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曾紋
程莎和孟平生的性格很不一樣,平生喜歡安靜,安靜到別人想認真學習都願意挨她坐。程莎很活潑,活潑到一見人就喜歡拉着別人聊家常,所以,她家裏有幾口人,親戚關系如何,家住哪兒,幾乎全班都知道。
兩個性格迥異的人走在一起,簡直奇葩。
現在文科班和理科班不在同一層樓,以前她和沈禹城擡頭不見低頭見,現在就算在食堂也很難看見他,尤其是高中老師拖堂的時候。就算看見,兩人也跟不認識一樣。
“同學,擋道了,讓讓行嗎?”一道清涼的聲音傳入耳朵。
孟平生回頭,見程莎來找她,卻不小心堵在過道中央,短發過耳的女生正不耐煩的叫她讓道。
孟平生記得這個女生,她是簡安,長得瘦小言行孤僻,常常獨來獨往。班上空座不少,她卻喜歡一個人坐在教室最角落,黑白色校服過于寬大,使她穿着不大合身。
孟平生記得那麽清楚,是因為文理分班後,校方為方便學生互幫互助,按班級重新給她們分寝室,孟平生、簡安和程莎就同寝。
程莎也不是不講理,她側身讓出位子。當簡安走到她旁邊時,她沒站穩不小心後退一步,剛好與錯身而過的簡安撞在一起。
孟平生沒錯過簡安回頭瞪圓的大眼,眼裏全是嫌惡的神色,好像沾到不幹淨的東西,她使勁兒拍打自己的衣袖。
程莎自然也看到,忍不住嘲諷:“每周一套校服都不知道換一換,弄得好像比誰都幹淨一樣。”聲音不高不低,正好全班都能聽到。
簡安頓了頓,迅速走出教室。
孟平生卻能猜到,她現在肯定恨不得把自己的衣服使勁兒搓洗好幾次,簡安有潔癖這事,在班上不是秘密。
“知道她有潔癖,你可以稍稍包容一下。”孟平生說的委婉。
程莎卻冷哼一聲,那模樣當真傲嬌,她就看不慣簡安以自我為中心覺得全世界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灰塵的樣子。
讓她擦個黑板,不好意思,我有潔癖;讓她幫忙傳個本子,不好意思,我有潔癖;讓她掃個地,她就在掃把上裹一層紙,你說她矯情,她就回你,不好意思,我有潔癖。
拿程莎的話說,這樣事多又不合群的姑娘活該在班上沒朋友,誰要做她朋友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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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平生聽這話只是搖搖頭,她覺得那姑娘孤僻是因為沒人真正想去靠近她,而潔癖,只要稍稍包容還是可以忍受的。那姑娘真心不錯,喜歡笑,只是每次都偷笑,一笑兩顆虎牙就悄悄探頭,可愛至極。
平時卻總是裝作生人勿進的模樣,拒人于千裏,渾身都是矛盾氣息。
“莎莎,我卡裏沒錢了,陪我去充吧。”曾紋挽着程莎不撒手。
曾紋是個皮膚微黑性格粘人,做什麽都捎帶上程莎的女生,是目前除了孟平生外和程莎走的最近的人。
曾紋此人最纏人,跟牛皮糖一樣。
去小賣部拉上程莎,接個白開水拉上程莎,她的寝室就在程莎對面的隔壁,還要程莎把她送到門口,吃個飯也要程莎把她不喜歡的挑出來,孟平生真不知道程莎是怎麽忍她這麽久的,和沒斷奶的小貓沒兩樣。
孟平生在座位上看小說,她聽到說話聲也想跟去充卡,但小說太好看,她決定把這章看完再跟上去。等她從二次元回歸到三次元,程莎她們已經下樓。
充卡的地方在小賣部旁邊,星期三充卡的人最多,從充卡處排到小賣部,孟平生排的位子剛好在程莎她們後幾個,她們說話的聲音恰好被她聽見。
程莎說:“今天人太多,該早點來排隊的。”
曾紋點頭,孟平生見她在衣服兜裏摸來摸去,好像在找什麽東西。
果然,她擡頭對程莎道:“莎莎,我的飯錢好像掉了。”程莎無奈道,“讓你不要揣在衣服裏,校服包那麽淺,現在怎麽辦?你想想去了哪些地方,我們一起去找。”
孟平生看她們掉頭往教室走,也沒攔着。
這天,曾紋的飯錢沒找到,程莎借給她兩百元,孟平生得知此事沒說什麽,随便問了句:“曾紋可靠吧?”
程莎露出調皮的笑:“她說下周生活費到了就還我。”
錢是她自己的,孟平生沒多話。
沒想到,下個周一剛到,曾紋就刷新程莎三觀。起因還是程莎借給曾紋兩百塊錢惹的禍。
程莎和曾紋說好,借給她的錢這周就還,沒想到程莎和曾紋提起這事,她卻死不認帳,咬口否認自己借過程莎的錢。
“曾紋,我們上周明明說好等你有生活費就把錢還我!”程莎瞪大眼睛。
“莎莎,你是不是記錯了啊?我真的沒有借你的錢。”曾紋柔弱的立在人群中央,眼眶濕潤。
“你有必要這樣嗎,只是兩百塊錢的事,何必在這兒裝傻?”程莎氣憤,她看着柔柔弱弱的曾紋,覺得可笑,這人這麽會裝啊,以前怎麽就看不出來。
“你也知道只是兩百塊錢而已,我真借了還你就是,但我沒借為什麽要背黑鍋?”曾紋環顧四周,堅強挺立柔弱的身板。
程莎自然看出,班上大半同學已經偏向曾紋,也是,弱者總是比強者更容易博得同情。
一直坐在角落裏的簡安,卻盯着曾紋不合時宜冷笑,突然出聲:“借沒借自己清楚,裝什麽楚楚可憐的。”
程莎看了眼那怪癖的姑娘,突然覺得她活得好像比一般人都明白。不知不覺,對她改觀。
孟平生從小賣部回來,她們已經鬧到教師辦公室,曾紋死咬着沒借錢,程莎咬定她借了自己的錢,女生多的班級是非就多。
鑒于曾紋的哭訴和程莎的冷漠旁觀,母愛泛濫的老師已經偏向弱者,即便柔弱只是另一種武器。
“曾紋同學,老師再問一遍,你有沒有借程莎的錢?”班主任又問道。
曾紋抽噎不斷,閃着淚光的眼看向班主任楊老師:“老師,我沒借,我真的沒借!”楊老師表情不定,不知道信沒信。
程莎兇狠的瞪向曾紋,她本性就是個不服輸的倔脾氣,從不向人低頭,這一瞪殺傷力極大。
曾紋瞥向程莎,先看一眼她,然後又極度恐懼的低下頭,哆嗦着扯楊老師衣袖:“老師,是我借了程莎的錢,老師,是我……借的!”
她受到驚吓的模樣和恐懼的姿态,讓在場的大人驚疑不定,看向程莎。
見她兇狠瞪眼,所有人都以為是程莎威脅了曾紋。突然,令人措手不及的事發生,一只手扇向程莎,“啪”,聲音清脆。
孟平生打開門看到的是程莎泛紅的臉頰,她不服輸的看着楊老師,淚花在眼眶打轉,卻忍住沒讓它們掉下來。
孟平生抱着程莎,眼神發涼與往日溫和相差兩樣,她說:“那兩百塊錢,的确是程莎借給曾紋的,我可以作證。”
曾紋心驚擡頭,眼淚泫然欲垂,孟平生卻不買賬,她說:“程莎借錢給曾紋時我就在旁邊。”
曾紋有些不安:“你撒謊!”
“我怎麽撒謊了?她把錢借給你時是在樓道,我當時剛好上樓。”
“我們不是……”
“不是什麽,不是在樓道借的?”
這口氣怎麽聽都像在詐她,不是在樓道就是在其他地方,她如果否認在樓道,那也從側面映證她的确借了程莎的錢,只是在其他地方借的而已。
“我沒有借她的錢!”白蓮花的柔弱戰術又來了。
孟平生冷哼,算她聰明,沒入套。
“是嗎?我還沒說完呢,我不止看到你找她借錢,我還拍下來了。”孟平生看向楊老師:“女生都喜歡自拍,我也不例外,那天我自拍剛好把她們借錢那幕當背景了。”
她說着,在衣兜裏摸手機,眼神輕蔑的看着曾紋,一副兜有乾坤胸有成竹的模樣,她知道,事後,這部手機怕是得上交。高中生禁止攜帶手機,何況還是嚴格的清江高中。
平日溫和的姑娘突然淩厲起來,殺傷力挺大。
手機屏幕打開,她開始翻相冊,在她擔心曾紋會不會不上勾時。她終于看到曾紋埋頭從校服裏摸出兩百元扔地上,然後頭也不回的跑了。
玩的就是心理戰術,這招以不變應萬變的裝淡定還是跟沈禹城學的。平生想,她的一切改變都和他有關,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班主任楊老師和其他老師尴尬對視,孟平生扶着程莎朝辦公室外走,她說:“老師,事情已經一目了然,不用我再多說什麽吧?還有,那巴掌打的挺清脆的,程莎這陰影怕是抹不去了。”
出了辦公室,程莎靠在她瘦小的肩膀上,神色委屈,泫然欲泣,與在辦公室裏倔強兇狠的樣子判若兩人。孟平生覺得好笑,戳戳她臉頰:“現在變柔弱了,剛剛不是挺堅強嗎?”
“平生……”
她們相互依偎,坐在校園的花壇邊,程莎大哭出聲。
偶爾有人路過,也顧不得。
小姑娘,成長的路上肯定得經點風浪,你得記住,人生漫長,除去牙牙學語時陪伴你的父母,與你生兒育女白頭偕老的丈夫,朝夕相伴同仇敵忾的她,也是你命中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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