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疑心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一個平淡卻又帶着幾分威嚴的聲音響起,将兩人吓了一大跳。
齊寅攬着薛千柔,從樹後走了出來。
林若婷臉上頓現慌亂,仿佛偷吃被抓了個正着,即使主人并不打算追究,自己也是無顏見人。
惠王跳下馬,未及見禮,便先道:“皇兄莫要怪林姑娘,此番是臣弟惹惱了她,她才會女扮男裝來烈風山尋我,皇兄若要追究,便責罰臣弟吧。”
齊寅輕咳一聲,臉色沉了下來,凝視他片刻,吐出幾個字:“的确該罰。”
林若婷這下是真的慌了神,匆匆下馬,跑到齊寅面前,跪下道:“皇上,此事同惠王無關,是臣女一個人的主意,皇上責罰臣女吧。”
“不不不,是臣弟的錯,皇兄應該罰臣弟。”惠王貼着林若婷跪了下來。
“秋獵名單由朕親自拟定,你是怎麽混進來的?”齊寅板着臉問林若婷,聲音裏帶了幾分淩厲,“莫非是大将軍以權謀私,給你行了方便?”
林若婷一驚:“皇上,是臣女将兄長的馬童打暈後冒名頂替的,與父親絕無幹系,請皇上明鑒!”
“大将軍對皇兄忠心耿耿,林姑娘亦無它意,皇兄——”惠王趕緊幫腔。
“好了好了,朕不過随口問一句,都起來吧,等回宮朕就給你們賜婚,省得你們偷偷摸摸。”齊寅揮揮手,似乎很不耐他們打攪自己。
薛千柔暗暗好笑,她與齊寅在馬上熱吻,又差點跌下馬來,此時都有些衣冠不整,齊寅為了保住自己九五之尊的威嚴,先一步出聲震懾,使得他們無暇注意這細節,頗有些不厚道。
惠王只比齊寅小三歲,兄弟倆一起在宮中長大,自然知道齊寅的性子,如此口吻便是打發他們速速離去之意,當下便同林若婷一起謝了恩,站起身準備離開。
薛千柔微笑着看着他們,雖然自己和齊寅的感情沒有結局,但是能看到別的情侶終成眷屬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惠王與齊寅臉型相似,眉目卻大有不同,氣質更是截然相反,後者冷厲霸氣,前者則溫潤體貼,落在林若婷身上的目光溫柔如斯,直要将人的心也化成水。
大約是因為皇帝在場,林若婷很有些緊張,沒走出幾步便一個趔趄,惠王趕緊伸手去扶她,只聽“噠”一聲輕響,帝妃同時望過去,原來是兩人腰間的玉佩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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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一為白玉,一為碧玉,顏色純淨、色澤通透,顯然都是上上品,此時挨在一起,就像他們的主人那般親密。齊寅淡淡一笑,正要招呼薛千柔離開,卻見她臉色蒼白,呼吸也有些急促,似乎受了什麽驚吓一般。
明明剛才還好好的,這是怎麽了?
“柔柔——”他低聲喚道。
薛千柔猛地回過神來:“皇上,我們不要去獵熊了吧?”
“為何?”
“臣妾覺得……不大安全。”
豈只是不大安全,簡直就是大不安全。惠王身上那塊玉,跟她在尚寝局偷看彤史時遇到的那人所佩戴的幾乎一模一樣,兩人曾經兩度交手,他武功雖不如薛千柔,但能在甘露宮刺傷賢妃還全身而退,功夫也甚是了得。
若此人便是惠王……
從林若婷不計後果追到烈風山的舉動,可以看出兩人之間感情頗深,林若婷是大将軍之女,做爹的不可能對女兒的情.事一無所知,既默認他們在一起,那麽即是站到了惠王那一邊。
而且琴夫人也随行參加狩獵,雖然上次薛千柔并未看清與她偷情的是誰,但能确定是親王無疑,若惠王與大将軍勾結造反,那麽那位奸夫為了琴夫人,多半也會加入惠王之列。
甚至……琴夫人的奸夫可能就是惠王!
一邊與姐姐偷情,一邊騙取妹妹的真心,若兩女都鐘情于他,便更能得到大将軍的支持。大瀝朝的兵權大部分掌握在齊寅手中,然大将軍麾下仍有四十萬兵馬,此時齊寅不知其有反心,未做防備,若是大将軍調動軍隊弑君,就算有再多的暗衛保護,恐怕齊寅也難以逃出烈風山。
就算能逃出去,但惠王的封地惠陽離皇城只有三個郡的距離,随時可以增派兵馬支援。他們是做足準備的,齊寅再要從別處調兵已然遲了一步,到時候……
“柔柔,你怎麽了?”見她怔在原地,秀眉微蹙,齊寅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七月底的天氣,空氣裏還帶着些許炎熱,她的手卻一片冰涼,令齊寅既詫異又擔心。
“皇上,臣妾突然有些不舒服,不如我們回去吧。”薛千柔哀求地望着他,寧可讓他掃興而歸,也不能去冒險,等回到行宮,便想個法子讓他盡快離開。
“哪裏不舒服?”齊寅不信。
也難怪他起疑,她身子一向強健,別說大病,平時連個頭疼腦熱都沒有,怎會突然不舒服?
惠王想造反只是薛千柔的推測,除了那塊玉沒有任何證據,且那塊玉也不能拿出來作為證據,否則便會把自己也搭進去——兩次與刺客相遇她都無法給出合理解釋。空口無憑,另一邊又是大将軍和惠王,份量比她這個1/N的妃嫔重得多,齊寅顯然不可能相信她。
“告訴朕,究竟發生了何事?”齊寅執着她的手,“朕滿心歡喜帶你來獵熊,你突然說不去了,總得給朕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臣妾是想到,既然會遇到惠王和林姑娘,說不定還會遇到其他人,有旁人在,臣妾勢必不能親自獵熊,與其讓臣妾看着別人獵,不如眼不見為淨。”
“朕想聽真話。”
“臣妾說了真話,皇上卻不相信臣妾。”薛千柔假作不悅,甩開他的手。
“憑你的性子,對于自己感興趣的事,就算有人阻撓,亦會想方設法達成目的,怎會如此輕易罷手?”
倒是很了解她。
“說吧,到底怎麽了?”他再度問道。
“臣妾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會出什麽意外。皇上知臣妾會武,對危險有一定的感知能力,臣妾不敢将皇上的安危當作兒戲,因此就不想去了。”
齊寅一哂:“朕也會武,怎地并未‘感知’到危險?”
薛千柔心說你只是普通的會武,我可是殺手級別的,只是這話卻不能出口,若是齊寅知道她的真正實力,說不定會懷疑她是奸細,專門來刺殺他的。
一時想不到什麽“合理”的理由,她索性坐在樹下耍起了無賴:“臣妾現在只想白日宣淫,不想去獵熊了。”
“嗯……?!”齊寅的語音裏滿滿都是驚異。先前兩人說到白日宣淫,只是調情,看她此時的神情,卻真有要在這林中和他大戰三百回合的意思。他拍拍腦門兒,若是宰相大人知道自己的女兒說了什麽話,非活活氣死不可。
薛千柔擡頭望着他,目光大膽又勾人,在他臉上停留片刻,便往下移去,落在別的女子從來不敢注目的地方,仿佛惡狼盯着志在必得的食物一般。
一個念頭占據了齊寅的腦海:如果他不答應,她定會在這裏勾引他,而他勢必經不起這誘惑。
他第一次覺得,應該将這女人送回宰相府,讓宰相大人好好教導一番才是。
“回去吧。”他咬牙道。這女人跟她爹一樣可惡!
薛千柔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像水紋般擴散開來,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笑意直透眼底,似乎他小小的遷就便讓她滿心滿眼都愉悅起來了。
齊寅極力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她。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兩情相悅的感覺,與賢妃的相愛逐漸變成了他的一廂情願,他痛苦、壓抑,卻又因着那份深深的內疚而不斷去遷就她、包容她,甚至在寵幸別的女人時都會覺得對不起她,直到遇到薛千柔。
這個女人的生機和活力讓他沉重的心突然複活,最初他只是用她來逃避和療傷,但越相處便越是喜歡她,而她也絲毫不掩飾對他的感情,那麽大膽又直接,讓人無法拒絕。
幹嗎要拒絕呢?他是皇帝,她是妃嫔,他們相愛是天經地義的,他又沒有因此便抛棄賢妃。
“走吧。”他仍板着臉,但語氣裏已經沒有絲毫惱意了。
“皇上抱臣妾上馬。”薛千柔撒嬌。
齊寅:“……”這個矯情的女人!
冷哼一聲,他走過去,先在她腰上掐了一把,這才抱起她躍上馬背,策馬往來路而去。
“等等——”薛千柔突然說道。
“又想怎樣?”
她側耳聽了聽,立刻攬住齊寅的腰,一躍而起,躍到了一棵大樹的枝丫上,又從懷中掏出齊寅給她用來制服黑熊的匕首,猛地在馬腹上插了一刀,駿馬受驚,長嘶一聲往前狂奔而去。
山路拐彎處,一頭兇猛的黑熊張牙舞爪地沖了過來,與馬兒撞個正着。
☆、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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