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首聚

鬥牛、佛拉明戈、《堂吉诃德》、高迪、熱情的紅衣美女、永遠湛藍美麗的天空，悠哉的生活節奏、以及同性戀的天堂。

這是莫妮卡對西班牙的全部印象。

曾經大學的暑假，她跟許多朋友一起組團從澳洲直飛歐洲，進行過為期半個月的驢行。巴黎、倫敦、盧森堡、比利時、馬德裏，那個時候的她揣着500歐元就敢滿世界跑。西班牙的土地上先後經歷過伊斯蘭教、猶太教和天主教的統治洗禮，不同教派的碰撞造就出屬于這個國家獨特而鮮明的氣質。從阿爾罕布拉宮到聖家大教堂，西班牙以一座又一座的建築奇跡诠釋着完美的定義。

擡頭看看從指縫間落下的陽光，莫妮卡輕輕甩了甩頭。好了，今天她不是來玩的。

上午十點半的機場，來往的人群。平價潮牌出品的奶黃色a字連衣裙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襯托得恰到好處l的白色墨鏡，銀色細帶的平底涼鞋，沒有過多裝飾的莫妮卡只是懶洋洋地坐在機場咖啡廳的一張小圓桌前吃着餅幹，就吸引了無數旅人的眼光。

異國他鄉的明媚上午和嬌俏少女。這樣的組合總是能讓神色匆匆的行人們找到一絲旅行的意義。

身側是巨大的中英文雙顯尋人牌，對面是接機口。

時間退回去半個月。

七月底的莫妮卡通過六生正式與芒果臺接觸洽談，商量真人秀節目相關事宜。這次節目芒果臺下了大力氣，調用了超過50臺跟拍攝像機，組建了約百人的拍攝制作團隊，躊躇滿志地準備憑借此欄目創造收視冠軍。

經過溝通和反複确認，莫妮卡簽訂了合約，并正式确定為真人秀節目的第一季的旅行導游。

“你要擔負起其餘六個人吃喝拉撒的責任哦，你可以嗎？沒問題吧？”總導演心神不寧地問她，這姑娘看起來年紀輕得像剛成年，闖蕩演藝圈也就是兩年時間，要是捅出什麽簍子，那他在臺裏也算混到頭了。

“放心吧，我能搞定。”莫妮卡為了讓總導演放心，胸口都差點拍腫了。

“請問，你是來接機的導游嗎？”标準的普通話将莫妮卡從回憶拉到現實。

取下墨鏡，一雙修長白皙的雙腿出現在她眼前，順着往上看去，纖細的腰身，波ba一般的胸脯，以及最上面的……楚楚可憐的中年美婦臉。

“我看到上面有我的名字。”美婦伸出可愛的手指指着尋人牌上的一個名字。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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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曼情姐姐嗎？我是莫妮卡，這次旅行的導游。”莫妮卡趕緊起身幫黎曼情接過行李，黎曼情顯然也累壞了，坐到另一個沙發座上以手扇風。

“總算到了，28個小時啊，累得真夠嗆。”黎曼情滿臉疲态也掩不住眼角的風情，顧盼之間，風姿綽約。

黎曼情，知名女演員，現年44歲，曾主演《動動情，談談愛》紅遍全國，五年後出演《共和萬歲》中的國母角色再度大熱。她結過三次婚，每次離婚都是同樣的理由：我的世界他融入不了。據小道消息傳播，該女星先後幾次離婚皆因偷吃，她的緋聞男友非富即貴，皆非尋常人。莫妮卡前一世對這個人不是很了解，只是偶爾聽人八卦，說黎曼情號稱“姑蘇海倫”，每一任和她有染的丈夫及緋聞對象，最後無一不是落得家破人亡，锒铛入獄的地步，至于那些卷錢叛國的，就更別提了。

所以當黎曼情袅袅娜娜地站在自己面前，笑得像二八小姑娘一樣的時候，莫妮卡還沒能在心裏把這個溫柔的□□與禍國殃民的妖姬聯系起來。看看，人家長得多清純，多會保養啊。

莫妮卡不是善于和人打交道的性格，再加上上輩子的遭遇，人前經常會有些自卑。聊完了天氣和工作，兩個人便開始沉默不語，各自想着心事。

幸好其他隊友也陸續落地，出現在兩人面前。

萬寶寶，女，65歲，美籍華人，影壇初期玉女明星，中年轉入幕後，現在經營着自己的電影公司。

沈妮，女，40歲，國內中堅女星，各大抗戰劇、歷史正劇中經常看到她的影子。

章卉，女，29歲，是目前正處于上升期的澳門女歌手。

兩個男生從香港過來，卓紹儀和小熊一人帶了兩個巨大的行李箱，小熊頭帶寬邊帽，黑t吊腳褲的下面是一雙畫着波普圖案的板鞋，遠遠過來就舉着右手開始揮舞。卓紹儀則是完全不同的畫風：筆挺白襯衣穩穩紮在牛仔褲裏，走路的步伐穩重堅定。

“總算來了，就差你倆了。”章卉隔着人群沖兩人大喊，忽而回頭皺着眉向夥伴們吐槽。“喝了三個小時咖啡，我都跑四趟廁所了。”

七只勝利會師。男男女女叽叽喳喳互相介紹，行李箱橫七豎八堆了一地，把個機場襯得像菜場。莫妮卡兩輩子加起來說過的話也沒有今天多，“……”

“小莫妮卡，你還是說中文吧，我們這都是中國人，國語聽着舒服些。”資歷最老的萬寶寶發話了，她在美國混了一輩子，聽着普通話總覺得像鄉音。

“ok，各位親愛的姐妹們……”

“只有姐，沒有妹。”章卉糾正。

“各位親愛的姐姐們。”莫妮卡改口。

“還有哥哥們。”小熊一胳膊肘套住莫妮卡脖子，嬉皮笑臉地動用暴力。他和莫妮卡同為藝蘊公司旗下藝人，年會的時候經常碰到，彼此也算是隊伍裏最熟的人了。

作為團隊裏年紀最小的妹子，在面對一衆前輩集體提意見的時候，乖乖認錯才是正确的選擇。“各位親愛的小夥伴們，我是你們的導游莫妮卡，從現在起我們路上的所有事情我都包了，大家有什麽困難和問題，都可以找我哦。我就是你們這幾天的阿拉丁神燈。”

…………

這玩笑真是好冷。

“現在我們怎麽去酒店？”沈妮問。她看着橫七豎八的箱子就頭痛。“坐的士吧。三人一輛。”

大家都紛紛附和。

“不用不用，我來之前電話預定了兩輛商務車，小熊你帶大家坐一輛，我坐另一輛押行李。這是地址，我寫好了，你收好哦。”

“我陪你坐。”卓紹儀走過來站到莫妮卡身側，“你一個人搬不動那麽多行李，而且一個女孩子也很不安全。”

暖男啊……卓紹儀看起來冷峻不茍言笑，沒想到竟然還挺紳士。他這一提，小熊和其他幾個女生也符合着點頭，唯有黎曼情偷偷撅起了嘴。

莫妮卡權衡過後同意了紹儀的提議。拍拍那一米八三的大個子，笑得像個芭比娃娃。“那我們走吧，車在外面停車點，灰色休旅車，大家先把行李運過去。”她自己只有一個箱子和一個背包，于是主動幫萬寶寶推行李。兩個男生在這時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平均一人拖了四個。

“謝謝你哦，小熊。”黎曼情靠在嘻哈少年小熊的身邊，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

章卉和沈妮找了幾輛行李車，一股腦把東西全放在了上面。

七個人朝機場門口走去。莫妮卡跑在前面用手機跟對方聯系着，一輛一輛查看車牌號。大胡子司機在車裏沖她招手，原來為了怕他們搞不清楚乘坐方向，司機特地從對面掉頭過來，就停在前面幾步路的地方。

“就這兩輛，大家上吧。”

指揮着搬完了行李，莫妮卡坐到副駕駛座，卓紹儀和箱子們擠在後排，因為空間狹小，整個人縮成一團，看起來意外的可憐兮兮，像受虐待的小媳婦。

“哈哈哈哈哈。”莫妮卡和跟拍攝像大哥忍不住大笑，卓紹儀表情冷冷的，不以為然地将頭轉向窗外看風景。

窗外是浪漫的馬德裏街頭，這座日光滿滿的城市被妝點得流光溢彩。人行道上的長腿美女在歡樂迪吃着冰淇淋，貴婦人牽着小狗悠閑地逛街，對面面包店裏散發出的濃郁香味，種種的一切無一不在宣告着西班牙的美好。

等工作結束後，再來一場放松的旅行吧。莫妮卡眼巴巴看着露天咖啡店裏的青年們捧書閱讀的閑适狀态，默默對自己說道。

到達北非之前，劇組把所有人的落腳地定在了馬德裏。分配給莫妮卡的是每人每天100歐的預算。旅途總共15天，需要橫渡直布羅陀海峽，在埃及、利比亞、突尼斯、摩洛哥、蘇丹六個國家進行窮游。

芒果臺的節目制作經費異常充足，為了捕捉7位嘉賓的真實反應，總導演和4個副導演反複商讨修改，又打報告請示上級，最終确定了隐藏機位拍攝制度。也就是說，在明星窮游的全過程中，除了常規借助車內、酒店、餐廳角落裝設攝像頭外，真人攝影師一律不得跟拍，統統采用隐藏機位，或者借助直升機等進行航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同性格互不熟悉的人聚在一起半個月，很容易産生摩擦碰撞，進而形成一種電影電視劇裏面的“撕逼”情景，這在媒體行業中稱之為收視爆點，老實說，絕大部分觀衆就好這口。可是，人在面對鏡頭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演”的痕跡，七個人中又近乎一大半都是演員，在鏡頭前面難免會刻意隐藏缺點，誇大閃光點，這就會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收視爆點錯失，喪失真人秀節目原本該有的精彩度。隐藏機位拍攝制度除了取鏡難度較大之外，對于節目的流暢開展真是百利而無一害。所以芒果臺才會抽調50多臺機位一百多名團隊成員，為的就是全方位記錄下各種長短遠近的鏡頭，給後期剪輯增添素材。

從明星的角度而言，沒有了與流程任務無關的工作人員時刻跟随在身旁，也能顯得更放松，大家之間的互動更真實、流暢。

在莫妮卡提前預定好的酒店裏，當劇組将節目的三大紀律——錢包沒收、手機沒收（配發當地卡手機）、信用卡沒收公布以後，所有人都默默回房，開始消化并試着面對這殘酷的現實。

好在留給他們黯然神傷的時間并不長，傍晚時分，莫妮卡召集大家開會。

她在出發前已經拟定了詳細的旅游計劃。“明天我們的第一站是摩洛哥。我已經為大家預定好了早上7點半由馬德裏機場直飛卡薩布蘭卡機場的票，這裏有個小問題要提醒大家，摩洛哥航空公司是不提供免費行李服務的，所以大家的行李需要單獨付錢。這個是必要開支，我現在就給大家每人發20歐當作行李費，有剩餘的就自己留着等到了摩洛哥以後兌換成道拉姆，可以買點當地小吃紀念品什麽的。”

話音剛落，章卉就急匆匆地打斷了莫妮卡的話。“我能問問是去摩洛哥哪個城市麽？”

“你們想去哪？”莫妮卡慢條斯理，不急不徐地問。其實她已經确定好了所有景點和旅游路線，現在問這麽一句只是為了顯得禮貌，盡量避免給別人留下獨斷□□的印象。

一個嬌弱的聲音忽然自角落響起。“我想去馬拉喀什和卡薩布蘭卡。想去的舉手哦。”語畢，黎曼情帶頭高舉起右手。眼睛直直望向莫妮卡，眼神似挑釁，又隐隐含量一絲鄙視的意味。

“我們的行程很短，馬拉喀什和卡薩布蘭卡估計只能選一個了。”16天看似很長，但要順順利利不留遺憾地游完六個國家，每個國家平均下來只有兩天時間。卡薩布蘭卡一早就在她的計劃裏，而馬拉喀什……

“現在不是在商量讨論麽，怎麽我就聽到你一個人的決定呢？”，黎曼情習慣性地撅嘴。眼神飄飄忽忽瞟向離她最近的小熊，似乎在尋求對方支持。

剩下的人沒說話。大家都是第一次去北非，中國每年到摩洛哥旅游的人平均只有3千左右，在很多人心目中非洲就是個衣不蔽體、炎熱貧瘠、遍地艾滋病的國家。其實不然。北非和南非有着天然的不同，博茨瓦納以北的北非國家主要是歐羅巴人種，其中又以阿拉伯人和阿拉伯化的柏柏爾人最多，所以膚色白皙細膩，高鼻深目，與歐洲白人沒什麽不同。南非國家才是普遍意義上的黑人國家，醫療經濟等各種條件也相對而言更落後。

所以當黎曼情鼓動大家支持她的想法時，獲得的支持度相當低。無他，除了卡薩布蘭卡外，好多人連馬拉喀什的名字都沒停過。據說是伊斯蘭教朝聖聖地，但在座的基本上都是無神論者，即便去了也覺沒什麽意思。

大家都不吭聲，漸漸的黎曼情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她整個人癱倒在小熊肩上，一個勁地在他胳膊上蹭着撓着。莫妮卡原本想裝作沒看見，忍了很久最終還是沒管住嘴。“小熊，你是身上癢麽，這麽帶累情姐幫你撓，多不好。”

莫妮卡話剛說完就後悔了，恨不得賞自己幾巴掌，嘴毒一時爽，過後火葬場。要你犯賤要你犯賤，看，把人得罪了吧。

果然黎曼情整個臉色都變了，沉着臉直起背從小熊身上離開，“騰”地站起來摔門而去。小熊用一種“你闖禍了”的表情看着莫妮卡，莫妮卡內心有點崩潰。這什麽意思？這就算談崩了麽？

好在剩下的五個人都還給面子地沒走，萬寶寶作為大姐出來寬慰了幾句莫妮卡，承諾等下回去幫她勸勸曼情。其他幾個女生也故意岔開話題，追着問莫妮卡的旅游計劃。卓紹儀是一如既往的高冷無表情。

“明天我們就直接前往卡薩布蘭卡，我安排了幾個景點，應該夠大家玩的。”莫妮卡把錢分給大家又閑聊了幾句，第一次會議就這麽散了。

黎曼情的房間在莫妮卡和章卉、沈妮三人的隔壁，從樓下上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的房門半掩着，莫妮卡想了想，走過去輕叩了三下，“情姐姐，你在嗎？”

不容莫妮卡反應，門“轟”地一聲由內往外扣上，裏面依稀有腳步走動的聲音，黎曼情卻沒有回應她。

嘆口氣，看看手上的20歐，心想，看來這個梁子是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