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你別過來了

“緘默，我回來了，你不高興嗎？”少女忽地湊近言緘默，笑出八顆整齊的牙齒，“我剛下飛機，就趕到這裏了，聽子葉說，你們是在慶祝你的‘三個月詛咒’打破是嗎？”

沒等言緘默答複，她又竄到我跟前，湊近我問：“你就是緘默的新方糖？”

一個陌生人，突然湊那麽近的距離，我感到不自在地往後退。

“是……是的。”

一向自來熟的我竟答複得支支吾吾，第一次有人讓我感到想與她拉開距離，我有些拘謹地站着，手中的單詞本被我不自覺地卷成筒狀，我用求救似的目光瞥向言緘默。

言緘默亦瞟回我一眼，他是不是讀到我眼底有丁點無助呢？

跟前的少女和我身高差不多，骨架偏大，便顯得比我還要高挑成熟，若是将此刻面對面站着的我們的側身拍成照片，就像是随手拼接成兩個世界。我穿着飄塔貴族區制服，看上去是個标準的乖學生，百褶超短裙，純黑色過膝長襪，簡單的黑皮鞋，銀灰色的領子上那顆粉鑽在燈光下閃耀。

我們的相遇就好似檸檬水和酒的碰撞，檸檬水酸澀，酒熱烈。

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是有人将我們的距離硬生生拉開長長的一段，不準貼合似的，我不願與她深入交心。

言緘默望着叉腰的紅衣少女，又掃了我一眼，緩緩開口道：“寧舒，她是我的新方糖菩藤年，有什麽不對嗎？”

那位叫寧舒的少女朝我眨了眨眼，搖頭，爽朗地笑道：“沒有啊，哈哈，很好，好得很呢！”她很輕松地笑，我反而注意到她眼角的落寞，如轉瞬即逝的過雲雨。

“好啦好啦，我們先不說這些。”她一步邁到言緘默跟前，奪過他手中的書，“啪——”的一聲把書反扣到桌子上，拉着他的胳膊要往門外走。

“別看書了，我們去和大家好好喝一杯吧！”

“哎、寧舒……”言緘默眉頭緊鎖，“不行啊。”

“言緘默他不是這個意思，他擔心的是我們快要期中考試了。”我替言緘默解釋道。

“緘默，你排名一直那麽靠前，還怕什麽期中考？”羅寧舒不以為然，她已經敞開了門，拉着一臉愕然的言緘默出去了。

我驚訝地看着兩個人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默默地将扣在桌上的書合上，跟着他們走到大廳。

什麽情況？好好的複習，怎麽要去喝酒？

眼看也快到中午，李茗奇和狄子葉幹脆在大廳裏點了一桌子的美食，食物誘人的氣息在空調房散播，幾位少男少女圍着一張圓桌歡笑着，柯錦一人在牆角杵着，舉着半杯淡黃色的香槟，我和珑霜坐在大理石座上，大理石面冰涼刺骨，珑霜細心地鋪上了一層薄毯子，才和我一同坐下。

“幸好只是普通的香槟，酒精濃度很低。”我捏着長身小高腳杯喃喃道。

“不然呢，你以為是什麽？”身旁的珑霜問道。

“就怕你們喝烈酒啊。”我都能夠想象出酒席上觥籌交錯的場景了，然後是一群人喝得爛醉如泥，歪歪扭扭的站不穩，醉笑着嘻嘻哈哈說胡話。

珑霜“噗嗤”一聲笑了，說：“怎麽會呢，你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

“說的也是。”我把頭低下，抿一口香槟。

“嘗嘗這個。”

珑霜遞給我一碟切好的三角蛋糕，這塊小巧精致的蛋糕，抹茶和巧克力相間，疊了四層，面上是一圈心形奶油，中央放了一顆立起的黑色貝殼狀巧克力，聞到淡淡的抹茶香，我食指大動，立馬放下手中的香槟，高興地接過蛋糕品嘗起來。

珑霜暫時沒有吃東西，就坐在我身邊，注視着埋頭吃得津津有味的我，我自在地伸直雙腿，身子前傾，烏黑長發披在胸前，我回頭看他，他靜靜地喝着一杯白開水，若有所思，光照到玻璃杯上，杯中的水似乎都閃着金色的光點，光點又調皮地閃到他的俊臉上。

“嘻嘻……”我忽然自個兒傻笑起來，“你記不記得以前我們為了搶一塊蛋糕，差點打起來。”

“哦……”珑霜似乎記不太清，“你記得經過嗎？”

“當然記得了！”我起身把光碟子放回桌上，再坐回去說：“那天方泉霜阿姨帶來一盒草莓蛋糕，我記得蛋糕上面的草莓很大顆的呢，真的超級好吃！”

“年糕，話題偏了……”珑霜提醒我。

我呵呵一笑，繼續說：“媽媽就替我們切好，所有人圍着飯廳的圓桌高高興興地吃起來，吃着吃着，就剩下一塊，我們兩個都死死地盯着那塊蛋糕，都想吃掉它，我就對你說‘你一個男孩怎麽跟我搶蛋糕’，還說了什麽‘好男不跟女鬥’。”

撲哧——

珑霜再次被我逗得笑起來：“小時候的你……還真是人小鬼大啊。肯定是那時候我們兩個人在電視機前看武俠動畫片看多了，一腦子盡是行俠仗義、俠骨柔腸的稀奇古怪想法。”

“後來啊，蛋糕還是被你吃掉了。”我苦着臉不滿地嘟囔道，“媽媽真是的，好好的讓我們玩什麽猜拳嘛，我永遠都輸給你，你就好像知道我下一步出什麽似的，真讨厭。”

“是嗎？”珑霜微笑地問我道。

“不是嗎？”我反問回去，“唉，不過說起來也奇怪，為什麽你那時候那麽喜歡吃甜食，現在倒沒見你吃呢，看來人的愛好也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而改變啊。”

我面對珑霜的時候，話會變多，都成了話唠，性格會出奇的開朗，最真實的我像剝卷心菜葉，一層一層地揭開展現在他面前。

“阿諾也是，以前的她超級讨厭吃苦瓜，現在和我出去吃飯的時候，居然主動點一碟苦瓜炒蛋，不過我還是不能接受苦瓜的味道，生活已經夠苦澀了，為什麽還要吃這些虐自己的舌頭？”

我挑着眉看珑霜，半天他都沒有把話接下去，我納悶地問：“怎麽不繼續說了？”

珑霜很無語地攤開雙手，苦笑着說：“我想說的都被你講完了，我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哦，我真厲害！”我仰頭自戀地笑笑。

“是是是，年糕最厲害。”珑霜寵溺地撫摸了我的長發，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明眸皓齒，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閃耀，我覺得怎麽都看不膩。

……

“體育課，體育課……”

我站在天臺眺望操場，大家都開始做熱身，熱身完畢後就是分開進行選項活動，我也做完手頭的工作，換好運動服準備趕到操場去上課，怎麽也沒找到言緘默的身影，老師快要點名了，覺得不對頭，我就匆匆下樓去找人。

他會在哪裏呢，我不禁問自己。

一拍腦袋，笨啊，午休後的第一節課，他當然是留在休息室裏不肯走了！

“言緘默，快點換運動服，去上體育課！”我手裏還捧着一大堆書，正準備拿去課室擺放好，順帶路過言緘默的午休房間，去督促他上課，見他仍穿着制服，戴着白色的耳機，悠閑地雙腿交疊，坐在轉椅上聽歌，絲毫沒有去上課的打算，我急了，眉頭一擰，也不顧這是男生的休息房間，進去說他。

“快點啊，一個男生，動作別磨磨唧唧的。”

“嗯。”他敷衍地應了一聲，久久才擡起頭看向我。

“快行動起來，別敷衍我！”我板起臉，認真道。

“這首歌真好聽，你要不要一起聽聽？”他摘下耳機，遞過來，像是對我發出一同聽歌的邀請。

午後的陽光湊巧打在我一側的臉上，溫溫熱熱的，我拿過他遞來的耳機，輕輕放在桌子一旁道：“拜托了，別轉移話題，趕緊換好衣服去簽到上課。”

他轉過身，沒有搭理我。

“快，不然學校要扣我工資了。”我有些不耐煩了。

當上方糖，每個月就會得到學校發的工資，我的生活過得比之前好多了。

但是，慢慢的，我感到房間的溫度有些降低，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我撫了撫自己的胳膊，看着言緘默，是他在釋放冰冷的氣息。

“呵呵，原來你擔心的是工資啊。”他忽而笑得有些諷刺，沒有感情的笑聲像冰冷的針尖根根刺入我的心裏。

“随便你怎麽想。”我及時為自己掀起一身僞裝的保護色，使自己保持平靜。

他放下了手機，站起身面向我，我深深地感受到兩人身高懸殊之下帶來的壓迫感，令人窒息，我個子真的不矮，但他個子更高，站在他面前，光是憑氣勢我就委屈地矮了半截，他似笑非笑的樣子，令我覺得毛骨悚然，眨了幾下眼，他步步逼近我，我心口一緊，摟着書本自覺後退。

“你……別過來了啊。”我的後背已經頂到桌子邊緣，言緘默裝作沒看見，仍保持着前進的姿态。

嘩啦——

一不小心，我手裏的書本全都掉到地上，最後我被迫跌坐在他的床上，他看着我，更是居高臨下。

“你到底要幹嘛？”面對着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他，我無可奈何，鼓足勇氣才憋出這麽一句話。

臉上有點癢，言緘默的黑漆發絲掃到我的臉龐，他看着我的時候，黑漆的美眸中不帶任何情感，純粹是獵人盯着獵物看一般，深邃的眸子盤起漩渦，越轉越深，我的元神都要被吸進去，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臉，心髒硬是停了半拍，但彼此的唇湊得越來越近……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