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被黑

半個月的時間，摩洛哥、突尼斯、阿爾及利亞、埃及、蘇丹、利比亞，六個國家的旅程全部結束。分別的時候所有人顯得依依不舍。大家都知道旅行一旦結束，這堆人将再也不可能有機會聚在一起兩周，像真正的家人那樣，同吃同住，同玩同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一次旅程的結束，往往伴随着新的生活的開始。

“我會想你的，你去b市一定要記得找我。”章卉抱着莫妮卡的脖子不撒手，這些天來都是兩個人一起住，早就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好，我會去看你的。”莫妮卡回抱着她。

“還有我。”沈妮也撲上來熊抱兩人。

“到洛杉矶必須要給我打電話，我帶你們去我的莊園品酒。”萬寶寶偷偷擦了擦眼角。

六個人最後一次彼此擁抱過後，各自踏上了回家的航班。從前的莫妮卡幾乎沒有朋友，除了景怡和六生，多數時候她總是孤伶伶的一個。因為不堪的過往而拒絕和人交流，在生活困頓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莫妮卡回想起上輩子窮到申請社會救助的自己，恍如隔世。

一出登機口就看到六生戴着口罩鴨舌帽誇張地沖她揮手。“這裏，這裏——”

“我說你這是在幹嘛？這是最新的變裝游戲？”莫妮卡壓低鼻梁上的墨鏡，對六生感到無語。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趕緊上車，我們回去再說。”六生一爪抓着某人往車裏塞。

“哎哎，我的行李——”

“哎呀放心啦，丢不了的啦。”

灰色邁騰疾馳在機場高速，六生駕車，莫妮卡坐在旁邊。

“說吧。”莫妮卡最受不了六生這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她總說那是對她視覺的一種淩遲。當然每次說完無一例外都被爆k。

六生握着方向盤，頭也不轉地說：“如果我不這麽做，你以為你出得了機場麽。甜心，我真是沒想到，早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就算給我一千萬我也不會讓你去的。”

莫妮卡被說得一頭霧水，“p——為什麽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聽不懂呢？”

“真人秀！那個該死的真人秀節目！”六生忽然拔高了嗓門，因為氣憤而連按了兩下喇叭。“你們在摩洛哥的行程已經制作成了第 一 集，上周開始正式播出了。你知道麽，算了我想你還是別知道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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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知、道。”莫妮卡喊道，“快告訴我。”

“好吧好吧，冷靜點，親愛的。我會告訴你的。你知道那是你第一次上真人秀節目，我非常擔心，所以首映的時候我守在電視機前看了。是的，全部，從片頭曲到片尾字幕，甚至包括中間的廣告。”

“發生了什麽事？難道我在上面表現不好麽？”莫妮卡想起她和黎曼情的第一次争吵。

“是不太好，可那不是你的錯，是制作單位。他們太可惡了，居然把你剪輯成了一個頭腦空空、只會惹事生非的白癡女孩。我真是——不能忍。”六生越說越氣，腳下不由自主地猛踩油門。邁騰“刺溜”一下提速竄出，把莫妮卡吓了一跳。

“我當什麽大事。就這個？”

六生不敢相信地撇頭望了她一眼，“什麽叫就這個？！他們是在毀壞你的形象，親愛的。你知道這集播出後你在網上被說成了什麽？一個自以為是的笨蛋，一個狂妄自大的八婆。我能不生氣麽，接這份工作是為了提高你的人氣，不是為了讓這幫傻逼們吃飽了飯攻擊你的。”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好了好了，沒有關系，等到家了我自己看看，他們到底把我剪成了什麽樣的八婆。”

“莫妮卡！”六生受不了地高喊。

莫妮卡投降。“好吧，我只是開個玩笑。”

車子駛入公寓樓下停車場，從負二樓搭電梯直上16樓。莫妮卡回到闊別已久的小公寓，頭一件事就是：躺下。

沙發是溫暖的淺灰色，布藝花紋恰到好處地為整個客廳增添了溫馨感。她顧不得脫鞋，抱住松軟的靠枕把自己埋在沙發深處。

六生還在喋喋不休地談論真人秀第 一 集。“你過來看，你看看，這些流氓、土匪、沒節操的強盜……”

平板電腦上點開了一段視頻，莫妮卡轉過臉，用手擋住眼睛，打了個哈欠，聲音懶懶散散。“能不能先讓我睡一會兒啊……”

“！趕緊起來，我們必須要迎戰，你給我打起精神，好好看。”被打了雞血的某人強行掰開眼皮，“乖，快看。”

莫妮卡：“……”

片頭曲是七人一人念的一小段關于旅行的獨白。

開頭的畫面是一片廣褒無垠的沙漠風景，萬寶寶一個人站在頂端眺望遠處的身影，她略顯滄桑的聲音形成畫外音。“保持年輕，就要背起行囊。無論是愛情還是青春，其實都在旅行的路上。不旅行，就會老。”

鏡頭忽然切換，變成小熊背着旅行背包在西班牙的街頭流連。與此同時，畫外音也成了小熊的聲音。“一直覺得人應該去旅行，在年輕的時候，趁着有脾氣裝潇灑，有本錢耍個性，離開睜眼閉眼看見的城市，逃離身邊的紛紛擾擾，找一個讓心裏安靜和幹淨的地方，讓自己變得跟水晶一般透明，然後拍一些美得想哭的照片，留給老年的自己。”

“人生至少有兩次沖動，一次為了奮不顧身的愛情，一次為了說走就走的旅行。大概旅途的意義，是在于那一切不可預知的景色和邂逅，遇上的，都會是我人生中不可褪色的風景，多慶幸身邊有你們，陪我到記憶的深處去。将藝術寄予生活，将情感融進身體，活着應該終生美麗。”黎曼情曼妙的身姿斜躺在白沙綠海之間，她輕撫頭發，眼神迷離。

“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會以為這就是世界。如果你不看看外面，你會以為生命中的現在就是全部。”沈妮的回眸一笑，綻放在屏幕正中。

最後一組鏡頭是卓紹儀、莫妮卡和章卉三人一起從直升飛機上跳下的畫面。“背上你的行李，裝好你的夢想。別忘了答應自己要做的事情，別忘了答應自己要去的地方，無論有多難，有多遠。我們一起，攜手天涯。”

一段悠揚的西班牙樂曲翩翩奏起，真人秀節目的名字彈出屏幕，作了一個片頭結束endding。

“這片頭做得挺有質感的。”莫妮卡點頭誇道。不愧是國內超一流的後期團隊，不管是文案、鏡頭還是構思，單是這簡簡單單的一段開頭就瞬間讓節目逼格上升了一個檔次，與其他普通的旅游節目拉開了距離，顯得特有文藝範兒，非常符合時下年輕人的審美口味。

“先別誇，你繼續看。”六生沒好氣地說。

節目開頭直接就是西班牙機場七人齊聚的場景，超過六個小時得等機接人這些流水賬畫面被直接減掉，一路上除了莫妮卡和卓紹儀前去找車有兩人的單獨鏡頭，其餘皆是集體行動的畫面。鏡頭裏七個人說說笑笑到了酒店，一路上剪切了許多西班牙當地特有的風土人情進去，配合着旋律悠揚的曲調，整個節目看起來走的是溫馨明快風格，跟莫妮卡想象中的苦大仇深差遠了去。

後期制作在七個人的互動上着墨非常多，而且基本上是一開始就用刻畫剪影的方式給每個人剪輯出了一個相對比較鮮明的形象。萬寶寶是大姐大派頭，黎曼情是溫柔體貼小女人，沈妮是忠厚賢惠的家嫂，章卉和小熊負責逗逼，卓紹儀被塑造成高冷金句男神，而莫妮卡則是……古怪的美貌少女。

這個設定……好囧==

後期把很多莫妮卡冷着臉、愛答不理的表情剪切出來，與黎曼情時不時地撅個小嘴，羞答答看小熊的鏡頭作了大量對比，連莫妮卡自己看了都不得不承認，節目上呈現出來的自己還真是不怎麽讨人喜歡啊。

節目一直推進到35分45秒的時候，預想中的酒店撕逼大戰終于拉開帷幕。畫面上七個人坐在一起讨論明天的行程安排。

48秒，黎曼情插嘴。“我想去馬拉喀什和卡薩布蘭卡。想去的舉手哦。”她高高舉起的右手筆直指向天花板，原本在現場看起來隐含着挑釁意味的眼神在後期神一般的制作下，竟然變得可愛妩媚，完全的小女人情态。

我們的行程很短，馬拉喀什和卡薩布蘭卡估計只能選一個了。“鏡頭切換到莫妮卡，居然連正臉都沒有，直接就是個側面。

“現在不是在商量讨論麽，怎麽我就聽到你一個人的決定呢？”，黎曼情撅嘴。畫面上後期制作出無數飛舞的桃心，配上文字：女神的麽麽噠～

接下來又是一組集體鏡頭，大家雜七亂八地讨論着，畫面上不停地制作出“％#￥……￥”類似的字樣圖案。氣氛變得特別溫馨，當黎曼情整個人癱倒在小熊肩上，做出狗熊撓樹的動作，他胳膊上蹭啊撓啊的時候，毫無征兆的，鏡頭切換成了莫妮卡的臉。

那是一張異常冷峻的面孔。雖然年輕甜美，但在此時竟然給人一種刻薄生硬的錯覺。“小熊，你是身上癢麽，這麽帶累情姐幫你撓，多不好。”

瞬間全場安靜。畫面上做出了灰色龜裂的圖畫效果，音樂氣氛陡然一轉。

“這……”莫妮卡指着顯示屏，驚訝地半天說不出話來。節目上這個人真是自己麽？為什麽這麽讨打啊嗚嗚嗚……

“現場氣氛根本不是這樣的。”她解釋。

六生：“我知道。”

“我看起來像巫婆。”她補充。

六生：“我知道。”

“怎麽會這樣？！”她哭號。

六生：“現在你知道了吧，我為什麽這麽生氣的原因。”

莫妮卡小雞啄米似地點頭。

“給你看更生氣的。”六生打開了彈幕。

撕逼過後的黎曼情回到了酒店房間偷偷擦眼淚，一個人坐在昏暗的房間顯得特別孤獨可憐。一大波彈幕紛紛襲來——

“情姐姐好口憐啊，巫婆大戰老仙女。”

“莫妮卡滾蛋。”

“讨厭莫妮卡，滾蛋滾蛋滾蛋。”

密密麻麻聲讨莫妮卡的彈幕文字大片大片地襲來，将整個畫面都給占滿了。

“還是先關掉吧。”莫妮卡捂住小心髒，她有些消化不了。

與黎曼情獨坐垂淚的鏡頭作對比的，是小熊和莫妮卡兩人深更半夜趁着四下無人繞開攝像頭跑出酒店約會的畫面。

看到這裏，莫妮卡整個人已經徹底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