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妝扮]

早飯過後,蘇夙夜很快換了一身衣服:白襯衫與西裝褲,沒系領帶。他顯然很讨厭穿軍裝,久違地換回這身打扮整個人都松弛不少。

“我看起來怎麽樣?”他擡手扣上袖口,噙着笑問司非,眼裏一閃一閃。

司非睨他:“穿成這樣能打同情牌?”

“我可不想穿着病號服在公衆面前現身,”蘇夙夜說着偏頭看了司非片刻,忽然歪頭冒出一句,“我好像還沒見過你不穿制服的樣子。”

采礦船工作服、預備兵制服、機甲師軍服,司非的衣裝的确乏善可陳。

“別再讓徐醫生他們等下去了。”司非沒正面回答,推着對方往門邊去。

“反正已經等了那麽久,也不差這一會兒。”蘇夙夜強詞奪理,回身要去捉她的手,卻被躲了過去。他便嘆了口氣,稍稍正色:“之後要去的地方,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你可以穿軍裝以外的衣服。”

司非怔了怔。

對方卻趁隙按着她的肩膀,傾身過來吻她額頭:“祝我好運。”

她從睫毛下白他一眼,卻還是輕輕應道:“祝你好運。”

蘇夙夜定定看她片刻,轉身面對緊閉的房門呼了口氣,伸手按動房門開關。

門外的徐醫生見他神情平靜地現身,顯然松了口氣,向他身後的司非遙遙點頭。

“陳冬榮大将也來了,錄制就在隔壁的房間,不會花很長時間。”徐醫生溫聲道,說着邁步往外走。

他話說得輕松,侍立在旁的七八個保镖卻立即圍攏過來。

司非被隔在人牆外,稍稍繃了唇線噬神。

蘇夙夜背影僵硬,好在尚能保持平靜。一行人簇擁着他和徐醫生離開這隔音的堡壘,來到了研究所纖塵不染的白色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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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對側的門口早等了好幾個人。定睛一看,正是陳冬榮大将和幾個士官。

須發俱白的老者沒多話,只和蘇夙夜用力握手:“準備好了嗎?”

蘇夙夜維持着溫和的笑面:“是。”

“裏面都準備好了,別再讓媒體等下去了。”陳冬榮的語氣比往常要和緩,大約在照顧蘇夙夜随時可能翻覆的情緒。

青年點點頭,便要去開門。

老者卻叫住他,向一旁的士官收了收下巴:“給他件制服外套。”

收到命令的正好是邵威。他隐忍地壓壓眉毛,默默将自己的制服外套脫下來。

蘇夙夜回頭和司非對視須臾,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膀,将軍裝外套抖開穿上。

一大串保镖與他齊齊進門,走廊頓時空下來。

陳冬榮卻沒跟進,反而看向司非:“請跟我來。”

司非垂頭稱是,經過邵威身邊時和對方用眼神打了個招呼。

白發的大将随便打開走廊上的某扇門,裏面正好空着,他當先走進去開燈。司非跟進去,原來是間無人的工作室。

“不知您找我有什麽事?”司非和對方維持着客氣且安全的距離,恭恭敬敬欠身。

陳冬榮難以捉摸,一舉一動後的意圖完全被攝人的氣魄掩蓋。上一次他究竟為何讓她參加火星的晚宴,司非至今沒有想明白。

“這一次你也做得很好。”老者徐徐道,“讓你來藍星是個正确的選擇。”

在清醒銳利的眼光下,司非感覺自己與蘇夙夜的那點糾葛完全無所遁形。強行将不适壓下去,她又愣了愣:“這不是邵上尉的獨斷?”

對方看她的眼神裏頓時現出輕微的揶揄,仿佛在笑她的不谙世事:“邵威提出,我下的決定。”

也是,邵威似乎不可能勞動飛船千裏迢迢地到5區接她。

司非無言地垂下頭,等待老者繼續開口。

“作為獎勵,之後機甲編隊有一個特殊任務。”陳冬榮沒有再繞彎子。

她立即擡起頭。

“你或許知道,人類與奧爾特文明正面接觸以來,我軍還從來沒有成功捕獲過奧爾特飛行器。”

司非點點頭。她對此其實知之甚詳。要在奧爾特飛行器的攻擊下維持防線已實屬不易,要攔截并安全捕獲超高速物體實在太困難了。

陳冬榮話鋒一轉:“但研發部開發了最新一代原子能感應技術,按照假說和實驗室模拟,可以有效降低飛行器的速度,甚至令其在短時間內喪失行動能力。現在機甲編隊需要試點投入實戰的志願者,不論是飛隼隊員還是普通機甲師都可以加入。”

老者語調平靜,并不急于鼓動司非答應:“這項任務的風險性當然非常大,一旦技術失效就是機毀人亡。但與此相對,回報也非常豐厚。加入飛隼戰隊不在話下,軍功也只是多少問題,還可能受格瑟博士、諸位上将……乃至領袖本人接見。”

司非垂頭,聲音變得很輕:“參加這項任務是莫大的榮譽,我适合嗎?”

“想參加的人固然不少,但也沒你想象得那麽多,風險性畢竟大網游之無盡世界。”陳冬榮淡然應答,“還有一點,這個任務的集合時間比你原本上前線的預定日期要早兩天。”

也就是在三天後。

司非眼睫顫了顫,謙卑道:“能否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老者注視她的視線似乎意味深長起來。他沒有因此感到不悅,聲調平靜:“當然。但請在明晚8時前給我答複,回5區也需要時間。”

“是。”

陳冬榮一颔首,起身似乎要離開,卻又補了一句:“你似乎要和蘇夙夜暫時離開這裏?邵威會和我保持聯絡,直接告訴他就好。”

“謝謝您。”司非深深躬身。

對方好像笑了笑,徑自離開。

小小的工作室中頓時只剩下司非。她看着門阖上,茫然無措地原地轉了個圈,單手撐着牆角,另一只手捂住臉。

不心動是假的。

帝*最重實績,立下重要軍功的受勳者和新飛隼隊員受的的待遇不可同日而語,安保上很可能也會放松許多。如果就此錯過,她之後很可能再不會有那麽好的機會。

但……

讓她感到猶豫的并非任務本身有多危險。

“司非小姐?林博士請您過去。”門倏地開啓,一個白衣的研究人員客氣卻也冷淡地探進頭。

将糾纏的思緒暫時擱置,司非點點頭。

目的地是一間與蓋亞號相似的巨大房間。牆壁上的數字投影在門完全滑開的瞬間暗下去,着白大褂的短發女子回過頭,看着司非露出奧妙的微笑。

每次林博士這麽笑,司非就感覺渾身發毛。

林博士顯然覺得司非的反應很有趣,她抄着手踱了幾步,細高跟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這腳步聲司非這輩子都忘不了。死裏逃生最初的那幾日,她時常會陷入幻覺,以為自己又躺在屍體遍布的溝裏,分不清哪是自己的親人哪是素不相識的人。

而這篤定又冷漠的高跟鞋聲總能把她震醒。

林博士伸手一指:“喏,去換上。”

司非這才發現簡單的坐具上擱了一套衣服。她意外地揚揚眉毛:“您這是?”

“蘇夙夜死皮賴臉地求的。”林博士沒忍住,直接翻了個白眼,“看在他終于要滾蛋的面上我就答應了。”

司非最不想和林博士談起的話題就是蘇夙夜。對方清楚她所有的過去和軟肋,要害死司非早已足夠,其實再拱手讓出這一樣把柄也無所謂。但林博士冷漠得像是個機器人,在她面前表露出任何人類的軟弱情緒,都像是在刻意等待她的嘲弄。

“謝謝。”低聲道謝,司非取過衣物到裏間換上。

白襯衫、及膝的绀色寬擺裙、藍灰針織衫、深灰褲襪、系帶黑皮鞋,素淡的顏色和式樣很有林博士的風格。如果不是衣物看上去很新,司非都要疑心這是林博士年輕時的衣物。

太久沒穿普通衣服,司非走出小房間的時候從頭到腳都寫着不自在絕世道蓮。

林博士站在坐具邊,揚着寡淡的眉,搖搖頭:“過來。”

司非警覺地盯着對方。

“雖然沒拆封,好歹是我的衣服,你這樣我看不下去。”林博士語調涼涼地嘲弄,難得露出些人情味,“我又不吃人,我只研究。”

司非只得默默依言坐下。

出乎意料,林博士居然摸出把梳子為她理起頭發。從白大褂寬松衣袖裏露出的一截手腕皮包骨頭,青綠的靜脈清晰可見;因為靠的近,司非甚至能聞到女人身上的味道:

很淡很淡的煙草味。

司非恍然記起來,林博士其實是抽煙的。只不過從不在人前抽,只有偶爾的煙草味才會露馬腳。

當然,煙草是只有少數人弄到手的違禁品。

司非上次修剪頭發還是數月前的軍中健康養護,垂到肩膀下的發梢有點毛糙,林博士弄了很久才滿意。要麽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完美主義者的通病。

“別亂動。”林博士扔下梳子,居然轉到司非身前,手裏多了一支口紅。

太過驚訝,司非甚至忘了拒絕。

林博士在人前一直都化妝。但她太冷冰冰,只有湊得這麽近才會讓人注意起她修飾過的細節。時間對于林博士無疑格外仁慈,她寡淡纖秀的眼角到底還是比司非印象中多了些紋路。

司非和林博士的關系一直很微妙。毫不誇張地說,對方是她的再生父母;除了對于葉家的消亡袖手旁觀外,林博士也的确沒有真正害過她。說到底,與葉家有更深交情的那麽多人,又有誰出手相助了?

這一刻女人的面貌竟然隐約和司非記憶裏母親的樣子重合。

母親是個難懂的人,情緒起伏很大,有時仿佛根本不想看到她,又時常對她超出限度地寵愛。

無數次無數次地回憶中,司非懷疑最後一刻是母親将她提前推下了溝壑。

這具軀殼因此活下來,但葉平道獨女在那一刻就死了。給司非身份名字、壓制住她心理創傷症候、乃至影響了她行事風格的是林博士:機械般冷冰冰地執行計劃,目标至上,将人類交際降到最低限度,古怪卻也毫無疑問地強大……某種意義上林博士于司非,的确是母親一般的存在。

但将母性和林博士聯系起來,太奇怪太可笑。

司非為這個想法感到難堪,垂下了眼睫。

林博士替她描完唇形,用紙巾壓去多餘的豔色,蓋上口紅蓋子,将小東西往她身上一抛,失去興趣般涼涼道:“新的。別人用過的我不可能用。”

司非不知所措地接住,半晌才吐出廢話:“麻煩您了。”

林博士抱臂俯視她,良久無言。她哧地露出冷冰冰的微笑:“你可以走了。”

“請您保重。”說完司非就覺得懊悔。

對方面上閃過一絲錯愕,在這驚愕轉為嘲弄前,司非逃也似的轉身離開。

如果不是蘇夙夜鬧出這茬,她又怎麽會多了那麽多莫名其妙的軟弱想法?

賭氣的想法在心頭一掠而過。司非出門擡起頭,才腹诽過的人赫然就靠在對面牆上。

作者有話要說: 上次說的面試通過啦,好開心-v-情緒好的時候寫文也會比較勤快,嗯【x

對于林博士這樣的女子我真是毫無抵抗力【喂

——

陳冬榮:@林博士 有沒有一種送兒子女兒出去約會的滄桑感?

林博士: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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