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小李飛刀卷三

殺人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可她并不後悔，因為林仙兒确實該死。

卓荦想起了很久都沒想起的葉翔，終于明白為什麽他們總是喜歡在殺人後喝的爛醉，因為醉了總是比醒着好。

這是第二次嘗到酒的滋味了，還是一如既往的難喝。

喝下第二碗，她就覺得醉了。

上次是陸小鳳背她回去的，這次可就沒這麽好運了。

她看着街邊的茫茫夜色，竟有些可憐起自己了。

“爺爺，那邊有個女孩子在喝酒唉。”一個悅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那是一個很有靈氣的女孩子，兩只大大的眼睛閃爍着比太陽還有耀眼的光芒，只要看到她就感覺到溫暖。

她旁的老者雖然滿頭白發，臉上褶皺橫生，那雙精明的眼睛卻是洞察一切人情世故。

老者道：“爺爺看到了，老頭子的眼睛還沒花呢。”

少女道：“她看起來好孤單哦。”

老者道：“那是她的命啊。”

少女道：“命？”

兩人已經走進，卓荦想要起身離開卻被老者攔住。

“小姑娘，你如果再執意孤行，恐惹殺身之禍啊。”

卓荦聞言心下一動，神色不禁有些動容，“那您的意思是要我明哲保身？明知有禍，卻當做不知，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被那些事情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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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聽到卓荦言語中的尖銳，心下微怒，“天下居然還有你這樣的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是要賠上自己的性命才肯罷休嗎？”

卓荦淡然一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芸芸衆生，哪一個不是在苦苦煎熬？我豈能獨自茍且偷生？”

老者聞言，渾身一震，想他天機老人一生道破無數天機，今天卻被別人道破自己的天機，頓時猶如醍醐灌頂，振聾發聩。

半響，他才嘆息道：“是老頭子愚鈍了。”

少女看着自家爺爺那般慚愧的模樣，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卓荦又道：“我知是您的一片好心，可您也知道，我的命就是如此。”

說完這句話，她渾身的醉意都消失的一幹二淨，慢慢站起身來，轉身沒入蒼涼的黑夜。

她的步伐緩慢、輕捷，同時帶着殺伐決斷，天地間沒有一個人能阻止她的步伐。

“小紅啊，你說她像誰？”

被稱作小紅的少女咬了咬唇，冥思了半響，“李尋歡。”

天機老人看着自家的孫女，嘆息道：“有些人天生注定就是強者，因為能力高出常人，自然身上的枷鎖也多出常人，所以注定一生道路坎坷。”

“那他們豈不是很可憐？”

天機老人摸了摸胡須，“有時候失去也何嘗不是一種福分。”

一個饅頭，一碟綠豆糕，一盞山楂菊花茶。

卓荦坐在吵鬧客棧的一角，默默地吃着。

耳邊有人在談論林仙兒的死亡，然後又提起了梅花盜，一時之間，衆說紛纭。

卓荦安靜地吃着，每一口都咀嚼的很仔細，默默地回味着糕點混合着茶水那美妙的餘韻。

或許是她吃的太專心了，所以李尋歡走近時，她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因為她知道他為什麽而來，所以她想吃完最後一塊糕點，也許這會是她吃的最後一塊。

李尋歡做到她面前，沒有打擾她，只是靜靜地坐着。

“這麽快就見面了。”她擡頭看着他，發現他眼角的皺紋更加深刻了。

李尋歡嘆息道：“是啊，沒想到會在這裏見面。”

卓荦放下手中的絲絹，将茶杯斟滿，遞到李尋歡面前，“不介意的話，請喝一杯吧，這也許會是我們喝的最後一杯了。”

李尋歡接過，卻沒有飲下，直直地看着卓荦，眼神有些冰冷， “是不是你殺的她？”

他見識過她的身手，已是登峰造極，若真要一個人能同時制住三十名以上的江湖頂尖好手并且殺了林仙兒，還能安然無恙地離開，除了卓荦，他想不到其他人。

卓荦眼神有些暗淡，“你是為了她才來找我的？”

“是，我在她身邊發現了這個。”李尋歡伸手，一刻小巧的栗子糖赫然出現在她視線裏。

卓荦臉色微變，淡然道：“沒錯，是我殺的林仙兒，”

李尋歡皺起了眉頭：“為什麽？你和她有什麽仇恨？”

他有些憤怒，為她有失他的信任而憤怒，他一直對自己看人的眼光很自信，可這一次，他卻産生了懷疑。

“因為她該死！”

因為她會毀了林詩音，也會毀了你的幸福。

“你、、、、、、” 李尋歡瞪着她，一時語塞。

卓荦唇邊勾起一抹諷刺，“怎麽？要幫她報仇嗎？我也正好想要領教領教小李飛刀的厲害。”

樓上依舊吵鬧，只是現在吵鬧的人已不是剛剛吵鬧的人了，可卓荦與李尋歡依舊坐在原地，好像這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我知道你覺得對她有愧，我也不指望你會相信什麽，只要你記住是我殺的就好了。”

李尋歡：“這算哪門子理由？僅僅是因此，你就去殺人？卓荦，算我看錯你了。”

卓荦面色一僵，眼神充滿怒火：“我不但會殺她，還會殺了龍嘯雲。”

她能殺的了林仙兒，就一定能殺的了龍嘯雲，而且非殺不可。

龍嘯雲是李尋歡的結義大哥，更是林詩音的丈夫，江湖上有多少人盼着他龍嘯雲死，他一死，興雲莊便危矣。同時也可以想象林詩音的命運，以及龍小雲的命運，到時，縱使他李尋歡有三頭六臂，也不能再江湖的血雨腥風中護她周全。

李尋歡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滿腔怒火，銀色的光芒在指尖躍躍欲試。

他不允許任何人去破壞她的家庭，她的幸福。

那是卓荦第一次見到小李飛刀，可卻是想要她命的飛刀。

她瞪着他，心中既是委屈又是酸澀，可她的表情卻依舊決然，

“你最好現在就殺的我，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他。”

李尋歡捏着手中的飛刀，捏的緊緊的，但始終都沒有射出，即使卓荦一直在等他出手，直到她走出了大門，他仍沒有出手。

他的飛刀只用了救人，确實不會沒有理由地殺人。

抱歉，除了殺人，我真的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保護你，保護你愛的人，如果真的有罪，就讓我一個人來背好了，反正我又不會死。

我的命還長着呢。

人影攢動的街頭，她最後一次回望那那扇窗，那個人影似乎還伫立在那裏。

可她卻不得不離開了。

卓荦讨厭林詩音，讨厭的是她的懦弱已經對李尋歡的不信任，可當她真正看到她時，卻是怎樣都讨厭不起來了。

卓荦從客棧出來不久就遇到了林詩音，當時她身上沾惹了些許污漬，眼睛裏也有未幹的淚水，在幽暗簡陋的小巷看起來甚是可憐。

美麗的女人打幽巷經過，帶着江南濃濃的煙雨情懷，雙眸淡然，有着如詩般的愁韻，輕聲說道：“你跟我走吧。”

葉開說曾經看到他刻過她的木人，可是她和林詩音一點都不像。

不知是他眼花看錯了，還是他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