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九次

16歲那年元宵節，父親沈括再婚，當晚在沈家大宅舉行答謝晚宴。

彼時沈晏已經搬出沈家獨居，跟家裏的人感情淡薄，也就沒有出席婚禮。後來老爺子忍無可忍發話讓人将他強硬的帶回去，他也尋機從半道上逃走。

因為實在懶怠看到沈括那張虛僞醜惡的嘴臉。

新年裏的最後一天，節日氛圍甚濃，沈晏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逛。

薊城是千年古城，又曾是王氣所在，歷經六朝，歷史底蘊濃厚，每到傳統佳節總有各式各樣的民俗活動。

他不知不覺就走到檀香山腳下的燈市。

這是一座仿宋朝風格所建的南北長兩公裏東西寬20米的古街道。因為古時候的上元節有觀燈的傳統，所以近年來每到元宵節這天街道上就會挂滿各式各樣的花燈，還在上空形成一片紙燈籠組成的屏障，讓行走在下的游客有夢回千年之感。

沈晏冷眼旁觀其他人玩耍的熱情，在走到一個賣國風面具的小攤鋪時，他忽然覺得新奇便付錢買下一張。

正當他試戴的時候，背上不期然被人撞了一下。

他回頭看過去。

是一個梳着雙丫髻的漢服少女，她外罩一件正紅色鑲毛邊的大氅，襯得她圓圓的小臉粉撲撲的。然而讓沈晏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她精妙的五官，而是鼻梁上那一點小黑痣，俏皮又可愛。

跟朋友打鬧卻不小心撞到人，小姑娘落落大方的眯着笑眼道歉。

從小趙檸樂就把對美好事物的捕捉能力的特質表現得淋漓盡致。雖然沈晏面具遮面，但他身體的其他部位無一不在顯示這是個長相絕佳的少年。

她趁機對人恭維道：“小哥哥，你一定長得很好看吧？”

沈晏沒有回答，趙檸樂也不惱，她轉而請求他幫忙給自己和朋友們拍照。

許是那晚一人在寒夜裏行走太久，而眼前的小姑娘如火團一般的闖入沈晏的視線，爽朗元氣的笑臉莫名讓他凝凍成塊的心髒隐約有融化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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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以為只是偶然的相遇，不曾想卻再次牽絆到一起。

想到趙檸樂自己腿腳不方便都為他忙前忙後，沈晏輕哼一聲，“她的孩子氣一如當年，見到好看的人就起了三分鐘熱度，等到這新鮮勁兒過去，自己也就被她抛到九霄雲外了。”

可轉眼，想法就變了一變，“她不是這樣的人。”

一夜的輾轉反側，沈晏也沒能理出個頭緒來，反而有幾分認命的想，随便吧。

...

早8點就開始上的專業課結束後，趙檸樂直接去停車場，她跟許清嘉約好在那碰面。

美院在元旦節的時候有大型畫展，大一新生也可以投稿參展，是以最近許清嘉沒日沒夜的蹲畫室趕作品。

趙檸樂過來後，她才睡眼惺忪的從方向盤上擡起頭來，眼底都是青黑，女神風采打了折扣，不用說昨晚肯定又熬夜了。

她是直接從畫室過來的，說話的同時扒拉了幾下亂糟糟的長發，“你這大包小包的拿的什麽呢？”

“你忘了白钰家的金漸層生崽崽了，他答應送我一只啊，所以今天去姥姥家就順便把貓咪接過來，這是我給它準備的一些玩具還有其他會用的東西。”

趙檸樂把手提袋扔到車後座，“另外還幫沈晏準備了些日常用品。”

許清嘉對她一夜之間就變得賢良淑德的德性表示了不屑，“要是孟阿姨看到她閨女這麽懂事了，還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麽樣兒！”

“我也是看他沒有家人照顧覺得很可憐好不好？”

“得，”許清嘉笑着捏捏趙檸樂的小臉，“我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你還是個戀愛腦呢！”

“許清嘉！”趙檸樂氣鼓鼓的威脅，“你再嘲笑我我跟你翻臉哦！”

到附院不過5分鐘的距離，幾乎是一溜煙兒的時間就到了。

趙檸樂下車前還問，“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下再走啊？”

許清嘉打了個呵欠，然後擺擺手，“我直接回宿舍不是來的更方便？”

“那好吧，你小心開車哦。”

“知道，你快上去吧。”

每天上午的10點到12點是探視時間。

等電梯的人很多，趙檸樂這個傷殘人士手裏還拿着東西又不方便跟其他人擠，所以她就在樓梯間的長椅上坐着打算人少了再上去。

不多會兒，又過來三個年齡不大但是打扮的很是精致的女孩子，其中一個穿百褶短裙留着利落短發的始終不停地在跟同伴說話，期間還偶有提到沈晏的名字。

當雙數樓層的電梯再次下來後，趙檸樂起身走進去。

女孩子們跟在她身後，看到她按了30樓的按鈕，在趙檸樂不注意的時候，三人交換了眼神，然後其中那個年齡稍大戴着黑框眼鏡的卷發女生主動搭讪道：“我昨天也看到你诶，網上那個辟謠微博也是你發的吧？請問你跟沈晏是什麽關系啊？”

她盡量在表現的很禮貌了，不過表達的意思讓人聽在耳裏卻透着一股古怪。

趙檸樂擡眸看向旁邊的幾個女孩，不知道對方是狗仔還是粉絲或者是私生粉，她腦瓜子轉的快，瞬間就想出個安全的說辭，“我是他的助理。”

“請問你們是粉絲嗎？抱歉哦，沈晏需要靜養，不方便探視。”

她後面的話，那短發女孩就沒聽，而是跟同伴嘀嘀咕咕的，“沈晏已經有團隊了嗎？”

“不知道啊，網上說沒有。”

這幾個女孩子實際上不是誰的唯粉，算是多擔，不過不像普通追星女孩只狗愛豆的公開行程，而是從黃/牛那裏買到喜歡明星的私人信息後會各種跟蹤蹲守，企圖能跟他們私下來往，給人造成很大的困擾。

當然這同時這也就意味着他們看到的、知道的比普通粉絲要多很多，因而對趙檸樂說辭她們完全持懷疑态度。這三人說話沒什麽顧忌，像是壓根不怕人聽到似的，“她看着年齡好小，又穿着一身大牌，根本不像助理。”

“就是，帥哥明星身邊哪有漂亮助理啊？被粉絲知道了還不得發瘋？長得這麽好看，說不定是沈晏的圈外女友。”

“那如果是真的，沈晏還想不想混娛樂圈啦？都有女朋友了，誰還敢入股狗他啊？”

“八字沒一撇呢，等會兒看看不就知道了，說不定沈晏能看上我們當中的誰呢。”

雖然她們的聲音忽大忽小的，可但凡聽力沒問題的人，都能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趙檸樂聽在耳裏，憋了一肚子火，當即就要不管不顧的怼回去，可她立馬想到曾經俞然楓在微博上挂私生然後被報複性的糾纏了好久，然後差點神經崩潰，就不得不忍下來。

附院的電梯上了年頭，運行速度慢，在中途沒有人上下的情況下都足足花了一分多鐘才到。

趙檸樂拄着拐，第一次走得腳下生風，在進病房前還特別囑咐保镖看到無關人員一定要把他們趕得遠遠的。

氣死了，她還是第一次覺得女孩子也能這麽猥/瑣。

病房裏有訪客。

趙檸樂還沒靠近的時候，就聽到說話聲，而且不止一人。

其中一個她認識，是簡祺安。

跟在“原色”那次看到他相比，眼前的簡祺安完全可以用“春風得意”來形容，他看上去神态都飛揚了很多，想來是薛堯翻車後，不用跟在人後面當跟班不說，公司也把資源都傾斜到了他的身上。

另外那個男人身穿西裝戴着眼鏡，頭發梳的油光锃亮，看年齡像是已經過了不惑之年。

想來這個眼鏡男人跟簡祺安是碰巧遇上的，而且來了這會兒，他自覺事情已經談妥，便起身對沈晏告辭，“公司還有事要忙，我就先走了，靜候您的佳音。”

簡祺安聞言也站起來送他。

眼鏡男人笑着推辭了，在路過趙檸樂的時候，他還很友善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