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盛霜序當然不會抱鹿燃野,他只是冷漠地站在原地,皺着眉沉默不語。
為什麽梁燒和盛霜序都不願意和他睡覺呢?鹿燃野不能理解。
鹿燃野說:“我很便宜的——不,不要錢也行。”gzh盜文死翹翹
盛霜序一開始還只是因震驚而說不出話,當聽到鹿燃野接下來的話時,他的震驚很快就轉變為不知名的惱火,盛霜序壓住怒氣說:“你很缺錢嗎?如果為了錢才出賣身體的話,以後都不要做這種事情了,我可以借錢給你,你缺多少,我都可以借給你。”
“不是的,”鹿燃野不想被盛霜序誤解,盡管這也沒什麽值得狡辯的,“我……我有病,盛老師,我得了一種不和人睡覺就會死的病。”
“盛老師,你對我這麽好,你一定能救我的。”
盛霜序聽得一愣,将信将疑地問:“那……你和梁燒……”
盛霜序本想問問鹿燃野和梁燒的關系,但總覺得怎麽問都顯得不對勁兒。
“沒有,”在盛霜序躊躇怎樣繼續問話的時候,鹿燃野也不知道理解成了哪一層意思,乖巧地搖了搖頭,否認道,“他總按着我打針,好痛的。”
鹿燃野眨了眨眼睛,悄聲說:“盛老師,我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要和別人說。”
“我懷疑梁燒那裏不太——”
鹿燃野對梁燒的诋毀還沒完成,就被盛霜序緊緊捂住了嘴巴。盛霜序已經羞紅了臉,他從不在別人背後說閑話,他生怕這小小的一句話,會傳到睡在樓下的、隔了一層地板的梁燒的耳朵裏。
他不想聽、也不關心老同學不為人知的八卦和秘聞。
鹿燃野探出舌尖,輕輕舔了舔盛霜序的手掌心。
盛霜序觸電似的甩開手,猛地推開鹿燃野,鹿燃野重心不穩,又砰地一聲跌坐在地板上。
鹿燃野不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茫然地問:“盛老師,你就這麽讨厭我嗎?”
盛霜序不想傷害鹿燃野,他盡力委婉地解釋說:“不、不是的,我不喜歡你那樣碰我,我們可以正常說話嗎?”
鹿燃野爬起身,坐在床腳,雙手抱住膝蓋,黑漆漆的瞳仁專注地盯着盛霜序看。
盛霜序看着他這副模樣,又有些心軟,便小心翼翼地問他:“你也應該是讀大學的年紀了,你怎麽不去讀書啊?”
鹿燃野眼中浮現出哀傷的情緒:“我念不了書的,發育之後就得了病,也就不能再讀了,我父母不允許……我這樣的病,只會叫他們丢人。”
“盛老師,你是我遇見過的對我最好的人,你一定是個很好的老師,如果我能去念書的話,我想做你的學生。”
鹿燃野對盛霜序說了很多虛假的情話,但這句話卻是真心實意的,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不久,但盛霜序比他以往遇到的每個人都好。
在鹿燃野澄澈的目光下,任何安慰都會變得幹癟無力,盛霜序只能幹巴巴地說:“你的病總有一天會治好的,治好就能繼續去讀書……你不必只盯着我看,到那個時候,你能在學校裏遇到更好的人。”
鹿燃野不認同他的話。
他從沒覺得自己現在這副模樣有什麽問題,即便他知道自己生病了,他也不會想着要治好它。
他不覺得自己的病是不堪的、是需要被剔除的。
鹿燃野說:“我沒必要治病了呀,盛老師,你沒必要強行安慰我,我知道我已經不能讀書了,我現在過得很快樂。”
“離開家之後,我站在馬路邊,只要在街邊招招手,說些情話,就有人願意幫我緩解痛苦,明明是我賺了他們的,他們卻還會給我錢——盛老師,這個世界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情呢?”
盛霜序沉默了。
小鹿的運氣很好,幸好他最終遇到的是梁燒——都已經這樣的處境了,他還難得沒有遇到很壞的人。盛霜序想。
“小鹿,你的父母呢?”過了好一會兒,盛霜序才開口問,他本不該多問的,他不過是個局外人,就算得知真相也很難做些什麽——但他想要了解這個過分單純又對欲望極度病态的男孩,“為什麽你會和梁燒住在一起?”
“我離家出走後走走停停,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兒,然後就……遇到梁燒了,他收留了我,”鹿燃野撓了撓頭發,說,“我爸媽……他們總要把我鎖在地下室裏。”
盛霜序一愣。他完全不敢想象鹿燃野以前過的都是什麽樣的日子。
盛霜序說:“小鹿,你現在已經成年了,以前你年紀小不懂要怎麽做,可是現在——你父母決不能囚禁你,我可以帶你去報警——”
“現在很難取證的,我已經逃出來很長時間了,”鹿燃野平靜地說,“更何況,親父子之間,只要他沒有犯法的證據,很少有人願意摻和‘家務事’的。”
鹿向明做事很小心,他囚禁鹿燃野以來,只有一次露出馬腳,而鹿燃野清晰地記得那一次揭發他的後果。
經濟不獨立、沒有謀生之技的人遭受家暴時,很難從家庭的漩渦中逃離,何況是被鎖在地下室、連走出去的鑰匙都沒有的鹿燃野。
“對不起哦,老師,你幫不了我,我現在能做的只有逃離那個家,自己活下去。”
盛霜序趕忙說:“應該道歉的是我,我不該問這些的。”
“不是的,盛老師,你不需要和我道歉,”鹿燃野雙眼明亮,又稍稍湊近了盛霜序,“我從不勉強自己,也很少說謊話,我說出來的都是我想告訴你的,不想說的我也不會說,所以你沒有冒犯到我。”
鹿燃野趁機雙手纏住了盛霜序的胳膊。
盛霜序的身體一僵,卻沒有立即推開他。
鹿燃野得寸進尺,将臉頰貼在了盛霜序肩膀處。
他仰起臉,軟軟地說:“盛老師,我可以吻你嗎?”
盛霜序沒有說話,他的臉背對着月光,以至鹿燃野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鹿燃野只能夠通過盛霜序越來越急的呼吸聲來判斷他的情緒。
盛霜序很瘦,他的心髒隔着一層薄薄的胸腔和皮肉,重重震在鹿燃野的肩膀處。
鹿燃野一只手撐住床沿,身體已然擡起,呼吸掠過盛霜序的頸側。
盛霜序僵着身體一動不動,輕輕吞了口口水。
此時窗外鳥雀突然從空中掠過,發出叽叽喳喳的鳴叫聲,盛霜序立即如夢初醒似的別開臉,他單手推開了鹿燃野的臉,嚴詞拒絕說:“不可以,小鹿。”
“這種事情要和你真正喜歡的人,而不是我。”
鹿燃野狡辯說:“盛老師,我喜歡你啊。”
盛霜序已下決心拒絕他,說:“你分得清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欲望嗎?喜歡與愛是有指向性的,你只能非那個人不可,才算是——說這麽多也沒用,你到底是喜歡我這個人?還是想和我那個……”
盛霜序有點羞于啓齒,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個合适的詞來:“……睡覺?”
鹿燃野從沒思考過這種問題,他也不需要愛。
他只想和盛霜序睡覺——能和盛霜序睡覺更好一些,不是盛霜序也沒關系。
但他希望盛霜序和他睡覺,至少在此刻,他對盛霜序有需求,有指向性,這算是“喜歡”,這算是“愛”嗎?
“我分得清,”鹿燃野把“喜歡”這個詞轉換成了“愛”,硬要讓自己這沒有真心實意的、輕飄飄的話聽起來沉重些,讓自己也覺得這就是“愛”,“我愛你,盛老師,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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