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五十次

哭，也是件非常耗費心神的事。

等趙檸樂隐隐聽到自家的門被敲響時，她才迷蒙着從沙發上半擡起身來，腦子暈乎乎的，眼睛視物也很模糊，全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窗外暴雨如注，随風打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短促的痕跡。牆上的貓形時鐘在靜悄悄的走着，尾巴左右擺動，已經淩晨兩點了。

敲門聲還在繼續，連同偶爾閃過的驚雷，一頓一頓的像是擊打在趙檸樂的心上。

沈晏？

她保持着側耳傾聽的姿勢，渾身警惕。前幾天出門前就換了密碼，如果是他在敲門也情有可原，畢竟這小區閑雜人等進不來，所以她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大半夜的過來。

饒是心裏有了猜測，趙檸樂也還是踮着腳小心謹慎的往門口走去。

樓道裏的燈好似壞了，光線發暗。

看不清來人的正臉，因為他很是痛苦模樣的将手臂撐在門板上，保持着彎腰埋頭的姿勢。當對一人極其熟悉的時候，僅憑一個發旋或者後腦勺你都能肯定是他。

趙檸樂想了想，把門打開。

沈晏沒了支撐，瞬間身若無骨一般的向她倒過來，“沈晏！”

哪怕瘦，他也是身高188cm的大個子，要是毫無預兆的壓到自己的小身板上，那明天鐵定又得醫院見，所以趙檸樂及時喊了他一聲。

聽到朝思暮想的聲音，沈晏混沌不堪的思緒總算清明了幾分，他探手攬住趙檸樂的腰，她這才穩住身形。

這樣一來，他整個人都粘附在了她身上，同時也更加小心緊密的箍住她，滾燙的呼吸一輕一重的撲在她的肩窩和臉頰處。

趙檸樂心下狐疑，急忙擡手摸他的額頭，“你生病了！”不僅是額頭，整張臉，還有他的身體都散發着不正常的熱度。

她半抱半拖着将他往沙發上移，到後面兩手就脫了力，跟沈晏同時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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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稍有明晰，便快速恢複到麻亂糾纏的狀态，眼下動作全憑本能，察覺到趙檸樂有離開的趨勢，沈晏立馬将人牢牢桎梏在胸前不讓她走。

她氣得下手揪他腰間的軟肉，“你放開我！”

“我去給你拿退燒藥啊混蛋，你想變成笨蛋還是想燒成肺炎？再進醫院的話，我絕對不管你！”

“快放開！”

她說着還去掰他的手。

沈晏忽地就笑了，眼睛卻是閉着的，他的臉下意識親昵的摩挲趙檸樂的，“你終于肯理我了。”

“我等了你很久。”

“小屋子裏好黑，你說要來救我出去，要做拯救我的騎士，”他的聲音低低高高的，“還說你是天底下最人美心善的小仙女，肯定能打敗守在屋外的女巫。”

“可是我一直等你，時間過了一天又一天，你都沒有來。”

他在夢境裏吧？或許是回到了童年，他還是那個不被關心和愛護的小男孩，幻想着有踩着祥雲而來的蓋世英雄，帶走他。

察覺到自己露在空氣中皮膚有了溫熱的濕意，借着室外的微光，可以看到沈晏眼角的淚痕，只瞬間趙檸樂的眼淚又跟開了閘似的，大顆大顆的滾落。

她猛地抱住沈晏，喉間哽咽，“我來接你了啊。”

“你不要害怕好不好？”

良久，就在她以為沈晏已經昏睡過去時，他又将她抱得緊了些，嘴角微微翹起，

“嗯，好喜歡你。”

...

快要進入五月，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明亮的陽光鑽過綠漆雕花的窗框，照得教室極為明亮。

整個上課期間，趙檸樂都心不在焉的。

昨晚簡單的給沈晏吃了退燒藥，慶幸的是，她早上走前再給他量體溫，已經轉成了低燒。思及此，她仍是惆悵不已，也不知道他現在睡醒了沒，吃東西了嗎？

趙檸樂撐着腦袋，明媚的小臉上滿是擔憂，眼睛間或瞥一眼毫無動靜的手機。

應該還在睡？

講臺上的老師又照着PPT念完了新一章節的《金融學概論》，周圍的同學也換了一個話題聊天。

還有5分鐘才放學，好難熬，趙檸樂絕望的望着天花板。

“你們把沈晏捧到天上去了，結果他還不是個神經病？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動不動就會發狂打人，誰受得了啊！”

“你小聲點，趙檸樂在前面聽着呢！”

“怕什麽，她又不敢做什麽！”不過最後一句話的氣勢明顯弱了不少。

趙檸樂冷哼一聲，應該是故意讓她聽的吧，否則讨論沈晏得過病的人不少，怎麽偏偏就碎嘴的女生聲音又大還字字帶着挑釁？

在鈴聲響起前幾秒，老師就通知下課。

趙檸樂利利落落的合上書，然後就站起來向後轉身。她想知道是誰這麽不長眼睛敢當着她的面非議沈晏？

女生波浪卷發，濃妝豔抹，全然不記得這號人什麽時候出現過。不過也不妨礙趙檸樂找回場子，她神情肅然，語帶輕蔑，“嗓門這麽大，故意吸引人來看你嘩衆取寵的醜态吧？”

“你說閑話的樣子很專業，需要我給學校申請讓你停學專幹這家長裏短的行當嗎？”

“你敢仗勢欺人？！”女生鼓着眼，半點不服氣趙檸樂威脅她。

趙檸樂無所謂的攤攤手，“我為什麽不敢？你行嗎？而且我可不是仗勢欺人哦，我這是打狗你明白嗎？”她眯了眯眼，冷聲道，“如果我再聽到有任何關于沈晏不好的傳言，那都是你說的，後果自負。”

“我相信，你爸媽很樂意我幫他們教育你。”

女生雙手緊緊捏住衣角，本就是色厲內荏的做派，眼下被一通羞辱也是想還手卻又不敢沖動，她的朋友也在小聲的勸，“都說了讓你小點聲，而且付聰追趙檸樂也是他一廂情願，你真的不該遷怒…”

原來是因愛生妒。

趙檸樂翻了個白眼，又掃了女生一眼，“跳梁小醜。”

桂園餐廳有口味不一的瓦罐湯賣。

趙檸樂挑着沈晏喜好買了兩盅，再打包了幾分小炒就回家去。

皮蛋喵喵的叫聲從卧室裏傳出來。

她把包裝盒在餐桌上放好，也沒顧得上取下書包就直接進了客房。

“臭貓咪，你不要踩他啊！”趙檸樂幾步上前就把坐在沈晏胸口的皮蛋給抱了下來，但是皮蛋固執，一落地就又扒拉着床腳幾下就爬了上去。

她一把揪住它後頸，諄諄教誨道：“這是個水晶美人你知道嗎？脆弱的很。”

“你那麽胖，把他踩壞了怎麽辦？”

話音未落，沈晏就應聲咳嗽兩聲，趙檸樂趕緊把皮蛋丢在一旁，湊近了去看他，“醒了嗎？”同時還有探手去碰了碰他的額頭，然後再對比自己的，“不燙了好像。”

沈·病美人·晏幽幽轉醒，好似這會兒才真的清醒過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趙檸樂，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她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會真的便傻了吧？”

他喑啞着開口，“傻子。”

趙檸樂保持微笑，好氣哦，就不該管他。

沈晏見狀露出個蒼白的笑，“我想坐起來。”

挺正常的模樣，趙檸樂放了心，一條腿壓上床沿，兩手抱着他的胳膊給他借力，嘴裏還一直叨叨，“昨晚可把我累壞了。”

“雖然能走，卻沒多少力氣，我拖你拖得胳膊都有肌肉了！”她說着，小胳膊還拿出來舞了舞。

“還有啊，你這手怎麽回事？”昨晚她就注意到了，包紮的嚴嚴實實，可從那隐約浸出的血跡看，傷的必然嚴重。

沈晏抿抿唇，心虛的別開眼不去看她。

趙檸樂就這麽目光熾烈的盯着他，勢要等他一個說法。

沈晏無法，只得正視，卻避而不談，“你過來點。”

趙檸樂不明所以，但也依言傾身，不及防就被他抱在懷裏。

他說：“我抓住你了，不會再放你走。”

她嘻嘻一笑，反抱住他，“那我也不放開你。”

“我…”他猶有遲疑，“你接受本來的我嗎？”

“敏感、多疑、執拗又自私的我？”

“哼！”趙檸樂從他的懷裏鑽出來，直起身神氣道，“看你的表現。”

“你總是不信任我，還疑神疑鬼。如果我真要喜歡別人，至少…”她開始掰着手指頭數，“現在應該都有七八個前男友了。”

“再說了，我跟俞然楓他們青梅竹馬的，要談戀愛還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就是因為彼此沒有男女之情啊，否則哪有你吃飛醋得機會？”

她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沈晏反而愈發悶悶的，他雙手環上她的腰，“我改好嗎？你能永遠只能喜歡我，愛我嗎？”

“那你也要長長久久的喜歡我。”趙檸樂說。

“我不能沒有你。”

你是三年前的上元夜就烙在我心口的朱砂痣。

...

趙檸樂把純淨水和藥片放在桌子上，見沈晏還在衛生間沒出來，就過去看看究竟。

這個強迫症的家夥居然在刷牙的同時，把她放在洗漱臺上的瓶瓶罐罐按大小高低順序依次擺好，完了他還樂此不疲的又照瓶身顏色強弱給它們排隊。

“快點啦，我下午還要上課。”趙檸樂氣鼓鼓的說。

他還穿着昨天的家居服，象牙白的圓領套頭衛衣，淺卡其色的棉質長褲，頭發亂糟糟的頂着，也不見他梳理。

聽到趙檸樂的話，他刷牙的動作加快，最後把牙刷挂上牙刷架的時候又調整了刷頭的角度，才徹底結束梳洗工作。

在走近站在門口的趙檸樂時，低頭就在她的櫻桃唇上淺淺的印了一下。

“你偷襲！”她懊惱的瞪他，檸檬味的清香從自己的唇上傳來。

沈晏蹬鼻子上臉，幹脆彎腰把自己的臉放在跟她一個水平線上，“你偷襲回來。”

不親白不親。

趙檸樂賊兮兮的偷笑，捧着他的臉就用了更大的力道去親他。

小姑娘還是見識太淺，不懂男孩子擁有正大光明的權利後會抓緊一切可以為自己謀取福利的機會。

然後，趙檸樂就被沈晏壓在衛生間的門框上跟他長時間親密交流了一場法式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