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教誨
“因為……因為你是老師……而我……是你的學生……”
“不，因為你的憤怒。”
牙收回廢鐵，在空中轉了一圈之後，直接插回自己的腰帶之中。
他轉過身，走回院子邊的石凳上坐下，看着亞克，語重心長地說道——
“亞克，你今天輸給我，和昨天輸給那個孩子一樣，都是因為憤怒。你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因為憤怒，你看不到原本應該看到的東西。因為憤怒，你在戰鬥中失去了冷靜的思考，只想着一味的攻擊。”
“你的對手可不是只能等着你去砍殺的石頭，而是有思想，會移動的人類。你察覺出來了嗎？你的每一次揮劍都是毫無保留的。換言之，你認為自己的每一次攻擊全都是在以能夠擊中敵人的身體為前提的。可事實上，正因為你每次都是如此魯莽的攻擊，才導致別人更容易閃避你的攻擊。對你自身來說，你輸得，也更快。”
亞克從泥地上爬了起來，他撿起劍，扭過頭，不再看着牙，哼了一聲：“別再用這種口吻對我說話。你侮辱我父母，我已經不想再認你做我的師父。”
“換句話說……”牙緊盯着亞克，冷冷道，“如果想要擊敗你，那麽只要在戰鬥中侮辱你的父母，對你關心的人罵上兩句，就能贏了嗎？哈，作為一個有着深遠抱負的人來說，你的氣量也不過就是如此而已。”
牙的話讓亞克越來越不爽，他幹脆直接轉過頭，不想再聽這個人說廢話。而牙看到亞克轉頭，則是冷哼一聲，直接說了句——
“你父母是窩囊廢。”
“你……”
啪！
在亞克憤怒地轉身的那一剎那，牙的身影已經從石凳上消失。而等到亞克完全轉過頭之後，一只手掌，已經完完整整地，落在了這個孩子的臉上。
“想要在一對一的戰鬥中擊敗你，真是容易。因為，只要侮辱你的家人，就能讓你喪失理性。”
“想要在統領萬軍的戰役中擊敗你，真是容易。因為，只要侮辱你的父母，就能輕而易舉地讓你把自己的軍隊帶入我方事先設好的陷阱。”
“想要在談判桌上占你的便宜，用最少的付出得到你最大的回報，還真是容易。因為，只要是侮辱任何你看重的人，就能讓你因為那些無聊的自尊而舍棄大片本應該得到的利益。”
“所以，想要擊敗你這個王者，還真是容易。”
手掌之上，指引之炎安靜地燃燒。
不劇烈，但卻無比的穩定。
亞克愣愣地看着這只漸漸遠離的手掌，望着那熊熊的火焰，一時間呆住了。
而牙，也是再一次的回到自己的石凳上，坐下。從背囊中取出一塊木頭，拿出小刀，一刀一刀地刻了起來。
“昨天的那個孩子正是因為看準了你這種過分強烈的自尊而故意在侮辱你。你是不是覺得他說那些話很沒有品位？絲毫都不像是一個受過教育的貴族？”
“可是，亞克，你應該知道。貴族，其實就是軍人。正因為碰到戰争情況時首先要上戰場的就是貴族而不是平民，所以對于貴族來說，知道怎麽樣戰勝敵人才是第一要務。”
“在戰場上，沒有什麽禮儀。一切以能夠擊敗敵人為主。為此，惹怒敵人，讓敵人失去判斷的理性，用各種手段誘使對方毫無頭腦地向自己沖來簡直可以說是一種家常便飯。”
“你覺得那個叫懷特的孩子一點都不像是貴族，可如果讓我來看的話，他卻是一個十分合格的貴族。一個精通戰鬥，可能還生于一個軍事世家的戰鬥精英。”
“你不服氣？你有什麽不服氣的。輸了就是輸了，輸，意味着自身的不足。你永遠都不要在一場失敗的戰鬥中去尋找敵人身上的原因，而要仔細想想自己身上出現的缺陷。事實上，你應該感覺幸運，因為今天和昨天的兩場戰鬥，讓你的弱點暴露無遺。而不會在将來，等到你真的碰到需要舍命厮殺的敵人時才顯露出你的弱點。因為到了那個時候，敵人可不會給你去改正自己缺點的時間，而是會直接的……”
牙擡起小刀，在自己的脖子上一筆畫——
“殺掉你。”
亞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他低下頭，捏着拳頭的手，此刻依舊在些微地顫抖。
牙也是在這裏等着，并沒有直接開口。他一刀一刀地雕刻着手中的木雕，等待……
然後……
“照老師這樣說的話……難道……我就不該憤怒嗎？難道我就應該逆來順受，任由那個人對我進行侮辱嗎？”
亞克再一次的喊了起來。而旁邊的克羅蒂亞也是開始有些興趣地看着牙，看看自己的這個家庭教師到底打算給出些怎樣的答案。
牙雕刻着木雕的手，停了下來。
他緩緩擡起頭，那雙棕褐色的瞳孔直視着亞克那雙黑色的眼睛。随後……
他的手指一擡，一片被削下的木片直接射飛，插入院子的圍牆之中。
“憤怒，可以産生力量。”
“不會憤怒的人，絕對不可能成為一個強者。”
“我也有憤怒，而且我自認為我的憤怒絕對不會比任何人來的弱。”
“但真正的問題是，是任由憤怒控制你，還是由你來控制自己的憤怒？”
“是在産生怒意的同時還能保持冷靜的頭腦，還是将冷靜抛諸腦後，任由憤怒驅使你的身體？”
牙的手指略微一轉，在木雕上刻出一條細細的眉線。
“控制你的憤怒，理解你的憤怒。然後，讓你自己做你身體的主人。真正的戰鬥可不是比拼誰練劍的次數時間長就能夠獲得更強的力量，而在于你的心靈是否真的足夠強大。別忘了，真正能夠讓你踏入強者領域的，可是‘煉心’。等到什麽時候，別人在侮辱你的父母，家人，以及其他你關心的人的時候，還能夠在憤怒與平靜中尋找到那一個最恰當的‘點’之時，才是你擁有真正踏入強者領域的那一刻。”
“等到那個時候，你才有資格讓那個出言侮辱你的人為他的出言不遜而道歉。”
“你，明白了嗎？我——的——學——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