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敏症
九五之尊獨自在內書房呆到午時,随便用了點膳,便将靳忠喚了進去。
“今日值守的禦醫是哪兩位?”
“回皇上,是陳大人和劉大人。”
齊寅想了想:“傳朕的口谕,讓劉愛卿着太監服,跟朕去一趟清璃宮。”
本想讓禦醫在內書房替薛千柔診治,誰知太後禁了她的足,他一向孝順,自然不會拂太後的面子,何況若為了她違逆太後,太後惡感更深,于她可不是好事。
靳忠暗暗腹诽,自從那日在荷塘偶遇敏婕妤,皇帝就有點神神叨叨的,不但連續多日寵幸她,甚至連點原則都沒有了,前腳剛罰了俸,後腳就巴巴地給人家送錢去,還不是一次,是兩次!
這且不說,如今又為了她,莫名其妙讓禦醫假扮太監,她到底有什麽魔力,竟将九五之尊迷得神魂颠倒,莫非真是蛇精不成?
“靳忠!”齊寅帶着怒氣的喝聲傳來。
靳忠悚然一驚,皇帝發瘋,難道自己也被傳染了?竟敢當面走神,這位爺要是一個不高興,他挨板子都是輕的!
“奴才馬上就去!”
那邊廂,劉禦醫一聽口谕就不樂意了,自己做禦醫二十年,一向受人尊敬,如今皇帝卻要他假扮太監,若是傳了出去,堂堂禦醫的臉面往哪兒擱?
靳忠只丢給他一句話:“劉大人,您覺得是面子重要,還是腦袋重要?”
皇帝叫你做事,你還敢推三阻四,這是嫌命長呢?!
劉禦醫略略想了想齊寅平日的做事風格,頓時就慫了,他上有老下有小,自己也是個惜命的人,當下再不敢有什麽不滿,忙不疊地就将靳忠帶來的太監服換上了。
齊寅帶着劉禦醫來到清璃宮的時候,薛千柔正在和涵姝丹芸折騰那塊已經種上了花草的土地。
五月的天空一片湛藍,陽光非常燦爛,她額頭布滿細細密密的汗珠,也不拿帕子,只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動作帶着幾分野性,毫無優雅可言,但齊寅看在眼裏,只覺這女人活力四射,仿佛春日破土而出的嫩芽,具有無比頑強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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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阻止了通傳的宮人,負手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她。
如果賢妃也能這麽堅強,該多好!這些年來,他寵幸了不少低位妃嫔,希望她們能夠受孕,如果誕下皇子,便養在賢妃膝下,一來慰藉她失子之心,二來也可以借此立她為後,然而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這些妃嫔要麽一直不能有孕,就算懷上了也會很快滑胎。
他曾同賢妃說過一定會讓她再有孩子,賢妃卻只當他是說笑,半點都不相信。他很失望,這本該是他們共同面對的困難,卻一直都是他一個人在努力,他并沒有要求她什麽,只需她相信他、配合他即可,然而她連這一點也做不到。
他是個長情的人,即使事情已經過去快九年,仍然沒有放棄補償賢妃,之前寵萍貴人便是這個緣故。誰知萍貴人不但沒能懷孕,反而起意傷害賢妃,這是他決不能容忍的。當初降萍貴人的分位,雖說有替薛千柔出氣的原因,但大部分還是為了賢妃。
只是,跟賢妃在一起實在太壓抑了,她的言語神情、一舉一動總是透着一股子冷漠,不但自己不肯從傷痛中走出來,還要拉着他一起難受。
薛千柔則截然相反,兩人相處起來非常輕松,她陪他在床上妖精打架,跟他鬥嘴,偶爾說些大逆不道的話又很快臣服。她似乎讀過很多書,懂很多別的女人不懂的東西,平常的小事經她的嘴說出來,也會變得新鮮有趣。
這樣的女人,他無法不喜歡。
薛千柔其實早就發現齊寅來了,若是連這點警覺都沒有,真是辜負了John從小的教導。不過她并沒有出聲,也沒有故意做什麽給他看,只是如平常一般,該幹嘛就幹嘛。
因為她知道,自己原本的樣子才是最迷人的。
後來還是涵姝在打水澆地的時候看到了齊寅,吓得将水壺摔到了地上,跪下顫聲道:“奴婢叩……叩見皇上。”
薛千柔聽到她的話,轉過身來,陽光灑在她的頭發上、肩膀上,就像在荷塘初見時那般,齊寅的心頓時便有些柔軟。
薛千柔凝視他片刻,突然飛身撲到他懷中,沾滿泥土的雙手在他胸前留下兩個顯眼的印記,與玄色龍袍格格不入。
一衆宮人全部下跪低頭,不敢去看皇帝的臉色,肇事者卻“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齊寅咬牙切齒:“敏婕妤,你找打!”
薛千柔踮起腳,在他耳邊小聲道:“皇上才不舍得打臣妾呢,紙老虎!”
齊寅冷笑兩聲:“主子犯錯,宮人卻不加勸阻,既然他們都如此沒用——”
薛千柔立刻挨着他跪了下去:“皇上,臣妾知錯了,求皇上不要責罰臣妾的宮人。”
齊寅一低頭,見她抱着自己的大腿,龍袍下擺已經沾滿了黃泥,氣得直想把她提起來,扔到外面的定河裏去,但随即又想到這女人沒比他矮多少,要提她頗為費力,只得罷了。
“皇上,求你原諒臣妾吧。”薛千柔可憐兮兮地說道,聲音裏卻絲毫也沒有請罪的意思,反而帶着些許威脅。
若你不原諒臣妾,今日就做一個泥人吧!這便是她的潛臺詞。
若是別的女人敢如此大膽,齊寅早就下令拖去杖責了,但對于薛千柔,他舍不得。何況晚上還要好好收拾她,如果傷了,誰陪自己共赴巫山?唯有暫時放過她。
“起來,進殿。”
“多謝皇上!”
齊寅向靳忠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會意,吩咐禦前宮人趕緊去長青宮取皇帝的衣衫來換,自己則拉着劉禦醫跟了上去。
劉禦醫已是一頭冷汗,皇帝對敏婕妤竟然縱容到這種地步,自己今日可得好好表現,否則若是得罪了這位姑奶奶,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齊寅拽着薛千柔來到內殿,對劉禦醫道:“劉愛卿,敏婕妤有些敏症,你看看情況嚴不嚴重。”
“微臣遵旨。”劉禦醫走上前,恭敬地問道,“請問婕妤娘娘,是何時出現敏症,是否知由何物引起,具體的症狀如何?”
薛千柔一一答了,就要撸起袖子給他看,齊寅一聲咳嗽,劉禦醫立刻低頭回避,薛千柔這才想起這個時空講究男女有別,自己身為天子妃嫔,實不該如此随便,于是假作忍不住癢,要去撓那些紅疹,被齊寅喝止了。
“皇上,是否需要傳醫女來?”靳忠十分有眼色地請示。
齊寅看向劉禦醫,後者答道:“皇上,婕妤娘娘的症狀似乎有些嚴重,微臣認為應該找醫女來詳細檢查,才好對症下藥。”
齊寅允了,靳忠很快找了醫女來,檢查了大約一刻鐘,醫女将情況彙報給劉禦醫,劉禦醫的臉色十分嚴肅,思考了許久才問道:“請問娘娘,你的肌膚是否恢複能力特別強,無論大小傷痕都不會留下痕跡?”
齊寅和薛千柔對望一眼,這劉禦醫果真不是庸手,只憑言語描述便能猜出她皮膚特異。
“的确如此。”薛千柔颌首,“只不知這紅疹為何一直無法消除。”
“雄黃本身具有毒性,毒素不比外傷,短時間內難以消除是正常的,微臣開幾副藥給娘娘慢慢調理,大約半個月便可痊愈。”
齊寅皺眉,這敏症竟如此厲害,需要這麽長時間才能治愈,當即将涵姝丹芸叫了過來,吩咐道:“以後聽雨軒上下不可出現任何與雄黃有關的物事,否則朕定要重罰。”
想了想,仍不放心:“靳忠,你去傳旨,從此刻起,整個清璃宮都不許再用雄黃,若是哪位妃嫔病了,需要雄黃入藥,先搬去別的地方,好了才準搬回來。”
薛千柔心下感動,她父母去世得早,哥哥又事務繁忙,雖然也花了不少時間在教導她上,但一向十分嚴苛,時不時便要揍她一頓,鮮少會溫言軟語關懷。等她長大了,身為精英中的精英,一直是別人崇拜欣賞的對象,根本沒人把她當弱女子看待,所以這竟是她第一次體會到被人保護的感覺。
敏症的事暫時告一段落,禦前宮人送來幹淨的龍袍,齊寅進寝殿換上,出來後摒退了所有宮人,對薛千柔招手道:“柔柔,你過來。”
薛千柔依言走上前,齊寅臉色一變,将手裏被弄髒的龍袍扔到她身上:“去給朕洗幹淨!”
“皇上,你的衣衫一向由尚服局安排專人清洗,臣妾……”
“你想抗旨?”
“臣妾怎敢?”薛千柔賠笑道,“皇上你看,臣妾的敏症還沒好,若是……”
“禦醫并未說敏症未愈不能洗衣。”齊寅盯着她,“再敢找借口,朕就責罰聽雨軒的所有宮人!”
薛千柔咬牙,為了自己的小弟們,忍他!
☆、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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