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摔茶示警攆走親女

芳姐兒是個淘氣的,不愛和父母住在一個院子裏被管束,故一到了夏天就鬧着搬來了芍藥坡清淨齋住着。

這會子天光明媚,芍藥坡這裏正是花影成蔭,涼風習習的好光景。回廊上挂着的畫眉鳥歌聲嘹亮清脆,烏頭八哥歡快的說着吉祥話,鳥籠子底下還站着兩個穿綠紗褙子的丫頭正提着小木桶在喂鳥,其中一個不經意的扭頭看見蘭香馥過來了忙笑着迎接,“大姑娘來了。”

“綠竹,你們姑娘呢,這兩日怎的這樣乖巧,也不過去那邊找我玩了。”蘭香馥笑着問道。

綠竹攙着蘭香馥一邊往屋裏走一邊悄悄道:“我們姑娘被太太打了,屁股痛不能到處淘氣才老實了。”

蘭香馥再是滿心的糾結,聽着這話也不禁笑出了聲,“這次又是什麽緣故,拿金彈弓誤打了小丫頭還是沒有背好女四書?”

屋裏躺在竹塌正翻畫冊看的芳姐兒聽着人聲忙問道:“是誰來了?”

“是我。”蘭香馥笑着走了進去,在竹塌旁邊的繡墩上坐下,瞧着只穿了一件嫩綠薄紗睡裙的蘭芳華就道:“你又做了什麽惹怒了小嬸挨了打了?”

蘭芳華屁股疼也不敢亂扭身子就歪着頭皺巴着小臉道:“大姐姐快別問了,我是不敢說的,要不然又要挨一頓好打,這回連我爹都親自拿雞毛撣子抽了我兩下呢。”

蘭香馥好奇起來,“小叔只差沒慣得你上天了,怎麽這回沒為你說情啊。”

芳姐兒撇撇嫩紅的小嘴巴,一臉不屑,“我爹還不是最疼我娘,他疼我就是順帶的,哼。”

蘭香馥神情一怔,有些羨慕的看着芳姐兒,“你怎麽是順帶的,我才是順帶的呢。”

芳姐兒想着蘭香馥差點被親爹打殺了就嘿嘿笑道:“也是哦,和大姐姐比我爹才是真疼我呢。可憐見的,大姐姐你才是順帶的。”

蘭香馥嗔怪的戳了一下芳姐兒腦門,“虧得我知道你就是這個性子,若不然就要以為你故意奚落我了,在我跟前這樣率真沒什麽,在外人跟前可不許這樣口沒遮攔,揭人的短知道嗎?”

芳姐兒嗯嗯點頭,撒嬌道:“知道啦。大姐姐你來看我是真的來看我呢還是想打聽某個人啊。”

蘭香馥臉頰微紅,卻也不在芳姐兒這個知情人跟前遮掩,“我找你小舅舅有事,你知道如何找他嗎?”

“知道,小舅舅在月影軒留了個小厮叫安樂,和安平是親兄弟,安平機靈就跟前跟後,安樂笨拙就守在屋子裏了,不過他肯定知道怎麽找小舅舅,我娘每次想找小舅舅的時候都是讓安樂去找的。大姐姐你稍安勿躁,我讓綠竹去月影軒替你傳話。我娘找小舅舅,小舅舅興許還要玩盡興了才回來,可是大姐姐找小舅舅,小舅舅肯定立馬回來。”

“好個鬼精靈竟然敢打趣我,看我不撓你的癢癢。”說着話蘭香馥就動手了,芳姐兒怕癢,蘭香馥的手指還沒碰着她她就哈哈笑着躲避,因為一動屁股又疼,于是芳姐兒就一邊哈哈哈一邊又哎呦哎呦的叫。

“大姐姐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哈哈,哎呦,我告訴大姐姐個巧宗。”芳姐兒忙道。

“什麽?”

“我娘給我小舅舅買了個通房丫頭回來,我見了,那小模樣長的可水靈了,那小腰細若楊柳。”芳姐兒眼珠滴溜溜的瞅着蘭香馥,見蘭香馥一下沒了笑模樣就唉聲嘆氣起來。

過了一會兒蘭香馥強笑着站了起來,“怪道小嬸子要打你,你說的這些話若是讓小嬸子聽到又是一頓好打。你歇着吧,我先走了,今兒我舅舅來了。”

“嗳,大姐姐……”芳姐兒見蘭香馥失魂落魄的模樣一時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事了。

天香院,翠葉翠玉被打發在門口守着,屋裏頭舒菀菀就趴在舒敬德的膝蓋上哭訴。

“爹,你快帶我回家去吧,我在蘭家都要被欺負死了。”

舒敬德拍拍舒菀菀的頭,一臉慈愛,“傻孩子,這麽多年都忍下來了,再忍兩年又何妨,哄好你姑母,讓你姑母想法兒給你找個好婆家才是正經。”

“可是……”

“沒有可是。”舒敬德推開舒菀菀站了起來,“你不想留在蘭家,你的姐姐妹妹還想呢。”

舒菀菀一下閉了嘴,坐在腳踏上假裝抹眼淚不敢吱聲了。

“蘭家人我且不問,我問你,你姑母對你可是比對蘭香馥好?”

舒菀菀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來,“姑母還是疼我的。”

“這我就放心了。我去看看你姑母。”

舒菀菀忙道:“爹,你等等,蘭香馥這賤蹄子不知道怎麽回事近些日子學會和我頂嘴了,沒少讓我吃氣受委屈,你告訴姑母,讓姑母狠狠教訓蘭香馥一頓。”

“知道了。”

四季常青堂,四扇門大敞四開,竹簾子都撩開了挂在一邊,屋裏頭,舒氏穿的板板正正的坐在上首榻上,身邊站着大丫頭花霧。

舒敬德逆光走了進來,捋一把胡子笑道:“呦,妹妹這陣仗真是多年不改啊。妹妹做的對,名義上雖然咱們是兄妹,可根子上我還是爹從養生堂抱養回來的,妹妹才是靖安伯府的嫡小姐,妹妹避嫌是應該的。”

舒氏端着茶水的手微顫了一下,垂着眼皮道:“我這裏一切安好,你拿了回禮就趕緊家去吧。我知道府上生計艱難,我早為你準備好了五百兩銀子,你拿去花用吧,若是不夠你就讓孫葫蘆告訴花霧一聲,我自為你籌措。”

花霧聽聲兒将一個黑木雕花匣子放到了舒敬德手邊的茶幾上。

“才五百兩?”舒敬德手指輕敲了一下匣子蓋。

舒氏心口一顫,越發把頭低垂下來,“算我求求你了,你儉省些花用吧,我這裏沒有金山銀山。”

“你沒有,蘭家還沒有嗎,妹妹也忒無用了。”舒敬德見舒氏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起來,他笑道:“誰叫我憐惜妹妹呢,五百兩就五百兩吧。只是我聽說府上大姑娘給我的菀菀氣受了,你這個姑母怎麽做的,就這樣眼睜睜看着我的菀菀受委屈?”

舒氏忙道:“你放心,我會找機會給菀菀出氣的,快些走吧。”

舒敬德站了起來,胳膊底下夾着銀匣子,“我自是信妹妹的,願妹妹和妹夫日日恩愛。”

就在這時蘭香馥含笑走了進來,“我聽聞舅舅來了,我來給舅舅請安問好。”

蘭香馥看向屋裏頭唯一的男丁,這人穿了一身壽字紋靛青道袍,一把山羊胡,兩眼渾濁,眼袋青大,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五十歲上下,這就是她舅舅?做她外祖父都綽綽有餘了。

細細想來上輩子她竟然從沒見過她這個舅舅。

每次舅舅來送禮的時候,她母親總有借口把她打發走。

為什麽不願意她見這個舅舅?

舒敬德看見蘭香馥,胳肢窩裏夾着的銀匣子“嘭”的一聲就掉了下來,“像,太像了。”

舒氏見狀一盞茶就摔到了蘭香馥腳邊,“這就是你的禮數,見到舅舅還不行禮問好?”

蘭香馥委屈的看了一眼氣紅了眼的舒氏,低頭看一眼散落在地上的銀錠子,一跺腳就跑了,“我告訴老太太去!”

舒氏捂着臉就哭起來,“孽障。”

舒敬德讪讪的蹲地上撿銀子,“她不會真告訴你們家老太太吧?”

“她是老太太的心頭肉,什麽話不跟老太太說,這下你滿意了吧,往後我去哪裏弄銀子給你。”

“那我不管,我沒銀子花就找你,這是你欠我的。花霧,勸着你們太太點。”舒敬德不敢在蘭府多呆,抱着銀匣子就匆匆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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