把車停在一幢小樓前，對着紫凝說道“到家了，紫凝快下車吧，全家人可都等着你呢。”

紫凝舒了口氣，與薛仲勳同時推門下車，薛仲勳拿着侄女的行李在前面帶路，招呼紫凝快些，急匆匆的去摁門鈴。

開門的是一位四五十歲的女傭，見到薛仲勳笑着喚了聲姑爺，薛仲勳點點頭帶着紫凝進門。

紫凝站在門口打量着屋內的一切，一樓是個龐大的客廳，爺爺奶奶端坐在客廳主位的沙發上正瞧向她。左側是父親林如海，右側有一美婦人和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正在說着什麽，見紫凝和薛仲勳進門，小男孩好奇的看過來滿眼的探究。小姑姑林如雪聽見門鈴響，從廚房裏奔了出來，跑到自己老公面前，拽着薛仲勳的胳膊有些抱怨道“你怎麽才把凝凝帶回來，我都餓壞了。”

“就你餓呀，路上塞車，我也急呀。這下好了，差不多可以直接吃午飯了。”薛仲勳邊說邊拍了拍自己老婆的臉，看着老婆油油的唇笑了“你又偷嘴吃了？”

“哪有，我就是嘗嘗梅姐的手藝。”林如雪嗔到。薛仲勳搖頭。

紫凝放眼看過去，神情有些清冷，雖然對于爺爺奶奶并不熟悉，但是林家的家庭成員她還是知道的。外婆交代的話她謹記于心，林紫凝的表現如何，關系着沈家的家教，與林家無關。她林紫凝若是今天丢臉了，可是丢了沈家的臉。她挑剔的奶奶會說沈家沒有教育好林紫凝.

紫凝挺了挺背，沖着眼前的小姑姑淡笑着點點頭，笑意未達眼底。

小姑姑林如雪放開老公走過來，拉住紫凝仔細瞧了瞧，啧啧稱贊紫凝長得好，美人胚子，太漂亮了，拉着紫凝不松手。

父親林如海站起來咳了一聲叫紫凝過去，紫凝叫了聲姑姑朝父親走過去。

林如海對着女兒是有些忐忑的，如今他殺伐決斷面不改色可是對于女兒卻有些無可奈何。

林紫凝站到父親面前乖巧的叫了聲爸爸，林如海頓時喜笑顏開，看到紫凝的恭順神情甚至有些雀躍。他沒想到紫凝會如此的乖巧，怕這寶貝女兒不給面子，讓他在父母面前很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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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凝轉過身面向着坐在沙發上的兩個老人。微躬了身輕輕的說道“爺爺奶奶好，我是紫凝。”笑容挂在臉上，禮貌有加。

“好好，紫凝不必拘束，坐下，坐下。”老爺子林勝連連說着，讓孫女坐在兒子身邊，紫凝微笑，并未坐下，而是恭順的站到一邊。

老爺子林勝是老一輩的軍人，如今賦閑在家，但餘威還在。如今伯父和父親在軍政兩界地位顯赫，林家的聲望并沒有因為老爺子退下而衰弱，反而更甚從前了。老人家雖然年近八旬，但身體硬朗，精神很好，說話豪爽大氣，很有北方人的特質。

奶奶岳喬原是大家閨秀，雖然娘家家道中落，但跟在林勝身邊榮華富貴一生無憂，保養得極好的臉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雖然皺紋終究還是在岳喬臉上留下不少痕跡，但還是一眼就可以看出年輕時的岳喬絕對是風華絕代的美人。

老太太打量着紫凝，不冷不熱的說道“快中午了，大家也都餓了，吃飯吧。”

“是呀是呀，紫凝也餓了吧”右側沙發坐着的美婦人邊說邊站起身。

紫凝沖着她笑了笑并未開口。

林如海對着紫凝介紹“紫凝這是你阿姨，子楓的媽媽。”紫凝禮貌乖巧的問了聲好。這時一個小男孩蹬蹬的跑過來站在紫凝面前，大眼睛瞪着她，揚起了頭，伸出手，禮貌的如同一個小小紳士，“你好，我叫林子楓，我是你弟弟。”

“你好，我叫林紫凝，我是你姐姐。”紫凝伸出手，鄭重其事的與林子楓握了握。林子楓很高興紫凝對他的重視。笑的很開心，大家也都笑了出來。

紫凝被林子楓小朋友拉着坐到父親身邊。小家夥不松手一直拉着紫凝，盯着紫凝看了好一會，扭頭轉向父親說道“爸爸，紫凝姐姐好漂亮，紫凝跟我媽媽長的很像哦”小家夥眉眼彎彎開心的不得了，接着又獻寶“姐姐，爸爸說姐姐回來了讓媽媽給姐姐布置了房間，很漂亮的。姐姐一會我帶你去看，好不好？”小家夥昂着頭問紫凝。

紫凝笑了，“好呀”邊說紫凝邊捏了一下小家夥的臉，紫凝不知道這小家夥為何會對她這麽親近，但是她真切的感受到了這小家夥的真誠。而她也感受到了在子楓說出她與子楓媽媽長的像之後，屋子裏凝滞的氣氛。

父親林如海站起身打碎尴尬，招呼大家去餐廳吃飯。因為路上的耽擱已經近十點鐘了，幾乎是要吃中午飯了。梅姐和小楓媽媽柳若姿忙着穿梭在廚房和餐廳之間，小姑姑拉着姐弟倆閑聊了幾句。

飯菜很豐盛，因為晚的緣故吧，林子楓小朋友吃的很香很多，柳若姿怕他吃太多，拿了些水果給他。又殷勤的為紫凝布菜，熱情周到。

紫凝的臉上始終挂着淺淺的笑，言語不多，但有問必答。餐桌上氣氛融洽一派和諧。

飯後林如雪夫婦小坐一會便道別了。林勝夫婦也回房休息，林如海接了個電話也匆匆離開了。

柳若姿帶着紫凝去到她為紫凝布置的卧室，紫凝跟着柳若姿進去。房間布置的很是精致，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淡雅清新的風格紫凝很喜歡，尤其是陽臺窗戶上挂着的風鈴。形狀好似百合花，漂亮極了，整個房間是藍白色系的，有一種海天一色的夢幻感覺，紫凝細細的打量了一會，由衷的對着柳若姿道了聲謝。

柳若姿淡笑，說着紫凝喜歡就好，有什麽需要盡管告訴她，又說讓紫凝好好休息，改天帶着紫凝去逛逛街，買些紫凝喜歡的衣物飾品，她告訴紫凝不必太拘謹。

紫凝禮貌的應答說是沒有什麽特別的需要，不必太麻煩的。紫凝的行李早被梅姐送到了房間。紫凝看着自己的行李有些郁悶，她真的沒打算在這裏常住的。懶洋洋的站起身，拖着行李走到衣櫃前打算收拾一下衣物。

“咚咚”敲門聲響起。紫凝走過去打開門見梅姐站在門外。見到紫凝梅姐說道“大小姐要我幫忙整理一下衣物嗎？”

紫凝皺了下眉，輕聲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你以後不必這麽稱呼我，叫我紫凝就好。”

“這怎麽可以”梅姐連忙道。

“有什麽不可以，以您的年紀可以做我長輩了吧，您不必客氣。”紫凝柔聲說了句。

“我不敢當的”梅姐搓了搓手，随着紫凝走進房間。環顧了一下紫凝的房間又說道“大小姐——”紫凝阻止道“叫我紫凝就好。”

“好，好。”梅姐笑了。“紫凝，你回來先生可高興了，是先生特意讓太太布置你的房間，這期間還特意回來好幾次，叮囑太太一定要這種風格的裝修，說是你一定會喜歡。”梅姐又四處瞅了瞅，感嘆道“其實這些都是按照先生說的布置的，先生還從來沒對家裏的事這麽上心過。紫凝，你爸爸真的很在意你的。”

梅姐說着走到紫凝的行李旁，幫着紫凝整理起衣物用品。紫凝在房間裏與梅姐閑聊着，從梅姐口中知道林如海工作很忙，平時并不常在家，今天是特意為了紫凝留在家裏的。

晚飯過後，林如海從外面回來，柳若姿連忙招呼林如海是否吃了晚飯。林如海喝了酒，看上去心情很好，柳若姿為林如海準備了些水果和點心，林如海讓她拿到書房去。

紫凝被父親叫到書房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了，看見父親似乎是剛處理完工作的樣子，一些文件還散在書桌上。林如海坐在書桌後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兒有些無措，這種感覺太糟了，他不喜歡。

紫凝靜靜地站在父親面前，沒有了白天的恭順，面目清冷漠然，幽幽的目光直視着父親。

林如海摸了一下下巴有些艱難的開口“凝凝回來了還習慣嗎？有什麽需要盡管跟爸爸說。”

“挺好的，您不必擔心，我也沒打算長住，開學後我去住校。”紫凝聲音淡淡的說。

“住校？”林如海皺了下眉，随即說道“你喜歡就好，住校周六周日也可以回家的，如果你喜歡爸爸可以給你買輛車，回家也方便。”

“不用的，我不開車”紫凝說。

“沒關系，爸爸可以派車接你。”林如海說。他注視着眼前的女兒，心底不可抑制的一痛。

“爸爸這麽忙，不用太麻煩的。”紫凝說道。

“跟爸爸不用說麻煩，爸爸希望你盡快熟悉這裏的環境，這是你的家，爸爸希望你在這裏生活的開心。”林如海盡管放低姿态去遷就女兒。

“好，我會的。”紫凝漫應着。

“紫凝，你要知道爸爸是愛你的，爸爸以前也許做的不夠好，但是爸爸希望你幸福，希望你有一個好的将來，你對于爸爸的怨恨，我能理解。爸爸只是希望能給你我作為父親能給的一切，作為我的女兒真的沒什麽不好。”林如海皺着眉看着紫凝。

“爸爸，我最需要爸爸的時候是小時候有爸爸送我去上幼兒園，到學校開家長會。我最需要爸爸的時候是在小朋友和同學面前告訴他們我是有爸爸的，讓他們知道我爸爸就在這裏。如今我長大了，沒有爸爸的日子我過得久了，也無所謂的。您真的太多慮了，我沒什麽不開心，我沒有爸爸的疼愛很多年了，習慣了。”紫凝淡漠的說出這段話，和父親到了聲晚安就轉身離開，沒有給林如海說話的機會。

紫凝回到自己的房間，将自己狠狠地摔到床上，她看到了父親痛苦的表情，她以為自己會有一種報複的快感，可是為什麽臉上會淌着淚水？紫凝任由淚水默默的流下，她沒覺得自己想哭，只是不能自已，無聲的啜泣着。望着窗外的風鈴，紫凝想到外婆告訴過她，母親喜歡百合花。父親把它挂在窗邊是在懷念母親，還是想告訴她他沒有忘記母親？紫凝覺得諷刺。

林如海坐在書房裏怔神了很久，他悲哀的發現，他沒有辦法去與自己的女兒溝通，更不知道應該如何與她相處。一直以來他都努力的想拉近與女兒的距離，可是那個孩子永遠拒他于千裏之外，就像他與已故的妻永遠的天人永隔，遙不可及。

他想起了六歲的紫凝開心的笑臉，那是對父愛的渴望，可那時他偏偏沒有勇氣帶這個孩子在身邊，他沒有辦法面對那張和亡妻一模一樣的臉。他沒有辦法去忘記亡妻死前的決絕與凄涼。

他想起七歲的時候再見紫凝，紫凝的沉默和疏遠，他看到了孩子的失望與傷心。

林如海想哪怕是七歲的時候紫凝被他帶回身邊，也一定不會是現在的樣子，就不會有他一次次的看望，而紫凝卻一次次的疏離。雖然紫凝回來了，但是如何讓她接受現在這裏的一切還真是讓他頭疼。林如海嘆了口氣，無奈的踱着步回去自己的房間。經過紫凝的房間他停頓了下腳步，卻終究沒有去敲女兒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