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水火

暗無邊際的地方忽然現出一道門來,緩緩地旋轉着,耳邊似有仙樂回蕩,令人遙想神仙境地,定睛看去,才發現一切都是錯覺。

程梓川對小靈狐說:“你可以留下等我。”

小靈狐蹿到他肩上,懶洋洋地趴着:“得了吧,我要看看你到底玩的什麽花樣!”

程梓川眉目微揚,眼中有淺笑流轉,随即毫不猶豫地踏入了門中。

掌門站在原地,望着漸漸消失的門,掐指算了算,卻算不出什麽名堂來,他長嘆了聲,喃喃自語:“小師叔啊小師叔,讓此人去走通仙路,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如果門外是漆黑可怖,那麽門內的世界要比之恐怖百倍。

熊熊的天火灼燒一路,斷橋殘壁,弱水漸漸,燒毀,沖刷着不屬此界的生靈,穿過水火兩重天,盡頭還有守門的天将,就算闖過火海,渡過弱水,鬥過天将,可肉體凡胎一旦上了仙界,就會被彼方規則永久抹殺!

“怎麽樣?”程梓川問:“害怕嗎?”

小靈狐嗤笑一聲:“比魔界景象差遠了!”

“嗯,”程梓川确定了一件事,”你果然是魔界來的小魔女。”

“……這種時候你才有心思套話?”小靈狐一尾巴扇過去。

程梓川卻忽然沖進了火海,然而就在天火包圍的那一瞬間,他周身形成屏障,擋住了火勢,随即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屏障從厚實寬大慢慢變得薄弱狹小,程梓川的發尖吹到屏障之外,瞬間化作飛灰。

“喂……”

小靈狐習慣性地甩了甩尾巴,剛一開口,就發覺尾巴尖一燙,不等她炸毛,程梓川飛快地一揚手拎着她的尾巴按入懷裏,但他的手背卻因此被竄入的天火燒傷了一片。

他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漂亮,此刻卻像精致的玉瓷被損壞,無端破壞了美感。

“道友,收好你的尾巴啊。”程梓川表情都沒變一下,甚至淡淡調侃了一句。

小靈狐的爪子沒有燒傷,卻仿佛能感受到疼痛,她沉默了一會兒,“你這人真奇怪,有契約在,誰疼不都一樣,況且,我又不需要你救。”

程梓川:“我就算了,你一個小姑娘,變成靈狐都這麽雪白漂亮,有了燒痕豈不難受。”

小靈狐說:“人間的女子才會在乎這些。”

天火灼燒的痕跡對于仙人來說都褪不掉,可對于樓月潼其實不算什麽,魔也是分等級的,月魔君全盛時期無疑是能媲美神君的存在,除非神雷神火這般厲害的,否則任何的傷都不會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她難得将之解釋給程梓川聽,誰知程梓川聞言卻輕嘆:“那多不好,別人都不知道你受過傷,怎麽心疼你?”

樓月潼一下子愣住了。

半響,她才偏了偏頭,道:“我為什麽需要別人心疼我?我夠強大,無需那種懦弱的感情!”

“強者的尊嚴?”

變成靈狐的小魔女擡了擡下巴:“是自信。”

程梓川微微笑了,小魔女心比天高,如她所言,她不需要無謂的感情,也許只有與她并肩者才能被她看進眼裏,蝼蟻對大象的感情,于她來說是荒謬。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雖是狐形,那雙眼睛卻讓程梓川想起了初見時她的通透,她道:“程梓川,你也是這樣的人。”

程梓川踏出火海,“承蒙贊譽,榮幸之至。”

一句話連帶自己誇了兩個人,卻絲毫沒透露自己心裏的想法。

小靈狐搖搖頭:“神棍!”

說罷,她卻抓着他燙傷的手,伸出舌頭舔了舔,燙傷竟神奇的消失了,只聽她哼道:“我可不是在感謝你,而是你疼我也得疼,那鬼契約太麻煩了。”

程梓川一怔,沒說什麽,目光卻柔和了下來。

他看着面前浩浩弱水,忽然伸出食指放在小靈狐嘴邊:“咬一口?”

小靈狐:燒壞腦子了?

不過她也沒問,毫不客氣地狠狠咬下,剛要吸血,又被他抽走了。

只見程梓川擠出血滴入水中,朦胧化開,紅霧擴散,而後竟有一葉小舟升起于弱水之上,連鵝毛都飛不過的弱水卻撐起了這片小舟。

“滴血化船,浮于弱水……”小靈狐喃喃道:“好手段,果真不是一般人。”

程梓川道:”一般人早被天火燒沒了。”

“誇你兩句你還喘上了?”

程梓川站在舟上,青衫雅致,廣袖飄搖,随波浪沉浮起落,僅有木簪束着的長發拂過她的臉,他斂眸一笑:“是這樣。”

小靈狐總看不慣他,卻不得不承認,這般姿态着實賞心悅目。

她忽然說:“長河漫漫,不如我們玩個游戲。”

程梓川:“難得,請說。”

“輪流問問題,答不出來或是不想答的,拔一根頭發,到了岸邊,輸的人下去水裏游一圈,怎樣?”

小靈狐一下子化作人形,單手撐着下巴,饒有興趣的提議。

“……”程梓川算是領教了她的惡趣味。

“你不喜歡拔頭發?那就拔指甲,斷手指,挖眼睛,割舌頭?”漂亮的眼睛裏并未戲谑調侃之意,表明她是在說真的,而且自以為很正常,大大方方的說:“随你挑好了。”

“……”程梓川靜默片刻,“道友想問什麽便問好了,游戲就免了。”

小魔女有點不高興了,撐着頭歪在船邊上:“無聊。”

她一臉恹恹的神情,提不起興致似得。

程梓川看了看她,便在對面坐下,沖她伸出手:“聽說通仙路可夢三生,有上古契約在,你想不想試試我們一起入夢時會看到什麽?”

通仙路實則不能睡着更不能入夢,它确實有機會使人夢到三生,可與鬼界三生臺不同,在這裏一不小心就會把夢境當真,沉溺其中,永遠醒不過來。

樓月潼倏地擡頭,卻見他神色自然,仿佛只是好奇,仿佛只是提議了一個解悶的辦法。

“你對自己真有信心,不怕一夢不起?”她似笑非笑。

“不是還有你在嗎?”程梓川反問,一針見血戳中她的驕傲。

“不錯,”小魔女勾了勾唇,“這話說的還算動聽。”

雙手交握,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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