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莫予深以前從沒許過願,過生日都不許, 他不信這些。
現在奚嘉讓他許願, 期盼的眼神望着他。
莫予深虔誠的許了一個, 希望奚嘉餘生健康。
奚嘉跟他一塊吹蠟燭。
蠟燭熄滅, 一縷青煙,還有焦灼味。
奚嘉拔掉蠟燭,切了兩塊蛋糕, 她要了大的那塊,小塊給莫予深,“要是吃不完, 給我就行。”
莫予深不吃甜食,以往姜沁給他買蛋糕,他就象征性吃兩口。今天這盤蛋糕,沒那麽膩,他應該能吃得完。
奚嘉今晚沒溫習跟莫予深之間的筆記,這會兒不知道聊些什麽。
在劇組忙了一天, 耳朵裏也響了一天,頭疼欲裂,到了晚上記性就更差,她也不想看了。
兩人安靜吃着蛋糕。
莫予深打破沉默, “你少吃點,奶油吃多了胃不舒服。”
奚嘉:“沒事兒。”
“明天劇組都放假?”莫予深主動找話題。
奚嘉:“哪能呢。就我休息。我的活熬夜加班幹完了。”
“以後少熬夜。”
“嗯。就偶爾。”
客廳再次安靜下來。
奚嘉側臉:“你要覺着無聊,可以跟我說說你工作上的不順心,今晚當你的傾訴垃圾桶。”
莫予深:“沒什麽不順心的。”
奚嘉點點頭, 又道:“那決策上的,我幫不上忙,一點也不懂做生意。”
她舀了一勺蛋糕放嘴裏,“以後你再娶老婆,還是找個懂點生意上的,就像我爸跟我媽,這些年,我媽替我爸分擔了很多。”
莫予深手上動作一滞,看向奚嘉,奚嘉在低頭挑蛋糕上的巧克力,沒注意他眼神。
奚嘉吃撐了,一盤蛋糕全吃完,蔬菜也吃了不少。
到了樓上,奚嘉去衣帽間找了一件家居服出來,依舊是小馬系列。
莫予深給她放好了泡澡水,卧室不見她人影。
“奚嘉?泡澡去。”
奚嘉邊穿衣服邊從衣帽間走出來,“等會兒,我吃撐了,消消食再泡澡。”
莫予深瞅着她身上的衣服:“屋裏這麽熱,你穿那麽厚幹什麽?”
奚嘉把紐扣扣好,指指外面,“到露臺走走。”
莫予深也跟她一塊去了露臺。
露臺寬敞,幾十平方,奚嘉來回走動,散步消食。
莫予深倚在露臺欄杆上,目光随着她動。
露臺是敞開式,寒風凜冽,奚嘉把家居服帽子戴上。
莫予深眉心微蹙,看她帽子上還有個豎起來的角。馬怎麽會有角?他問奚嘉:“你帽子上那是什麽?”
奚嘉:“這套家居服是獨角獸系列。”她握着那個角,對準莫予深,“瞄準,發射。”
莫予深:“……”
奚嘉自娛自樂了一會兒,終于消停下來。
莫予深還是不懂,問獨角獸是什麽。
奚嘉一句話也說不清,“等你以後有閨女了,她說不定就喜歡這些,到時你自然就知道。”
說到閨女,莫予深內心那塊柔軟被碰觸。他伸手摸摸那個角,“以後你可以跟閨女穿親子裝。”
奚嘉拿着自己的馬尾玩,馬尾很長,她拿在手裏蹭蹭莫予深下巴。
尾巴是仿真,鬃毛柔軟,蹭在下巴上發癢。
莫予深身體後傾,躲開。
奚嘉把馬尾繞在自己手腕上,她這樣,生不了孩子,還不知道有沒有生命危險,又能陪着他幾年。
他的閨女,不一定是她的閨女。
莫予深握住她頭上的角,用力晃了晃,“不一定要生閨女,兒子也行。你生的,不管閨女兒子,我都喜歡。”
奚嘉又拿馬尾蹭他,這個傻子,還以為她在愁着生不出閨女。
她适時緩和氣氛,“放心,一定給你生個閨女。就算前三胎都是兒子,我也會給你生個閨女。”
奚嘉把莫予深胳膊拿起放在臺子上,她趴上去,下巴抵着他手臂。
莫予深想起,幾個月前,她去機場接他那晚,他從酒吧勸姜沁回來,她就這樣趴在露臺,看着院裏。
今晚的月光也不怎麽亮,院裏漆黑。
奚嘉看着停車坪那邊,恍惚覺得熟悉,“老公。”
“嗯?”
“我以前是不是也經常趴在露臺上?”
“趴過。”
“那你當時是不是還沒回來?”
“嗯。”
奚嘉點點頭,這就對了,“我肯定是在等你回家。”
莫予深的呼吸在這一刻有瞬間的停滞,奚嘉往他懷裏靠近一些,莫予深順勢環住她。
露臺跟院子裏一樣,漆黑幽靜。
誰都沒說話。
有一種歲月靜好。
過了好一會兒,莫予深問奚嘉,錄音聽沒聽。
奚嘉點頭,“兩個都有聽。都喜歡。”
奚嘉微微側臉,面對着莫予深。
很自然的,莫予深親下來。
露臺的風不小,莫予深半抱着奚嘉,轉個身,背靠着欄杆,給奚嘉擋住風。
奚嘉抱緊莫予深,他身上的氣息帶着侵略性,又吸引着人靠近。
兩人的呼吸都亂了。
莫予深放開奚嘉,“回屋洗澡。”
奚嘉感覺出,他想要了。她故意逗他,“我準備泡澡泡一個小時。”
莫予深搭她一眼,“你怎麽不泡到明天早上。”
奚嘉笑笑,“泡時間長了對皮膚不好,我可以走慢點,争取明天早上走到浴室門口。”
她半晌挪一小步。
然後下一秒,又往後退兩步。
莫予深攥着奚嘉衣服的馬尾,拽她進去。
奚嘉被他拖着,倒退走。“老公,你也溫柔點呀。”
半個小時後,卧室所有的燈都關掉。
奚嘉徹底領教了莫予深的溫柔是什麽樣,那種倦譴,她差點沒受得了。
以往,在這方面,他總是強勢的,霸道的,每次都不忘看着她的眼問她,你是誰的。
那一下,直擊心底。
今晚,莫予深所有的親吻都撩人。
他吮着她的唇瓣,耐心十足。
後來,奚嘉招架不住,心尖一顫。
她抱着他,那種力道,讓她有莫名的安全感。
“老公。”
“嗯。”
平靜下來,奚嘉滿身是汗,她枕着莫予深胳膊,沒勁兒動彈。她一直擔心,“會不會有天,我連這種事都忘了?”
“不會。”莫予深給她擦擦鼻尖的汗,“你現在記憶只有幾小時,還不是連我用的尺寸記得一清二楚。”
奚嘉:“……”
“有嗎?”
說完,自己也失笑。
次日。
奚嘉睡到自然醒,不用複習筆記,不用想着劇本,難得惬意。
莫予深上午去了趟公司,有些文件需要他簽字。
這些天,公司內部暗流湧動。
莫董分割股權這事,已經傳開。現在有三四個版本。
丁秘書揣摩不透莫董到底怎麽想,元旦時,說節後分割,這都一個多月過去,沒有任何動靜。
弄得人心惶惶。
不順心的事,一件接一件。
丁秘書五分鐘前接到了研發中心那邊的電話,挂上電話,他都不敢去彙報給莫予深。
莫予深把文件簽完,一些要緊的事也處理好,關了電腦,準備回家陪奚嘉吃中飯。
丁秘書敲門進來,“莫總,剛研發那邊打電話過來。”
莫予深瞅着丁秘書,從丁秘書臉色可知,不是好消息。他猜到:“提取實驗失敗了是嗎?”
丁秘書點點頭。
莫予深:“我知道了,你去忙吧。”聲音帶着說不出的沙啞。
他起身,靠在沙發背上,從落地窗往下看。
車流不息,喧嚣熱鬧。
十二點了。
莫予深拿上風衣,離開公司。
今天路上特堵,莫予深到家快一點鐘。奚嘉不知道他中午回來,早就吃過了飯,在卧室休息。
莫予深推開卧室的門,音樂聲震天響,奚嘉正趴沙發上看手機。
他關上門,下樓,到了院裏,給奚嘉打電話。
奚嘉爬起來,把電腦裏的音樂播放器暫停。她耳鳴的厲害,放音樂才能勉強蓋住。
“喂,老公。”
莫予深:“我回來了,下午帶你逛街。”
奚嘉跑去露臺,莫予深正靠在車門上,她沖他擺擺手,切斷通話,問他,“你不忙?”
莫予深略微颔首。
奚嘉做了個ok的手勢,轉身回房換衣服。
這一次動作快,沒用十分鐘,奚嘉下樓。
今天莫予深自己開車,給她打開副駕車門。
奚嘉:“我今天可以不用帶腦子出門嗎?給它放一天假。”
莫予深:“可以。我替你記着。”
莫予深沒去商場,帶奚嘉去了離家不遠的一家大型超市。馬上春節,超市播放着歡快的曲子,超市裏人頭攢動,都是來置辦年貨。
奚嘉很少逛超市,更不知道家裏缺什麽,管家應該都置辦齊全了。“我們要買點什麽?”
莫予深也不懂,“随便。別人買什麽我們就買什麽。”
他們跟在一對中年夫妻後面,他們往購物車裏拿什麽,奚嘉也照着拿一份,還挺有意思。
莫予深推着購物車,緊随奚嘉。
超市裏嘈雜,奚嘉才不那麽焦躁,她現在最怕安靜的場合,耳朵裏全是嗡嗡嗡,被自己吵的心煩意亂。
五點鐘,他們從超市出來,滿載而歸。
奚嘉回到家就去了樓上,換禮服,化妝,和葉秋約了七點見面。
樓下客廳,管家看着這一大堆東西,平常家裏都不用這些。
莫予深示意管家,“用不着的就送人。”他又吩咐:“把家裏所有燈管都換了,換成最暗的那種,奚嘉眼睛會慢慢畏光。”
管家點點頭,說不出話。
半個鐘頭,奚嘉打扮好,下樓。
莫予深在客廳看電視,一直盯着屏幕,也沒看進去內容。
聞聲,他轉頭。
奚嘉穿着長裙,像仙女一般。
她只要稍加打扮,就會是全場焦點。
今晚的裙子簡單,還算低調。
莫予深送她到院子裏,把銀行卡密碼說給她,很簡單,奚嘉一下就記住。
“喜歡的都拍下來。”
奚嘉:“放心吧,我最擅長花錢。”她揮揮手。
汽車駛出院子,奚嘉關上車窗。
路上,接到周明謙電話。
奚嘉今天沒補跟周明謙有關的筆記,對他過往惡劣态度沒絲毫印象,現在只記得他是劇組導演。
對他就客氣很多,語氣都溫和起來,“周導,您好。”
周明謙一愣,很不習慣這樣的奚嘉,不知道她又來哪一出。沒時間扯閑篇,他問:“忙不忙?”
奚嘉:“不忙。”
周明謙切入正題,明天要加一場戲,劇本上是一帶而過,他想擴充、細化,讓奚嘉晚上把劇本改好,明早開會。
奚嘉問,想細化的方向是什麽。
周明謙把想法都說給她,以及這場戲在後面起到一個什麽作用。
奚嘉記住了,“我回去就改。”
周明謙明顯又是一怔,擱以前,他只要質疑她的劇本,她總要跟他争執,冷言冷語一番。
今天這麽好說話,破天荒。
收線,奚嘉琢磨着要怎麽改。
不知不覺,到了慈善酒會所在酒店。
葉秋比奚嘉到的早,她還要走紅毯,有簽名拍照環節,就沒跟奚嘉一塊入場,兩人約了在內場見面。
奚嘉在入場時碰到了莫濂,她對莫濂的記憶依舊停留在國外上大學那會兒,記住的還是他的英文名。
莫濂也看到了奚嘉,駐足。
今晚的慈善酒會是莫濂公司下設慈善基金會舉辦,莫濂作為幕後老板,也低調出席。
不過沒人知道他跟慈善基金會的關系。
“好久不見。”奚嘉淺笑着走過來。
莫濂:“就一個人?”
奚嘉:“跟朋友一起,她走紅毯去了。”她問,“你什麽時候回國的?”
莫濂:“一年多了。”
兩人聊着,并肩進場。
莫濂秘書一直盯着奚嘉看,她想提醒莫濂,這個節骨眼,還是不要跟莫予深那邊的人有接觸。
不知道這個奚嘉是不是探口風。
秘書看向莫濂,幾次欲言又止。
莫濂看到了,但沒給她回應,依舊跟奚嘉在聊。
秘書收回視線,做好自己的本分,她帶着莫濂入座。
莫濂位置靠前,他周邊都是基金會的工作人員,沒有外人。“跟我一塊坐?我們好久也沒見了。”
奚嘉難得遇到以前認識的,還能記住的人,“行啊。一會兒我再去找我朋友。”
莫濂給奚嘉遞了一杯咖啡,“現在在忙什麽?還是訓練?”
奚嘉搖頭,“改行做編劇了。”
其實莫濂都知道,他假裝第一次聽說,“不錯,挺适合你,你以前不就是想當個編劇。”
奚嘉問他,“你呢?怎麽想回來了?跟叔叔阿姨關系緩和了沒?”
莫濂握着咖啡杯,沒吱聲。
他以前跟奚嘉說過一些自己的事情,沒想到她還記着一點。
奚嘉見他沉默,“還恨他們呢?”
莫濂回神,淡笑,聲音低沉:“反正不愛。”
前排靠舞臺,音樂聲響起。
奚嘉揉揉耳朵,沒聽到剛才莫濂說什麽。但她看到莫濂開口說了幾個字。這音樂聲,影響了她聽力。
奚嘉指指耳朵,“我聽力下降,快聽不到了。”
莫濂一怔,把椅子朝她那邊挪挪,聲音大了點,“回國跟他們沒關系。”
奚嘉這次聽到,她說,“回來就好。”
莫濂沒接話,他回國,跟莫氏集團有關,跟莫予深有關。
奚嘉輕輕攪動咖啡,多餘的話就沒說,她也記不起跟莫濂其他有關的。
莫濂也沉默。
他看着舞臺大屏上顯示的、今晚拍賣會主題。
只有這時,他才能在瞬間感知自己僅存的那點良知和善念。其餘時間,他的內心被陰暗和卑劣占據。
容不下其他。
奚嘉給葉秋發消息:【你進場沒?我去找你。】
葉秋跟經紀人正在休息室,起了争執,沒注意到手機消息。
“葉秋,你能不能接點兒地氣,別把自己擡太高!你出道多少年了,有沒有一部像樣的作品?”
經紀人越說越氣:“你以為自己還是十八、九,二十歲呢,有大把的青春時間可浪費!你都二十六了!”
葉秋盯着休息室的沙發一角看,沒吭聲,但表情眼神說明一切,她不接受經紀人的安排。
經紀人給她争取來一部劇,是二番,她出道以來,正兒八經的一個女配角色。可制片人是楚杉,她不願接這部戲。
楚杉,就是那個知名制片人,也就是季清時的心上人。
經紀人眼神紮人:“要不是我托關系找楚杉,你真以為你能接到她的新劇?”
葉秋沒搭腔。
經紀人看了眼手表,馬上就到拍賣時間。
她給葉秋下了最後通牒:“你也可以耍性子不去。不過從今往後,公司不會再多花一分精力和資源在你身上。你跟公司的合約還有五年到期,你以過錯方去起訴打官司,你賠得起嗎!以後你沒了資源,演藝生涯基本結束。五年後,誰還記得你是誰?”
經紀人拿上包,“你自己看着辦!”說完,轉身離開。
‘砰’一聲,休息室的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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