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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燃野倒也不太計較為什麽梁燒在這兒,立即就被新的話題給引走了注意力,他不明白梁燒為什麽要這樣問,說:“我本來就是無家可歸呀。”

梁燒說:“你也不至于住不起酒店旅館,又何必在雨天露宿街頭。”

梁燒指得是他們初遇那一次,那時鹿燃野寧願坐在雨裏,也不願找個避雨的地方。

“酒店是我做生意的地方,”鹿燃野一本正經地回答說,“也應該是我快活的地方,我一個人住進去只會痛苦,我才不要在那種好地方留下難受的回憶,與其毀了它,還不如揣着好的念想死了算了。”

梁燒:……

梁燒無言以對。

正常人只會覺得鹿燃野腦子有問題,縱然梁燒已經習慣了鹿燃野的跳脫,也很難不為他曲折的腦回路感到無語。

梁燒順着鹿燃野的思路思考片刻,說:“那我家算不算是被毀了?”

“不然呢?”鹿燃野的語氣其實并沒有惡意,“你和盛老師都不和我睡,你家對我來說算不上什麽‘好地方’——雖然還比不上酒店能讓人快活,但這兒已經比我爸爸家裏要好很多了。”

鹿燃野對自己長大的鹿家的稱呼從來都只是“爸爸家”,鹿家從不是他的家,是關了他十多年的牢籠。

鹿燃野還是蠻喜歡住在梁燒家裏的,只是一拿來和鹿向明家做對比,就讓人聽不出是褒義還是貶義。

“梁醫生,你是不是很缺錢?”——缺錢缺到陪鹿燃野喝酒的工作都能做。

鹿燃野最終沒把心底的話說出來:“我媽媽離婚後,背着我爸爸偷偷給了我很多的錢,但我不在乎這些錢。”

“你陪我睡覺,我的錢就都可以給你。”

鹿燃野的言語裏沒有戲谑,也沒有輕蔑和羞辱之意,他聽進去了邱先生給他的建議,是真心實意想要和梁燒做生意的。

鹿燃野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正在此時,邱先生的朋友推門而入,打斷了鹿燃野單方面與梁燒的“商量”。

那人一頭奪目的白發,白化病所致的暗紅瞳孔牢牢鎖定在鹿燃野身上,不光是他在看鹿燃野,鹿燃野也忍不住去看他——他這樣罕見的長相,很難叫人移開目光。

在看到來人的臉後,鹿燃野原本模糊的記憶瞬間清晰起來,他立即想起了一切,包括邱先生的怪異舉動,以及那不明不白的熟悉感。

季春酲——這個白頭發的男人是季春酲!就是那個不明不白打了鹿燃野一拳的纨绔,季春酲的特征如此異于常人,鹿燃野怎麽會輕易忘記他。

邱先生也不是什麽真心要來和他做生意的顧客,鹿燃野清晰地記得他叫沈承安為老板——他接近自己到底有什麽打算?!

鹿燃野并不是個聰明人,他的腦袋也不夠在這時候運轉,他只能死死盯着季春酲的動作,手中已悄悄握緊了酒瓶。

鹿燃野不是個愛惹事的人,他不記仇,幾乎不會惱火生氣,但遇到季春酲這種人,他也不至于柔弱到任人欺壓,但凡季春酲有什麽過分之舉,他就要在他頭上狠狠地敲一瓶——

季春酲卻已全然把鹿燃野給忘了,他每天遇到的人很多,哪會記得個撒酒瘋時拿來撒氣的小角色。

季春酲忘了人,看人的眼光卻沒變,他目光赤裸裸地将鹿燃野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輕佻地說:“邱白楓這小子看人眼光倒是不錯,你叫什麽名字?”

鹿燃野不喜歡他,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鹿燃野站起身,說:“邱先生在這裏,您可以帶他回去了。”

即便他不肯說自己的名字,季春酲也不生氣,就玩味地看着鹿燃野。

季春酲一屁股坐在鹿燃野身側,手就攀附到他大腿上了,說:“不急,我們聊聊再走。”

“這裏沒有你的事情,”他轉頭看向梁燒時,臉上就換了一種表情,“你可以出去了。”

梁燒卻沒動,說:“我還有五分鐘才能走。”

季春酲只說:“讓你出去就出去,哪那麽多的話?”

梁燒還是不動,說:“包我時間的是鹿先生。”

言外之意即是與他季春酲沒有關系。

眼看季春酲馬上就要變臉,鹿燃野的手就壓在了他肩膀上,說:“先生,是我包了他的時間,他還要陪我喝酒喝五分鐘,他不能現在就走。”

季春酲掌心貼住鹿燃野的手指,說:“我也可以陪你喝。”

鹿燃野雖然饑不擇食,但他實在對季春酲沒有好印象,他牽着季春酲的手,引他将手落在邱白楓肩膀上。

鹿燃野說:“現在不是喝酒的時候,邱先生還需要你的照顧。”

“玩欲擒故縱?”季春酲挑了挑眉,單手攬住鹿燃野的腰,把他往懷裏拉,“多少錢一晚上?我出邱白楓的二倍。”

被季春酲這樣動手動腳,鹿燃野覺得很不舒服,便用力去推季春酲的肩膀,說:“先生,今天我不賣了。”

“你有什麽不想賣的?自己是什麽東西心裏沒數嗎?裝什麽雛兒啊你,”季春酲有點不耐煩了,說,“你和邱白楓睡的時候,邱白楓能硬的起來嗎?”

鹿燃野越是抗拒,季春酲的火氣就越大,他做順心順意的少爺做慣了,哪兒受得了這點小氣,擡手就想往鹿燃野臉上打,手才剛楊起來,就被梁燒攥住了手腕。

梁燒說:“先生,請不要在這裏鬧事。”

季春酲想要掙開手腕,但梁燒的力氣竟出乎他意料的大,他根本動彈不得。

此時的季春酲只能無能狂怒,罵道:“你是什麽東西?你也敢管我?”

梁燒并不怕他,手下反而更用力了些,捏得季春酲整只手臂幾乎都沒了知覺。

季春酲暴怒之中,還有空仔細去看梁燒的臉,忽地不怒反笑起來,說:“我說怎麽看你這麽臉熟呢?梁醫生把頭發紮起來,我都要認不出來了,你怎麽到這來陪酒了?沈承安他媽媽那麽喜歡你,給你開的工資還不夠用嗎?”

“你還有空在這逞英雄,湊夠給你媽媽治病的錢了嗎?”

梁燒臉色一變,說:“先生,請您不要胡說。”

“我胡說?”季春酲終于趁機抽回手,活動被掐得發紅的手腕,“瑪利亞那個老女人可是風韻猶存呢。”

邱白楓張開了眼睛。

季春酲還想繼續飙垃圾話,話還沒說出口,趴在桌上的邱白楓就坐起了身,他單手抓住季春酲的頭發,重重扣到茶幾上。

幾縷白發從邱白楓指間脫落,季春酲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就撞得腦袋一團漿糊,酒杯随着桌面的震動傾倒,酒液糊了季春酲滿頭。

鹿燃野被吓得一哆嗦,抱腿縮在了沙發角落。

邱白楓笑眯眯地說:“我睡得正香,就被您粗鄙的話語吵醒了。”

“您說夫人老什麽?可以再向我重複一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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