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尋路]

雖然幾乎要被瓦礫掩埋，這輛裝甲車遲早會被發現。

“你們兩個走，這裏我來解決。”喬連長一把将面罩摘下，抽了口氣，朝着自己的小腹一指，“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夠你們逃一段。”

蘇夙夜眼神一凜，卻沒有做無謂的堅持，默不作聲地将剩餘的醫療物資和找得到的水、幹糧一股腦塞進身上的軍用背包。

“找不到大部隊，就回墜落的母艦，說不定有什麽能用的，”喬連長搖頭嘆息，“這時候真想再來口酒。”

“我欠您一瓶藍星的好酒。”蘇夙夜拾起滾落在地的激光槍，向老兵敬了個禮。

喬連長咧嘴一笑：“小子，沒準過會兒我們就又見面了。”

“也是。”蘇夙夜彎彎眼角，将面罩再次戴好，推開車門就跳了下去。

那預備兵扛着重型槍械，喘息依舊急促：“長官，接下來……”

蘇夙夜毫不猶豫地回答：“先離開這裏。”

語畢，他當先壓低身形，挨着建築物廢墟邊緣，向着巨響的反方向疾奔。

喬連長眯眼透過玻璃縫隙目送兩人遠去，擡頭看了一眼破碎的擋風玻璃。

巨大的機動裝甲已經清晰可見狂道天王。

他嘿嘿一笑，搓熱微微抽搐的雙手，費力地拖動身體，面朝報廢大半的儀表盤，伸出手去碰正中的紅色按鈕。

全是磕痕的下方顯示屏亮起，顯示出一行字：“進入自報廢模式，确認？”

喬連長仰頭，機動裝甲的陰影已然将視野籠罩；最前方的機甲顯然發現了這輛軍車，機械肢上的槍口當即亮起。

“老子當年為進步軍拼命，可不是為了讓你們這些小畜生有命來嚣張！”

咒罵着，喬連長重重按下了确認。

轟－－

激光炮擊中殘破的裝甲車，将車身整個掀翻過來！

黑色機甲滿意地停頓片刻，繼續前行。

但下一刻，車身殘骸炸裂成巨大的火球，零件和石塊在沖擊中激射，與飄浮的火球一起擊中了黑機甲！雖然不可能摧毀灰隼機，但這四架機甲紛紛謹慎地停頓了片刻，而後更加瘋狂地向周圍建築物開火。

爆炸聲、坍塌聲震耳欲聾，地面再次微微搖晃。

“長官！”身後的預備兵無措地呼喚。

蘇夙夜頭也沒回：“別看，繼續跑。”

戰地系統顯示前方有個緊急通訊站。在安全區上方停留的母艦應當還有一艘，但剛才的大規模震動卻只有一次，這足以說明帝*的其餘武裝力量暫時撤退。如果能就借通訊站與大部隊聯絡上，對援軍到來時間有個預估，在叛軍瘋狂的掃蕩下兩人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通訊基座奇跡般地完好無損，蘇夙夜立即将手環與之接觸，确認通訊秘鑰。

“連通主控中心中，請稍後。”

在持續不斷的轟鳴聲中，柔和的系統女聲竟然顯得滑稽。

片刻的沉寂後，系統平靜地宣布：“通訊失敗，請稍後再試。”

蘇夙夜唇線緊繃，回頭看了預備兵一眼：“去母艦墜地點。”

預備兵此刻似乎已經逐漸平靜下來，用力一點頭：“是！”

“你叫什麽名字？”蘇夙夜不由感覺好笑。

“楊冕。”

“那好，麻煩你帶路了。”蘇夙夜伸手進面罩，确認自己額角的傷口并未迸裂，向楊冕一颔首，目光在他身上的狙|擊|槍上定了定。

楊冕抓緊了背帶，沒有解釋。

蘇夙夜沒追問：“走吧。”

兩人所經之處大都被剛才那一隊黑色機甲掃蕩幹淨，反而異常安靜。

舉目四顧，原本還算小有規模的安全區幾乎被夷為平地。殘垣斷壁間、焦黑的裝甲車殘骸中還留存着某些人體肢塊。

墜地點不遠，蘇夙夜很快看到了巨大的銀色飛船。

原本平滑的銀色機身布滿坑洞，映出一整片慘淡扭曲的奧伯隆圖景。

靠近母艦砸出的坑洞邊緣，蘇夙夜一擡手蹲身，示意楊冕也停下。

他們小心地隐蔽在一堵危牆後，楊冕向蘇夙夜一颔首，主動探出頭察看情況重生嫡女風華。

“母艦是頂部着地的，我沒看到人，”楊冕吞咽了一口唾沫，低低道，“周圍有很多被擊沉的機甲。”

蘇夙夜稍一思索，命令戰地系統離線檢索：“查詢機甲編隊母艦機庫分布圖。”

不過片刻，他的視野中便出現了數張艙面橫剖圖。

“我體力不夠長途徒步，進入底層機庫尋找可用的交通工具和物資是一條路，”蘇夙夜語氣嚴肅，“援軍也許很快就會到，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是另一種選擇。我傾向于去機庫，如果你覺得單獨行動生存率更大，我不反對。”

楊冕似乎有些驚訝，旋而搖頭：“我一個人不可能的。”

“那麽喝口水就走。”蘇夙夜說着摘下面罩，捂住嘴克制地咳了一聲，擰開水壺稍補充水分。

兩人從牆後繞出來，真正踏足深坑時，才真切感受到了母艦的龐大。

從坑邊緣到目标點的路途比看上去要長。為了避免徹底暴露在平地上，他們不得不繞路在機甲殘骸間穿行。

走了沒多久，蘇夙夜就懷疑自己的額角又在流血了。

他沒吱聲，靠着某架被摔出來的輔助飛行器停了停，突然眯起眼：“那不是帝*的車型。”

楊冕立即望過去，努力辨認了片刻說：“似乎是很老的型號，車裏……好像有屍體……”

戰地系統的生命檢索系統确認了這一點：“前方500米內無生命跡象。”

看來母艦上也有幸存者，并且曾與前來尋寶的叛軍交火。

蘇夙夜審視周圍，突然悶笑一聲：“想去機庫的不止我們，敵友不明，現在撤還來得及。”

楊冕回頭看了一眼，咬咬牙：“如果裏面的是叛軍，回頭也來不及了。”

“沒錯，”蘇夙夜語調很輕松，“但我們至少可以做點準備措施。”

楊冕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看着年輕軍官一口氣沖到舊越野車上，沒過多久拽了兩件卡其色制服外套回來。

少年見狀下意識後退半步，蘇夙夜噗嗤笑了：“死人都見過了，還怕穿死人衣服？”

“呃是……”讷讷應了，楊冕等蘇夙夜披上了叛軍外套，才不太利索地改了裝扮。

謹慎起見，兩人沒有直接靠近機庫入口，而是摸索着沿着機身邊緣，尋找地圖上标示的緊急通道。

他們很快找到了入口。因為撞擊，原本密封的金屬門開了一條縫隙，可以直接扒開。

“10米內無生命跡象。”

戰地系統飛快掃描門後狀況，冷靜地向蘇夙夜報告。

蘇夙夜向楊冕一颔首，一手持槍，另一手小心翼翼地去撥大門縫。

門後是密閉的走道，通向另一道門。

兩人悄無聲息地靠近，在門邊止步。門緊緊閉着，必須拉開些許才能準确查看情況。

蘇夙夜的手已經碰上了門板。

“500米內檢測到生命跡象，數量為多數，身份認證失敗破屋藏嬌。”

系統冷不防改口提醒。

蘇夙夜捏緊了槍，呼吸急促起來，幹脆取下了悶人的面罩。

飛船的空氣淨化系統似乎還在運作，通道內的空氣并不污濁。

楊冕照做，看着青年帶血的臉龐吞咽了一下，無聲向門縫努努嘴，同時向自己指了指。

蘇夙夜凝視他片刻，點點頭。

少年挨在反側，小心翼翼地将滑門向內滑動。門堪堪移動，他便立即停住，将外套一角壓在門縫內，防止門完全關死。

向楊冕翹起大拇指，蘇夙夜将耳挂取下，将攝像頭對準門縫，進行進一步的地形監測。

通過這一線縫隙，戰地系統獲取的信息就比剛才要全面許多。

植入芯片接受信息後立即投影出圖像，兩人視野中都映出了門後的場景：

完全倒置的機庫一片狼藉，原本懸空的玻璃回廊碎了一地。深藍色軍服的軀體肆意橫陳，令人不忍多看。

蘇夙夜只一蹙眉，便轉動攝像頭方向，察看機庫另一邊。

來回移動的人影突然出現，蘇夙夜的手都不由微微一顫。

不是藍色制服，手持槍械，是叛軍！人數在十人左右，看樣子像在巡邏看護什麽。

蘇夙夜和楊冕對視一眼：情勢不容樂觀。

再看向他們身後，赫然是被固定在支架上的一列機動裝甲！最近的一架就在這門邊，白色的機身毫發無傷，是最常用的鷺鸶作戰機型。

将四周都審視遍後，蘇夙夜将耳挂戴回去，擡手揉了揉眉心。

除了這列機甲，機庫中的其他車輛和飛行器都太遠，根本不可能在以二對十的情況下靠近。

拆開帶來的止血貼重新堵上傷口，他忽然起身，将面罩套上往艦外走。

楊冕将門歸位，快速跟上去。

“最佳選擇是門邊的那架機甲，我有個方案，”蘇夙夜吐了口氣，朝楊冕一瞥，“你狙擊水平怎麽樣？”

楊冕不太确定地答道：“可以……”

蘇夙夜沒追問，只快速而清晰地交代：“機庫上下颠倒，登上機甲駕駛艙反而容易，我需要你掩護。”

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狙|擊|槍，楊冕一咬牙：“請您指示！”

蘇夙夜在面罩內微笑了一下，深吸了口氣。失血的暈眩竟然暫時消退，充溢全身的是備戰的興奮：“首先你用剛才的方式打開門，架好槍，我會盡量不引人注目地向登機的索繩靠近……”

再三确認部署後，兩人再次進入剛才的緊急通道。

楊冕哆嗦着手指将面罩一把扒下，來回搓熱了雙手，俯身将二腳架搭起。

門再次被扒開小小的縫隙，蘇夙夜為楊冕确認狙擊方位，後者便伏地不動。

蘇夙夜将門無聲向旁拉大，直到縫隙可容一人通過。

他向楊冕颔首，一閃身便進了機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