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逃生]

剎那的驚慌過後,司非鎮定地反問:“我以前見過您?”

格瑟的唇角抽動了一下,嘲諷的笑弧轉瞬即逝:“六年來軍中一直有則讓我在意的傳言--據說當年處決葉平道等激進分子之後,清點屍體的士兵發現少了一具,後勤隊和護衛隊怕被責怪,就另外找了屍體充數。 但我猜總有一天你會找上門來,果不其然。”

司非面無表情,不說話不動。

葉平道被處決後,這個名字、乃至整個葉家都徹底從公衆的視線中蒸發了。檔案和媒體報道都被用心修改,一切毫無破綻。除了在少數人的回憶裏,葉平道一家就好像從不曾存在過。而親手抹去葉家痕跡的正是葉平道曾經的搭檔格瑟。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麽,我是一名三等公民,能見到您很榮幸,但是……”司非不準備就此認輸。格瑟有事要問她代表着她并非全無生路,只要她咬死了對此毫不知情,格瑟就無可奈何。只要拖延時間,一定會有辦法。

中年人暗啞地笑笑,寬容、甚至稱得上憐憫地搖搖頭:“我當然有備而來。”

司非才斜跨一步,格瑟就冷然喝道:“不許動。”

荷槍實彈的士兵緩緩圍成一個半圓,從兩側将她包抄,只要長官一聲令下就會扣動扳機。

格瑟轉頭微擡下巴,一個着白制服的人便推着一臺儀器進門。

司非定睛一看,竟然是此前參加捕獲任務的研發部人員之一!她無聲地攥緊雙拳,滿心冰冷冷的苦澀。

“這是最新一代快速基因測試儀,是不是三等公民測一測就知道了。”格瑟将雙手抄進長大衣的口袋,微微昂起下巴,俯視司非的眼神充滿了嘲弄。

“請您把手放到這裏。”那研究人員語氣如常,好像根本沒看到周圍嚴陣以待的士兵。

繃緊唇線,她依言将手伸進儀器開口。

指尖傳來輕微的疼痛,尖針一刺即離。儀器頂端的投影儀自動開啓,缤紛的色塊飛掠而過,最後定格為圖譜。

“測試結果:檢測到基因組缺陷,測試對象為三等公民。”

電子音柔和地宣布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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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人員無措地看向格瑟,中年人面色一凝。

司非反應更快,一腳将面前的矮桌踢倒,矮身向格瑟猛沖。

士兵不敢貿然開槍,只是一猶豫,司非已經逃到了安全門外。

“抓住她!”格瑟幽冷地盯了儀器一眼,頓了頓補充,“盡可能活捉。還有,不要讓她逃到機庫去。”

警報燈閃爍,流彈擦着司非身側掠過。

一瞥間她辨認出來,是老式子彈,激光彈殺傷力更高,看來格瑟不想立即殺死她。

門外的船艙通道狹窄鬥折,她憑着本能尋找路線,狂奔中盡力打量四周。

前方的安全門緩緩降下,身後的腳步聲緊追不舍,而更多的足音正從四面八方迫近。

這一層的總電閘!

司非毫不猶豫地停住步子,扯下安全錘擊碎安全玻璃。

“攔住她!”

有人大喝。

司非已經将電閘扳手拉到底。

幾乎是同一刻,她上臂驟然傳來劇痛。

身後還有子彈飛過來。

追兵似乎再無忌憚,司非肩頭又是一痛。

她咬牙狠狠一蹬地面,整個人朝着安全門留出的空隙彈了出去!

船艙內一片漆黑,安全指示燈過了片刻才陸陸續續亮起來。

司非趁亂摸着牆壁瘋狂奔跑,耳朵裏嗡嗡地響,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

她在天陸號當後勤的經歷在成了救命稻草。剛才一眼辨認出總電閘、現在飛快抄僻靜的小路拉開距離都有賴那兩年培養出的本能。

飛船構造大同小異,連通各層甲板的緊急通道更是有統一标準。司非閃身撞進一扇安全門,挨着牆面喘了口氣,将通訊耳挂一把扯下,左右四顧,直接塞進了排氣口的縫隙。

通訊儀材質柔軟,立即被快速循環的氣流帶走。金屬部件敲擊排氣管,樓梯間中悶悶地一陣丁零當啷。

如果格瑟在通過通訊儀監控她的去向,這樣多少能誤導追兵,再稍稍拖延一下時間。

只要還在這艘巡航艦上,格瑟就占絕對優勢。

念頭一起,司非就立即行動起來,驅使着雙腿邁下臺階往底層機庫方向沖。

不管是機甲還是小型飛行器,哪怕是逃上別的飛船都可以,她必須離開這裏!

身上的傷口出血量不少,跌跌撞撞來到底層安全門邊時,司非眼前已然微微發黑。

猛按手臂傷處,劇烈的疼痛立時讓她清醒。

胡亂在衣服上擦了擦血跡,司非附在門上玻璃邊看了一眼,确認外面沒有追兵,才定睛打量四周。剛才她拉掉的只是上層的電閘,機庫中一切如常。牆上投影出停泊和離開的飛船編碼,她一眼找出最上端代表離航的綠色。

3號機位的飛船馬上要離港。

這扇安全門離3號機位還有一段距離,可不能就這麽全身帶血地走過去。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工作服的青年女子推着清潔車經過。

司非不假思索,在安全門窗上猛拍數下,而後閃身讓到門邊。

對方果然感到疑惑,推門探頭張望:“誰?啊--”

驚呼戛然而止,被片刻不停的引擎運轉聲蓋過。

司非緊緊咬住唇,忍住肩頭傷口撕裂的疼痛,從後稍稍松開手臂。謹慎地确認對方已經失去了意識。

“抱歉。”司非低低說着,扯下制服外套和褲子,飛快将寬大的工作服套上。

片刻後,她低着頭打開安全門,熟門熟路地推着那輛清潔車繼續沿着機庫邊緣前行。

司非經過2號機位時,正在清潔飛船表面的工人眼皮都沒擡一下。

如果說一艘飛船也有階級之分,蝼蟻中的蝼蟻無疑是這些穿着工作制服的後勤保潔人員。

3號機位停着一艘小型客船。

“喂,你,磨磨蹭蹭的!上去打掃一下趕緊下來,馬上要離港了。”盯着航路信息投影的信號員掃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吩咐,而後自言自語,“奇了怪了,上層甲板怎麽沒指令下來?”

司非垂頭稱是,取過清潔用具正大光明地登上舷梯。

她刻意繞了個圈,以防靠得太近讓信號員聞到她身上的血腥氣。

這艘船上安安靜靜,一眼看去竟然沒有乘客的蹤跡。

司非稍稍松了口氣。從這個角度信息員還看得到她,她作勢俯身掃地。地面一塵不染,幹淨得異常,她緩慢往沒有舷窗的部分挪動。這艘客船大小艙室的門都緊閉,司非輕手輕腳地往走廊深處去,不一會兒便找到了飛船的雜物間。

門上了電子鎖,司非試了一次密碼,無果。

頭暈目眩,她再次按動傷口保持清醒,拖着步子往前走,想找找別的可以藏身的地方。只要在這飛船的某個角落躲着,她就能脫離巡航艦,然後……

“站住,舉起雙手,轉身,不然我開槍了。”

五感遲鈍,司非竟然沒有察覺有人靠近。等語聲響起,她才全身一震。耳朵裏嗡嗡地響個不停,來人的話她也只聽了個大概。

舉起雙手,她慢吞吞轉身。

現在怎麽辦?快想辦法!

司非腦海中只有這一個念頭在暴走,身體卻疲倦得無力回應,其他的思緒也僵滞了,根本想不出破局的方法。

她終于與來者面對面。

艙室頂燈調得很暗,司非視線模糊,一瞥間只看見對方是個男人,手中的槍口正對她。

但下一刻,槍口詭異地抖動了一下,來人突兀地收起槍。

視線遲緩地聚焦,司非疑心自己失血過多出了幻覺,木然眨眨眼,對方的臉容卻變得愈加清晰。

蘇夙夜?!

青年三步并作兩步靠近,卻又猛地收住步子。

司非一個激靈,終于明白了眼下的狀況,下意識後退,随即又要往艙門逃。

不能留在這艘船上,這樣會害死蘇夙夜。

艙門卻徐徐阖上,機艙提示音輕柔響起:“本船将要離港起飛,請回到艙室,以免在起飛過程中受傷……”

刺耳的廣播聲插口道 :“緊急事态,所有進出航班立即暫停,重複一遍,所有……”

“照常起飛。”蘇夙夜聲音很淡。

司非垂下頭,只隐約可見她薄薄的唇繃緊了。再擡頭時,她已經一臉平靜:“蘇中尉,我現在大概被通緝了,您可以把我上交給國家立個功。”

蘇夙夜氣得一聲冷笑,直接扯着她進了艙室。門自動阖上,他咔嗒落鎖後轉身,話說了一半硬生生止住:“你是準備--”

司非靠在牆上,扯了扯嘴角,卻像是疼得說不出話了。房中燈光通透,她肩頭迅速洇開深紅的印跡,觸目驚心。

她居然看着他笑了。

蘇夙夜神情冷淡,只有眼睫痛楚地顫了顫。他伸手一帶,将司非按到了艙中的長沙發上,回身從艙室側壁上取了銀色的醫療箱。

他利落地将她的外套拉開扯到肩膀下,語聲快而涼:“除了肩膀還有沒有傷口?是激光彈還是子彈?”

“老式子彈,還有左上臂。”司非回答得輕描淡寫。

蘇夙夜一言不發,用便攜儀器為雙手消毒,飛快剪開肩頭傷處近旁的衣料。血凝住後創口再次撕裂,司非襯衫後背斑斑駁駁盡是血漬。他眉眼繃得更緊,卻依然沉默,他熟練地清理出一塊無菌區,将球形的醫療機器人擺上去。

涼涼的吸盤令司非下意識一縮肩膀。

他一把按住她:“別動。”

機器人迅速掃面創口情況。蘇夙夜看了一眼結果,硬邦邦地說:“創口附近有神經,不能局部麻醉,”突兀地停了須臾,他的語聲轉低,稍顯柔和,“你忍一忍。”

但他始終沒有再與她對視。

反複消毒後,醫療機器人取出子彈、而後進一步清理傷口并加以縫合。

司非一聲不吭,只握緊了拳頭。

蘇夙夜到側邊的盥洗室洗了個手。緩緩踱回來後,他別開臉在她身邊站了一會兒,突然矮身,将她的五指一根根掰開。

因為太過用力,司非的指甲紮破了掌心。她按住傷口時沾上的血跡還沒幹透,黏黏膩膩,蘇夙夜剛洗幹淨的手指便再次染血。

他終于擡眸盯她,譴責地低聲道:“有什麽好忍的?痛就痛。”

司非眼神掙紮地閃了閃,默默無言地別過頭。

肩頭的傷口這時已經處理完畢,蘇夙夜再次洗手并消毒,為她貼上醫用膠布。

還有一處傷口。他頓了片刻,才伸手将她襯衫的紐扣全解了。肩頭破口的襯衫褪到腰際,只有手腕還被衣袖扣着。

青年呼了口氣,定神去處理司非手臂上的傷。幸而那只是皮外傷,子彈沒有留在體內,醫用機器人能夠輕松解決。

趁着蘇夙夜轉身整理醫療箱,司非轉動手腕,将手從衣袖裏也抽了出來。手上、後背和頸側還有血跡,黏糊糊的難受。猶豫了一下,她到底沒伸手去動。

蘇夙夜再次俯身時,手裏多了一包消毒棉。他視線壓得很低,不發一語地替她擦拭手上的血跡,連手指與手指間的縫隙都抹得幹幹淨淨。

而後是頸窩,再是後背。

棉布所到之處,醫用酒精揮發帶走熱度,涼涼得激起一陣顫栗。

擦到她背後靠近腰窩的地方時,蘇夙夜的動作略緩,呼吸聲卻因為湊得近而變得分外明顯。

司非感覺頭更加暈了,閉了閉眼。

蘇夙夜卻已經倏地起身離開。她下意識擡頭去追随對方的背影,兜頭一件寬大的上衣抛過來。

司非默默套上,擡起頭要開口,話語卻被封在唇齒間。

蘇夙夜只是蜻蜓點水地一貼,目光微垂并不看她,聲氣依舊淡得不自然:“別說話。我很生氣,但我不想和你吵起來。”

不等她答話,他就把她一把打橫抱起來,穿過寬敞的艙室往內間走。

這裏顯然是他在船上的卧室。

将司非在床上放下,蘇夙夜又拎了器械進來,給她紮針輸液。

房中安靜得可怕,只有營養液徐緩滴下的輕響。

等一切收拾停當,他替她掖好被子,退到門邊駐足,終于打破沉默:“好好睡一覺。”停頓須臾,他向她露出今天重逢以來第一個微笑,神情溫和卻泛着苦,口氣也淡淡地帶了揶揄,“別試圖逃跑,我會來查房。”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二花的手榴彈

期末自作孽作成doge,困得想不出小劇場了,反正這章內容還是挺多的對吧_(:з」∠)_

明天回複評論,大家麽麽

想了想我還是有梗可吐的:蘇夙夜絕對會是最佳宿管(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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