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交友

鎮北路上的一條小巷裏，青瓦白牆的四合院進去，過了抄手游廊的盡頭的花廳，最裏面的一間叫“滿庭筠”的房間。

沈憶言正坐在一張明式四仙桌前品茶。棗紅色的桌子，橫腰處有保存完好的束腰。牆上挂着吳道子的畫，畫旁還有蘇轼的題詩。

莫妮卡進來的時候，他剛好喝完第二杯。

“我來晚了，不介意吧？”外面已經有習習涼風，她取下脖頸上的愛馬仕圍巾，挂在牆角衣架上，一抹甜笑挂在唇邊，坐到沈憶言對面。“這地方隐秘，環境也好，不錯。”

沈憶言取了茶鑷淨杯，右手扶住茶壺分杯，一股清香順着茶水溢出，頓時茶香滿室。“這家私房菜的味道很好，老板是雲南人，經常會從老家進些時令鮮蔬過來，最近是菌子成熟期，我特地點了全菌宴，等下你嘗嘗，特別鮮香。”

那張俊朗的面孔上帶着寧靜溫和的神情，明明是第二次見面的陌生人，沈憶言給人的感覺卻像是相識了多年的老友。舒服、輕松，沉穩如同一棵大樹。

“上次的事，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今天這頓飯，就當我的還禮，好不好？”

嬌花在側，美人撒嬌，幾人抗拒得了。沈憶言清亮的大眼睛忽然轉向莫妮卡，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嘴裏吐出的話卻是：“不，你已經還了，那張電影票。”

一張電影票抵一次救命恩？還真是個怪人。

沈憶言的身上有一種矛盾的氣質，英武中混雜了柔情，看人的時候，眼中仿佛蘊着慈悲。這樣的氣質非但沒有為他減分，反而增添了成熟男人的味道。

兩個不熟的人初次面對面聚會，似乎只能不停地笑。

幸好菜很快上來。服務生托盤裏的精致菜肴一樣樣轉移到桌上，“黃油松茸，勁霸雙汁三菌湯，牛肉沫炒牛耳菌，奶油蘑菇，黑松露刺身，二位的菜上齊了，請慢用。”

沈憶言很自然地給莫妮卡盛了一碗湯放在邊上，“晾涼，等涼了喝。”

莫妮卡：“……”

“我是你的影迷，莫妮卡小姐。你的所有電影電視劇，我都看過，不止一遍。”清風拂面般的語調，沉穩低緩的語速。

“叫我莫妮卡就行。沒記錯的話沈先生的職業是警察？看來你們這行最近待遇挺好。”莫妮卡一放松就容易說錯話，評價他人職業和收入，不論放到哪個場合都是大忌。

心裏咯噔一下，暗暗懊惱，上一世養成的老女人碎嘴習慣又不經意間冒出來了。

對方輕笑出聲，随即趕忙用咳嗽掩蓋。“其實，警察只是我的愛好，我的錢不是工作掙來的。”

“我覺得也不像。不過，你的身材很适合當警察。”

說完又開始後悔，一個女人主動評價男人的身體，這樣……會不會讓對方造成誤會？

今天怎麽搞的，老是說錯話。不行不行，一定要注意。

沈憶言看起來是個好脾氣的男人，他竟然認真感謝莫妮卡的贊美。“我是從美國西點軍校畢業的，外國人，總是比較注重健身。尤其是軍校，如果沒有強健的肌肉群，會遭到無情的嘲笑。我們中國人去美國佬的地盤上，心裏想的不外乎都是為國争光之類的，所以不小心就練得有點過了。”

莫妮卡上下打量，其實他的身材剛剛好。并不像電視裏施瓦辛格那麽誇張，反而有種彭于晏般的小性感。

“原來如此，看來我的計劃要落空了。”

沈憶言夾了一筷子菜放到莫妮卡碗裏。聞言一頓，“什麽計劃？”

“挖你當藝人的計劃啊。”她笑起來，兩個梨渦乍現，“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你不當明星簡直可惜了。不過剛聽你說了求學經歷，似乎西點軍校出來的人不愁錢吧。so……”

沈憶言頓時無語，“你說笑了……聽說當演員都得節食。我這麽大塊頭，電視上看着會像頭人熊。”

“你結婚了麽？”莫妮卡忽然對這個可愛的男人起了興趣。

“至今沒有女朋友，家裏快急翻天了。”

“為什麽？應該有不少女孩子喜歡你吧？”

“沒有，基本上我從高中起就一直在男校念書，認識的女孩子很少。”沈憶言吃了一口菜，臉上的一本正經，“而且，結婚事關一輩子的幸福，豈能随便。”

莫妮卡：“大哥，談戀愛不用扯到結婚吧？”

沈憶言：“談戀愛不就為了結婚嗎？”

“okok，我懂了，對你而言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對吧？”

“不都是這樣麽？難道你願意和不愛的人談戀愛？和沒感覺的人走一生？”沈憶言看着莫妮卡突然發笑覺得莫名其妙，因為有些小委屈而微微臉紅。

“不不，你是對的。我只是……我只是沒想到，接受過西方xing思潮的留學生，婚姻觀念竟然停留在上個世紀50年代。真是奇妙的反差。如果不是我熟悉撒謊的微表情，我都要以為你在胡吹大氣了。”莫妮卡強忍住笑，這個男人，有意思。

“你這樣很好，真的。保持住，別改變。女人都喜歡你這樣的。”莫妮卡循循善誘。

“你也很好，一點明星架子都沒有。和我以往見過的別的明星比起來，親切太多了。”

“你見過很多明星嗎？”莫妮卡好奇。

沈憶言點頭，“歌星開演唱會什麽的，都會請我們去維護現場治安。許多人表面看起來光鮮亮麗，背地裏簡直……”

“比如都有誰？”莫妮卡很想聽聽圈外人談圈裏人的八卦。

“比如……喬齊……”沈憶言忽然一笑，看着莫妮卡的表情變得玩味起來。

莫妮卡猛地被嗆到。

手機忽然響起，匆匆接起電話，是六生打來的。電話那頭說已經和盛嘉言達成了協議，讓莫妮卡回去進行視頻通訊，以便商議敲定小說大賽的細節。

盛嘉言的脾氣是他說一點鐘決不能拖到兩點半。這又是關乎新劇本的大事，莫妮卡不敢耽擱，匆匆刨了兩口飯就準備起身告辭。

“我今天有點急事必須得先走了，謝謝你的邀請，菜非常好吃。下次換我請你。”穿上大衣，她把墨鏡戴好，忽然又想起了什麽。“不介意的話，交換個手機號？”

沈憶言也已經吃好，他報出自己的號碼，提出開車送莫妮卡回去。

“不用不用，萬一被狗仔拍到又會亂寫。”莫妮卡揮手沖他拜拜，“沈憶言，考慮看看吧，要不要入我圈來。”

說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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