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逛街

“吃過午飯了嗎？”我站起身來問他，想要打破尴尬。

“嗯。”他淡淡地笑了笑，笑意似有若無。

漸漸地，我卸下對他的防備，和他并肩走到欄杆旁，倚着欄杆，任由風迎面吹拂。

“今天英語老師講的課真的超無聊，我有幾次都在打瞌睡，但又不敢光明正大地趴下去睡，只能托着腦袋釣魚犯困，不過，言緘默比我強多了，他幹脆倒頭就睡。”我叽叽喳喳地給柯錦講今天我們座位那邊的趣事。

“哦，是嗎？我今天上信息課的時候也很無聊，于是把信息老師的電腦黑了。”

我驚訝地瞪大眼睛望着他：“難怪今天信息課我們的電腦突然死機，老師一時沒辦法，叫我們統統都回教室自習，然後他去修電腦了，原來是你搗的鬼，沒想到你也是個搗蛋的人啊，我真看不出來耶！”我抱着雙臂讪笑，視線上下掃着柯錦，柯錦不好意思地颔了颔首。

“對了，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我們打算組隊玩尋寶游戲，你也加入吧，省得一個人靜靜地站在一邊思考人生，多無聊啊。”我興奮地拉着他的袖子說道。

“可以啊，只要你們歡迎我。”柯錦凝眉又迅速舒展開。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我連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一直都歡迎你。”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大家一直都很歡迎我，只不過我沒有參與罷了。”

“安安靜靜地當你的沉默丞相？”

安靜片刻，我們忽然一同撲哧笑出來。

“我想我也是時候再找一個方糖了。”

“哦？”

那不是挺好的嗎，看柯錦平常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我真心希望有一位方糖能夠出現在他身邊陪伴他。

“藤年，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傻？”

“說我很傻？”我指着自己問道。

“嗯，很傻。”他對上我的眼睛，等待我的回答。

“好像是有啊，阿諾一直都說我傻不垃圾的，然後言緘默有時候也會說我傻，其他的應該沒有了吧，不過我知道那些都是開玩笑罷了。”我摸摸後腦勺笑着說道。

“這樣啊……”柯錦望着藍天若有所思，沒有問下去。

“你不要真傻就好了。”他驀然轉身對我說。

“不會的，你看我健健康康的，怎麽可能真傻，開玩笑。”我若無其事地擺擺手。

“是嗎？我看你的行為挺傻的。”他肆無忌憚地揉亂我的頭發。

我激動地咆哮：“哎呀住手，我的頭發被你弄得跟雞窩一樣啦！”

柯錦一邊壞笑，一邊繼續對我的頭發“下毒手”。

“好啊你，給你三分顏色上大紅，看我下午玩游戲不整死你！”

“我很期待。”

“走着瞧！”

……

我百無聊賴地握着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打着同一個電話號碼，但是一直聽的都是各種語言解釋的忙音。

“歐晴諾，你倒是聽電話啊。每次我都是為了你插自己兩刀，你倒好，有了男友，忘了閨蜜，必要時候還插我兩刀……這不厚道啊！”

不知道是第幾次打不通歐晴諾的電話了，我氣餒地癱坐在沙發上，手機往茶幾上一丢，失望至極，看來今天的逛街又要泡湯了，我期待已久的冰欺淩啊！

言緘默這幾天去打工，順便回家裏看看了，剩下我一個人，我的室友兼大廚沒了，突然間有些寂寞，一個人住一間空蕩蕩的房子，只有家具陪着我，除了上學放學，周末就是做作業寫小說以及發呆。

是誰說一個人也可以很自在，那只是一開始的錯覺，過了那份新鮮感，孤單就迅速籠罩上來，不給你任何時間考慮能否接受它的兇猛，一個人就是演獨角戲，主角配角都是自己，終場落幕了，都沒搞清楚演過了什麽。

如果可以，我希望歐晴諾可以來我家陪我，但是那個膽子比我還小的家夥，我不忍心讓她晚上個上洗手間都沒個停地尖叫。

一時不知該幹什麽，便跑到花園裏休息一下眼睛。

季節更替，已經感受到絲絲涼意沁入肌膚，熱風變成冷風，雖然不至于刺骨，秋天是跳着舞來的，很優雅，我是該穿一件偏厚的外套了。

黃綠相間的樹葉落了遍地，一腳踩到他們，發出脆脆的輕響，像掰斷薯片的聲音，掃起來一堆，沒多久又有幾片來撒野，然後沒什麽應景的花兒，連攀爬的藤蔓也流露枯黃，攀在白牆上，白牆仍是緘默着，我凝望着它，霎那間心有點堵。

“秋風秋雨秋煞人啊。”我脫口而出一句傷春悲秋的話。

是啊，自古逢秋悲寂寥，我想念我的父母了，不知他們天邊可好。

家家戶戶圍在客廳溫馨交談，只有我一個人站在一堵攀滿藤蔓的白牆前放空雙眼，無所事事。

似乎眼淚也很不給面子的就要冒出來。

我倔強地四十五度仰起臉，風恰好從眼角吹過，眼睛被風刺激得生疼。

突然感覺好寂寞……

“我還是找個人陪我逛街吧。”轉移情緒要緊。

我轉身回屋拿起剛被我遺棄在茶幾上的手機，翻查着通訊錄，随後我的目光落在兩個人的手機號碼上，一個是言緘默，一個是珑霜，我盯着言緘默的名字，手指捏着項鏈的墜子，躊躇片刻，還是撥通了珑霜的電話。

“霜哥，你現在有空嗎？”

“嗯，年糕？我有空啊，找我什麽事？”電話另一頭傳來的聲音好溫柔。

我突然覺得不好意思麻煩他，但還是希望他能夠同意我的小小請求。

“那個……你可以出來陪我逛街嗎？”

雖然我知道今天是難得的假期，雖然我知道我這麽唐突的請求是有那麽點冒昧，雖然我對于他是否同意和我逛街一點把握都沒有，雖然……

“好啊，反正我沒事幹。”沒想到他爽快地答應了。

我頓時心潮澎湃，“真的嗎？那太好了！”

結束通話後一蹦三丈高。

……

“霜哥，還是你夠義氣夠兄弟，歐晴諾那死丫頭，我打了N＋1個電話過去都沒反應，估計是和狄子葉在一起樂得連黑夜白天都分不清了！”我自在地挽着珑霜的手，和他一間又一間地逛着百貨大樓的店。

“你早該想到我了。”

珑霜低頭與我對望，他琥珀色的眼睛與言緘默的深邃、勾魂攝魄是截然不同的，珑霜的眼睛幹淨純粹，容不下沉澱，眼神也是始終保持平靜，如同不起波瀾的湖面。

“下次沒人陪你逛街，第一時間就可以打電話給我，我火速趕到。”

我高興地對上他的眼睛，他的眼裏放滿了閃閃的星子，裏面有個笑開的我。

“你真是太好了，我會永遠感激你的！”

“是不是覺得我超好？”他溺笑着刮我的鼻子。

我撓撓後腦勺，假裝疑惑道：“是嗎？”

他耐我不何地笑起來：“真是敗給你的傻氣了。”

“我傻？我哪裏傻了，我個人認為，我還是挺聰明伶俐的。”我淺笑道。

“好好好，你不傻，你就是寶裏寶氣了點。”珑霜修長的手指貼在自己唇邊笑着說。

“寶裏寶氣？什麽意思？活寶嗎？”我皺起眉頭，拽着他的衣袖問道。

珑霜恢複平靜的微笑。“對。”

“哦，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地點頭，珑霜又撲哧笑出聲來。

“停！有那麽好笑嗎？”

珑霜點頭。

周圍的人看我們像看熱鬧似的，我丢人地把頭低下去。

“都怪你，笑那麽久，我們都成動物園裏的猴子了供人觀賞了。”

“好吧，我們擺駕，女王大人。”珑霜微笑着，拉起我的手，掌心傳來一陣溫熱，我別扭地把手往回縮了縮，珑霜的大手像個大魚網，把一條想逃跑的小魚緊緊地包裹在手心，他牽着我的手，我邁着小步子跟在珑霜身後，走起來像漫步雲端。

“我請你吃冰淇淋吧？”本來今天出來的一個目的就是吃冰淇淋，我沖珑霜眨眨眼。

“啊？”

我沒等他反應就把他拉到一間手作冰淇淋店門口。

“我要……”

“兩個香草冰淇淩。”

果然，珑霜是很了解我的人，他知道我從小到大一直愛吃香草冰淇淩，只要是鬥膽出現在我眼前的香草冰淇淩，我就想消滅，然後他就會問冰淇淋是不是得罪了我。

“多少錢？”我低頭在手提包裏翻錢包。

“二十元。”服務員開始低頭挖雪糕球。

“給。”沒等我反應過來，一只再熟悉不過的無名指有漂亮四葉草胎記白皙的右手，早已把一張二十元遞過去，然後手裏多了兩個冰淇淩。

“本來我想請你吃的，你又搶先一步給了錢！”我無奈地說道。

珑霜仍是溫和地笑：“下次你請回我就是了。”

我接過他遞來的冰淇淩，我迫不及待咬一口，濃郁的香草味占滿了口腔，每一個味蕾都在跳踢踏舞，太好吃了。

“又是這一句，結果到了下一次又是你請我，我都沒機會了！”我故意不高興地撅嘴，“還當不當我是兄弟啊？”

不過，我只是和他開個玩笑罷了，珑霜知道我一個人偶爾也感到孤單，純粹是想我開心罷了，別無其他。

“好，下次你請，我不攔你。”

“你真的不會搶先給？”我狐疑地望着他。

他狡黠一笑，淺粉花瓣唇上揚，琥珀眼滿是星星點點的微光，晃的我手裏的冰淇淩都要花癡得化掉。

我抿一口冰淇淩說道：“姑且信你一回。”

再狠狠地咬了一口，冰凍冰凍的甜從唇蔓延到口腔，不知道接吻的滋味是不是也是這樣冰涼的甜，我的腦海中就勾勒出言緘默優美的唇線，以及他粉色的看上去冰涼的薄唇。

為什麽我和珑霜在一起逛街，想的人是他？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