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梁燒和盛霜序再回來已是下午,冬季天色暗得早,等他們到家時,天幾乎全黑了。

鹿燃野聽到樓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再然後,浴室的水聲淅淅瀝瀝地響起,鹿燃野從卧室裏走出來,正看見梁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擦拭眼鏡的鏡片。

盛霜序去洗澡了,鹿燃野探頭探腦地往浴室望了一眼,趁梁燒還沒躲開他,就踢掉拖鞋,跳到沙發上,盤腿坐在梁燒身側。

鹿燃野拿起果盤裏的蘋果抱着啃。

梁燒坐直了身體,就想要走。

“你要去哪兒呀?”鹿燃野說,“我是什麽洪水猛獸嗎?”

“你就不怕盛老師發現你在躲着我嗎?”

一聽到“盛霜序”,梁燒就又坐了回來。

梁燒說:“那天是我醉了,一切都不能作數。”

時隔多天,梁燒終于肯同他講話了,還是撇清責任的話。

“我錯在自制力不足,醉酒生事,而你也不該趁機勾引我——好在我們沒鬧出什麽大錯,就當什麽也沒發生吧。”

鹿燃野邊啃蘋果邊說:“你躲我這麽多天,可不像想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似的。”

梁燒:……

鹿燃野心思單純,說話也直接,不給梁燒留一絲情面,不是諷刺也并非刻意為之,他只是單純地說出了自己所認為的事實。

鹿燃野說:“梁醫生,我其實和盛老師沒接過吻。”

“你不要總纏着他,”仗着浴室裏的人聽不見,梁燒悶悶地開口說,“他不是那個圈子裏的人。”

鹿燃野能聽出來“他”指的就是盛霜序。

梁燒又說:“他不會受你的勾引的。”

在梁燒眼裏,仿佛鹿燃野無論做什麽,都是為了去勾引人似的——盡管鹿燃野确實沒少這樣做過。

鹿燃野自認為自己是堂堂正正地勾引男人,男人也是堂堂正正地受他的勾引,他可沒什麽羞恥心和自尊心,也不覺得有什麽可遮掩的。

鹿燃野說:“他不像你,他不肯受我的勾引。”

梁燒:……

鹿燃野又啃了一口蘋果,他啃蘋果啃了滿臉的渣,含糊不清地說:“而且,你怎麽知道他不是圈子裏的呀?”

“他只是不喜歡你而已,梁燒。”

“我有種直覺——不,我就是知道,他一定喜歡男人。”鹿燃野舔了舔嘴唇,想起夜裏盛霜序那一瞬間的躊躇,說,“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梁燒:……

鹿燃野蜷起腿,把果核精準地抛進垃圾桶裏,他抽出紙巾擦了擦臉和指縫的蘋果汁液,漆黑的眼仁一轉,正對上梁燒的視線。

鹿燃野把手裏的紙巾團成了個團,丢進垃圾桶。

他轉為跪坐的姿勢,一手撐住沙發墊,向梁燒的方向傾身探去。

鹿燃野另一只手便挑開梁燒薄毛衣的下擺,細長而冰涼的手指輕輕地貼住他小腹的肌肉,梁燒的體溫很燙,熱得小鹿指肚發癢。

鹿燃野越貼越近,纖長的睫毛掃過梁燒的臉頰,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梁燒因為緊張而微微顫動的皮膚。

鹿燃野擡起眼睛,軟綿綿地說:“我的眼睛很像盛霜序嗎?”

梁燒呼吸一窒。

鹿燃野有着和少年時盛霜序極其相似的眼睛,但少年盛霜序絕不會如此勾人地盯着他看。

如果他是盛霜序該有多好——

梁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鹿燃野臉頰貼近了他的胸膛,梁燒的心跳聲變得越來越急。

鹿燃野說:“我可以學着盛老師的模樣再吻你,就像之前那樣。”

一提起之前的事,梁燒就如被冷水澆透,他刻意不去看鹿燃野的眼睛,猛地捉住他的手腕,強硬地掰開他緩緩往下游移的手。

鹿燃野痛的“啊呀”一聲,不禁委屈地說:“幹嘛總這麽兇呢?”

梁燒的喉結上下湧動,他別開臉,什麽話都沒說。

梁燒的力氣很大,仿佛能把鹿燃野捏碎似的——他确實不小心下手重了些,直捏得鹿燃野手腕發紅。

梁燒不想傷到鹿燃野,只是他一再挑釁,叫梁燒控制不住。

鹿燃野揉了揉酸痛的腕關節,不再想對着梁燒動手動腳了,他嘟嘟囔囔地說:“……難怪盛老師不喜歡你,痛死我了。”

鹿燃野本以為梁燒會像以前一樣不理他,未曾想梁燒狹長的眼睛一掃,竟然沉聲說:“……給我看看手。”

“我才不要。”鹿燃野氣沖沖地盯着他,直往後竄了幾步,他蹲坐到沙發扶手邊,白皙的腳背繃緊成一條漂亮的曲線。

梁燒看着他漂亮而纖細的腳,鬼使神差地,探手抓住了他的腳踝。

梁燒的手粘在細膩的皮肉上,鹿燃野越是掙脫,他的手就收得越緊。

鹿燃野說:“你發什麽瘋?有捉我的功夫,還不如和我睡覺。”

正在這時,浴室的水聲停了。

梁燒立即抽回了手。

盛霜序擦着頭發從浴室裏走了出來,他只裹了條浴巾,水珠沿着發尾一滴滴往下落,在鎖骨處聚了塊小小的窪。

梁燒把手藏在陰影處,手指如被火灼燒,鹿燃野腳背那滑膩的觸感死死纏在他指肚上,他便不自覺地、不停地、急躁地搓揉自己的手指。

鹿燃野嫌梁燒捏疼了他,心裏有氣,便撇過臉,刻意不看梁燒,而去看盛霜序。

盛霜序沒戴眼鏡,只能眯着眼睛回望鹿燃野,沖他輕輕一笑。

同住的都是男人,鹿燃野在盛霜序眼裏只是個半大的孩子,他并不知道沙發上二人早已各懷鬼胎。

盛霜序覺得裸着胸膛沒什麽大不了的。

梁燒只看了盛霜序一眼,就坐直了身體,把眼睛挪到茶幾上不知何時攤開的雜志上去。

因為剛洗過熱水澡,盛霜序的皮膚還泛着淡淡的粉紅色,他将毛巾搭在肩膀上,說:“你們在做什麽?”

鹿燃野說:“盛老師,你最好在家裏多穿點衣服。”

“有色狼喜歡偷看哎。”

梁燒:……

鹿燃野罕有話裏帶刺的時候,不過盛霜序沒能聽出來。

盛霜序以為他是在開玩笑,說:“別鬧了,都早點睡吧。”

“明天還得上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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