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1)

話音落下, 白希音已經走出電梯,轉頭拐進走廊,腳步聲遠去,很快消失。

葉昕頓在電梯裏, 直到梯門開始閉合, 她才從愣怔中驚醒, 迅速按下開門鍵。

回到辦公室, 沒開燈, 葉昕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發了一會兒呆, 倏爾煩躁地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

重新戴上眼鏡, 忽然眼前燈光一亮。

有人按開葉昕頭頂的節能燈,葉昕回頭, 見晏清站在辦公室門口, 剛才葉昕出神,沒聽見她來時的腳步聲。

視野變得清晰,腦子似乎也清醒一些。

“你怎麽來了?”葉昕感到意外。

晏清朝她走過來, 胳膊搭上她的椅背:“你以為我想來啊?白總監打電話給我,說可能下周上新得用我手裏的美術資源,讓我過來配合你制定方案。”

葉昕嘆口氣:“麻煩你了。”

已經定好的活動內容因為一個角色的變動,美術資源的替換只是其中一部分,數值、文案、音頻數據等全部都要跟着改。

而且做好的素材不能直接上, 需要先給運營那邊審核, 不合規的重畫, 通過審核才能打包交接給開發部門驗收測試,真正的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們周四上新, 至少周二下班之前得提交審核, 後續流程也很趕, 整個項目組要通宵達旦加幾天班。

這些随之而來的麻煩有可能是葉昕工作上的疏漏造成的,這讓她心裏過意不去。

“說什麽呢?”晏清吹了個口哨,經過一個多小時的緩沖,她也冷靜下來,安慰葉昕,“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你別太憂心了,咱們這也不是頭一回臨時調換資源,歸根究底是瓊天那邊太雞賊了。”

瓊天游戲跟他們麟啓游戲規模差不多,近幾年線上運營的游戲風格高度重合,玩家也經常把兩個游戲放在一起比較,說不清誰抄誰,反正一直在吵,臺上臺下的較量從來沒斷過。

這種意外雖然有些突然,時間比較緊張,但一點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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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晏清也隐隐覺得這件事不簡單,公司肯定會查,雖然不确定能查到什麽程度,總也好過漫無目的的擔憂。

最近幾天覃副總不在,估計老板會親自了解事因,葉昕将要面臨巨大的壓力,晏清想想就頭疼。

她拍了拍葉昕的肩膀,随後回自己的工位去了。

大晚上的,其他同事還要休息,至于資源調配相關的問題,只有明天大家都到公司才能進行。

眼下葉昕只能先把能作為替換的備選設計全部整理出來,至于這件事怎麽查,如何定責,就不是她該操心的了。

葉昕在工位坐了一個通宵,水都沒喝一口,一直瞪眼盯着電腦,早上晏清下樓買早餐路過她,看見她還是昨晚坐下時的姿勢,眼睛裏面全是紅血絲。

衣服還是昨天那身,過了一夜領子有些皺了,狀态有些憔悴,冷冷清清的氣質裏平白摻了點頹廢進去。

晏清原本還想叫葉昕休息一會兒,看她這樣估計讓她睡也睡不着,最後也沒說什麽,徑自下樓,買了點豆漿油條,給葉昕帶了一份。

“吃點兒東西。”早餐放桌上,葉昕才回神,轉頭看見晏清。

她緊繃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說了句謝謝。

晏清站在她身邊,沒有要走的意思。

葉昕沒辦法,這才松開鼠标鍵盤,拿起桌上的早餐。

味同嚼蠟,一籠小籠包勉強塞進胃裏三四個,喝完豆漿,晏清從她手裏接過包裝,再擡頭,人已經沒影了。

被晏清這麽岔了一下,葉昕感覺心裏松活了點。

葉昕給組群裏發了條消息,又把連夜制作的替換方案再檢查一遍,看時間,已經過了早上八點。

開始陸陸續續有人走進辦公室,平日裏懶懶散散的組員,今天都來得早。

周小涵是第一個到的,來就看見葉昕埋頭整理文件,她一邊叫着組長,一邊奔到近前,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以前口無遮攔的人,這會兒倒變得謹慎起來。

葉昕瞥她一眼:“不回工位?”

“啊,額,我……”周小涵語無倫次,愣了一會兒,狠下心,“組長,你沒事吧?”

她不瞎,看得出來葉昕很疲憊,估計昨晚就來了公司,坐這兒熬了一整夜。

葉昕難得朝她笑了笑:“我能有什麽事?你別多想,回去把郵件裏發你的東西整理一下,待會兒會上要用。”

周小涵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還是做好分內的事情最切實際。

她點頭答應,回座位查看葉昕發給她的郵件。

八點半,同項目美術組的人基本齊了。

葉昕把A組的大夥兒叫到跟前,簡單做了幾句安排。

經過一夜思考,她也有了些頭緒,總不至于再像無頭蒼蠅到處亂轉。

主要還是待會兒會上看白希音怎麽說,如果認定這件事是巧合,那一切就按流程來辦,該換角色換角色,該調資源調資源,這些事情運營部門早就駕輕就熟。

怕的是上面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把鍋扣到她頭上。

白希音昨晚雖然也來了公司,但進辦公室就沒出來,也沒給她發消息,只是郵箱裏冷冰冰地躺着一封通知全項目組九點開會的郵件。

臨近九點,葉昕正準備拿着剛打印好的資料前往會議室,她的手機忽然震動,呼吸燈閃爍幾下,是李秋榆給她發來的消息。

葉昕這才想起來,本來約好讓音音在寵物店寄養三天。

李秋榆今天也很早就去店裏上班,結果左等右等不見葉昕,她才發消息過來問問。

葉昕工作這邊忙得不可開交,這件事完全被她忘到腦後,念及自己讓店長起早白跑,葉昕心裏過意不去。

她先向小魚店長道了歉,随後簡單說明因為工作原因提前來了公司,音音暫時留在家裏,晚點她會回家看看。

瞧着開會時間到了,葉昕拿着文件匆匆走了,沒再看手機。

會議室裏,葉昕帶領的A組人員已經全部就位,晏清手裏的C組有一個沒來,B組卻稀稀拉拉,差了一大半,連他們組長劉永康也還堵在來公司的路上。

除了設計部,運營那邊也來了幾個人,覃副總不在,老板親自出席,三十來平的會議室被擠得滿滿當當。

老板看了眼時間,他的行程安排比較滿,沒有太多的時間耽擱,九點剛到,他就朝白希音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白希音先對目前面臨的情況進行說明,讓葉昕拿出應急方案,運營那邊配合修改公告,調整宣傳方案。

劉永康是九點過十分抵達會議室的,看到老板也在,他臉色有點青,看樣子來時走得很急,腦門上蒙了一層汗。

好在老板沒說什麽,讓他坐下來聽。

一大早被通知要開會,劉永康本就心情不佳,看到B組來那幾個人,他更加郁悶。

昨晚聽說項目上出了事,了解後得知是葉昕捅了婁子,劉永康事不關己,心說遲到了也沒事,覃副總又不在,白希音主持會議,他才不擔心。

所以開會的事他也沒特地在組群裏說,反正白希音發了郵件,誰愛去誰去。

哪知今早一覺睡醒,他忽然收到一封新的抄送,老板竟然回複了白希音的郵件,才知道為這麽件破事老板要旁聽會議。

他急吼吼的趕來,憋了一肚子火,又怕又怒,多少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意思。

好在老板對他遲到的事不怎麽關心,會開到一半,見白希音拿了主意,問題處理得比較及時,葉昕給的應急方案也細致可行,他還有一個合同要談,于是中途走了。

至于這件事怎麽定責,等合同談完之後再說。

老板離開會議室,劉永康長出一口氣,坐姿都變得輕松了些,感覺背上已經濕了一大片。

葉昕一板一眼地把自己昨晚做的應急方案講完,劉永康就勾着嘴角冷笑,剛剛憋的火氣這會兒終于了有了發洩的途徑,不客氣地說道: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怎麽就那麽巧呢?咱們項目剛定了下周要上的內容,瓊天那邊就先出了公告,跟提前知道咱們要做哪個角色似的。”

他這話一出口,整個會議室都靜了一下。

葉昕捏緊手裏的資料,邊角被她搓出幾道褶皺。

劉永康這句話意向太明顯了,幾乎就是挑明了跟葉昕對着幹。

他也不擔心說錯話,會議室這麽多人,只要是長了腦子都會多多少少懷疑這件事是不是有貓膩,就算沒有,真是巧合,那他惡心葉昕幾句也不會被追責。

A組的人對劉永康怒目而視,周小涵當場就拍了桌子:“你什麽意思啊?!”

“我什麽意思還不夠明顯嗎?”劉永康笑眯眯地看着他們發火,感覺心裏那口氣突然順了。

反正出事的是A組,白希音連帶頂鍋,跟他B組一點關系也沒有。

周小涵氣得眼睛都瞪圓了,站起來就要和劉永康罵架,被葉昕一把拽回椅子坐好。

但不等她說話,白希音搶先一步開了口。

她淡淡掃了眼劉永康那副小人嘴臉,不驚不怒地回敬:“是不是巧合自然會有人查,只要行得端做得正,就不會被冤枉,希望劉組長也是那麽清清白白的。”

劉永康也是個暴脾氣,哪裏聽不出來白希音這句話的言外之意,頓時拍案而起:“白希音,別以為有人罩着你就能亂扣屎盆子,這件事你也脫不開幹系!咱們走着瞧!”

說完,他連白希音的臉色也不看,直接起身走了,還嘭的一聲摔了門。

幾個B組的人見勢不妙也跟着溜了,剩下A組和C組的人面面相觑。

葉昕看向白希音,心情有點複雜。

“行了,繼續。”白希音細眉擰着,等劉永康離開會議室,她手裏鋼筆倒過來敲了敲桌,“剛才的方案裏有幾個問題……”

會上只讨論了應急方案以及接下來兩天的工作安排,劉永康提出的設想白希音提也沒提。

會議正式結束已經十二點過,與會的員工們大部分直接去了食堂,葉昕則回到自己的工位,打算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白希音沒有找她談話,老板中途走了也沒回來。

這樣的沉默讓葉昕感覺像暴風雨前的寧靜,越是沉悶,越叫人心驚。

葉昕打開文件腦子裏一片空白,心頭煩亂,她将鼠标随手一扔,靠着椅背閉眼休息。

明明昨晚熬了一個通宵,她現在卻一點睡意也沒有,思緒像被貓抓亂的毛線團,亂七八糟的。

不知過了多久,辦公室的玻璃門被人敲響:“葉組長。”

葉昕回頭,見白希音站在門邊,正朝她招手。

其他人都出去了,辦公室裏此刻只有葉昕一個人。

見到白希音,以為她為工作的事情而來,葉昕沉吟須臾,起身走過去。

“一塊兒去吃飯吧。”白希音開口,不等葉昕出聲,又說,“邊走邊聊。”

葉昕猜想她要說工作,到嘴邊的拒絕咽下去,跟着白希音上了電梯。

食堂就在下面一層,很快到了,中途白希音沒有開口,葉昕也只好保持沉默。

葉昕和白希音這罕見的組合一塊兒出現,轉眼就吸引了大片好奇的目光,尤其是對她們兩人之間的“恩怨”一知半解的,這會兒更是好奇不已,頻頻扭頭往這兒看。

白希音旁若無人地走向打飯的窗口,還問葉昕想吃什麽。

“都可以。”葉昕回答,心說反正也沒有胃口。

葉昕随便打了兩個菜,轉頭見白希音在等她,她面無表情走過去。

兩人選了個靠窗的位置,面對面坐下。

她們也不是頭一回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上個周末每天都能見到白希音,可能環境不同,周圍都是認識的人,沒了譚小歡插科打诨,單獨面對白希音,葉昕感到有些拘謹。

白希音慢條斯理地喝湯,菜也是小口小口吃,一點聲音也沒有,特別娴靜優雅。

葉昕低着頭,雙眼一直盯着自己碗裏的白米飯,一粒一粒數着吃。

對座的女人存在感太強,哪怕白希音用餐的時候很安靜,葉昕依然繃着背,很難放松。

結果一餐吃完,也沒聽到白希音說起工作上的事。

白希音拿出濕巾擦手,還給葉昕遞了一張。

葉昕終于擡頭,想問項目的事情後續怎麽處理,上面的人什麽态度。

但她剛準備開口,白希音又适時打斷她:“這兩天辛苦葉組長趕下進度,周四的更新還得按時上。”

“嗯。”葉昕點頭答應,嗓音悶悶的,“我知道。”

仿佛看穿了葉昕的想法,白希音将用過的濕巾扔進垃圾桶,正了臉色,又說:“別的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

葉昕啞口無言,她其實沒有懷疑過那些資料是不是從白希音手裏洩出去的。

雖然她和白希音不對付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更多時候只是立場不同。

以前她們是競争關系,互相較量實屬正常,現在白希音成了她頂頭上司,她手裏的工作出了問題,白希音一樣要擔責,所以白希音沒有理由故意害她。

如果這件事真的不是巧合,從受益最大者的角度來分析,背後洩密的人大概是想連着她倆一塊兒收拾了。

擡眼,對上白希音的視線,那雙桃花眼像始終盈着笑,明媚如四月的春光。

哪怕她開會的時候生氣,臉板起來,依然給人一種冷豔的感覺。

此時,葉昕的感受又不同。

從昨晚來公司,到今早開會商讨補救方案,白希音一直在調配資源,打電話處理問題,一點也不拖沓,工作能力不比任何人差。

她作為領導,雷厲風行,決策果斷,同時又思慮周全,體恤下屬,沒有上來就責備葉昕,反倒先安撫她的情緒。

撇開白希音生活上的輕浮,至少在工作中,她沉穩幹練,值得下屬托付信任,葉昕心服口服。

她的确被白希音表現出來的從容感染,緊繃的心神不覺放松,有種放寬心,松口氣的感覺。

視線掃過窗外,看見上周他們聚餐的餐館,葉昕忽然想起被她扔在家中的小貓。

她神色一怔,掃眼白希音,試探着說:“今天下午下班時間過後,我得先回家一趟,晚點再回公司加班。”

上司剛才還讓她趕進度,她答應不到兩分鐘,轉頭又說中途要溜班兒,葉昕有點不好意思。

白希音瞄了她一眼,明知故問:“有事?”

葉昕清了清嗓子,強忍尴尬:“回去喂貓。”說完,補了句,“來回最多一個小時,不,五十分鐘。”

她偷偷瞄着白希音的臉色,有點擔心自己貿然提出這個與工作無關的要求,這位喜怒無常的上司會不會生氣。

“下班時間到了,你總得吃個飯吧?”白希音說,“給你兩個小時休息,八點到公司加班,提高效率,十一點結束回家睡覺。”

規劃好葉昕的工作時間,白希音端起餐盤,準備回樓上。

葉昕有點懵,被白希音善解人意打得措手不及。

白希音原來人這麽好嗎?

她追上白希音,猶豫好半天,直到兩人将在電梯口分別,她才說了句謝謝。

白希音沒什麽表示,好像很趕時間,還有事要忙,淡淡應了聲“嗯”,轉頭就邁進走廊。

直到确認走遠,身後的人瞧不見她了,白希音才勾了勾嘴角。

這招叫,欲擒故縱。

休息時間還沒結束,但葉昕回座位就開始工作,想盡可能加快進度。

雖然已經定下了替換方案,但還有許多素材沒有完善,必須趕在周四發布之前,全部做出來。

她坐下就沒起來,精神高度緊繃,一直忙到下午六點一刻。

同事們陸續下班或去公司樓下吃飯,葉昕才注意到時間,跟助理打了個招呼,說自己出去一趟,讓她有事發消息或者郵件,她晚點回來再看。

然後葉昕馬不停蹄地下了樓,剛把車開出車庫,就聽見嗡一聲響,熟悉的引擎躁動聲從旁邊的公共停車區拐出來,白希音大搖大擺從葉昕面前經過,迅速走遠了。

葉昕納悶,怎麽白希音也一副急匆匆的樣子,不知道趕着去做什麽。

雖然趕時間,但葉昕向來遵守交通規則,車開得穩,不争不搶,等到小區又是二十多分鐘過去了。

葉昕鎖車上樓,步子邁得飛快,感覺鞋跟都快和停車場的塑膠地面擦出火花來。

進電梯她就打開手包搭扣,開始找門鑰匙。

可一來二去翻了半天,只看見手機、證件和幾張現金躺在包裏,門鑰匙卻不見了。

正疑惑着,電梯叮一聲響,梯門向兩側打開。

葉昕一邊繼續翻找鑰匙,一邊朝門外走去。

可直到她來到門前,手包裏裏外外翻了好幾遍,依然沒有找到門鑰匙。

她嫌一大串鑰匙拿在手裏太重,所以防盜門鑰匙和車鑰匙是分開放的,平時都會随手将鑰匙扔進包裏,所以昨晚出門時沒檢查,估計落家裏了。

葉昕站在自家防盜門外,盯着門上的貓眼,感覺這兩天倒黴得很,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回到家進不了門,也不知道音音有沒有聽話,昨晚給它盛的肉粥吃完了沒有。

葉昕拿出手機,看見微信裏還有幾條李秋榆發給她的消息。

今早她進會議室到下午離開公司,期間都沒看過手機,隔了一整天才回複。

葉昕心想,難怪自己沒朋友。

她發消息問李秋榆小區附近有沒有靠譜的鎖匠,李秋榆回過來一串問號,葉昕解釋說出門走得急鑰匙沒拿,家門進不去,得請鎖匠開鎖。

李秋榆轉頭發來一串手機號碼,告訴葉昕她有朋友幹這個,這是對方的聯系方式。

葉昕道了謝,準備撥電話。

這時,屋門口忽然傳出聲音,咯噠一聲,門鎖從裏面開了。

葉昕愕然,視線下意識往下看,就看見門縫裏鑽出個貓貓腦袋。

“音音?”葉昕既驚又喜。

音音竟然真的聽話待在家裏,雖然它看起來好像正準備出門。

聽見葉昕的聲音,音音從屋裏跑出來,輕輕一躍就跳進葉昕懷裏。

葉昕牢牢接住了它,見它動作矯健,姿态流暢,沒像前天那樣一瘸一拐,更加驚喜:“你的腿好了?”

說着她便捏捏音音受傷的右腿。

小貓沒躲,肉墊軟軟的,看來确實不疼了。

葉昕徹底放下心,音音腿好了就不用去寵物店了。

她手裏抱着貓,又要拿包,不好再操作手機,于是暫時将手機放回包裏,抱着音音進屋。

音音仰着小腦袋,親昵地磨蹭葉昕的脖子,伸出舌頭舔她的下巴。

在查閱養貓攻略的時候,葉昕看到一個有趣的帖子,說家裏養了小貓,鏟屎官每天出門上班,它會以為鏟屎官是出去打獵,于是就會守在門前等。

主人下班回到家,它會嗅嗅聞聞仔細檢查主人是否受傷,就算沒有打到獵物它也很高興,因為鏟屎官平安回來了。

她的小貓此刻就仿佛在為她平安回到家而高興。

葉昕被音音治愈了,從昨晚繃到此時的那根神經忽然就放松下來,她的手掌撫過貓咪柔軟細膩的皮毛,溫暖的觸感熨帖到心裏去。

她情不自禁把臉埋進音音的毛發,更近更真切地感受小貓身上的溫暖。

想到白希音同意她回家喂貓,雖然丢了鑰匙但有小貓給她開門,她覺得這兩天雖然有點倒黴,卻也還有幾分幸運。

這次工作上的問題也一定能順利解決,葉昕多了兩分信心。

抱着貓回到客廳,葉昕看了眼桌上的貓碗,昨天走的時候盛的肉粥已經涼透,音音一口沒吃。

她家小貓嘴巴挑得很,葉昕倒也沒覺得奇怪,只是苦惱自己工作忙起來,可能時常在公司加班,沒辦法回家給音音做飯,音音這樣整天整天的餓,怕給餓壞了。

葉昕決定再往家裏多備一些音音可以吃願意吃的速凍食品,多存點高蛋白食物,加班再忙,她也要抽時間回家喂貓。

她先把音音放回沙發,然後準備進廚房,路過餐廳的時候,果然看見餐桌上放着一小串鑰匙。

葉昕敲敲腦門,心說待會兒出門不能再忘記了,于是拿起鑰匙扔進手包,再把包放門口鞋櫃上,以免再次遺忘。

随後葉昕進廚房煮了幾個餃子,拿筷子戳碎了喂給音音,自己也順道吃了幾口。

沒等貓貓把飯吃完,她便起身拿包,換鞋出門。

雖然白希音給了她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但若耽擱久了,工作進度跟不上,她也會坐立難安。

葉昕出門前特地再檢查了一遍手機和鑰匙,确定今晚下班回來能順利進屋,這才急匆匆地關上門,走進電梯間。

防盜門合上的聲音從玄關傳來,正吃飯的小貓擡了擡頭。

沒一會兒,穿戴整齊的白希音拉開椅子坐下,拿起葉昕尚未收走的筷子,慢條斯理地用餐。

雖然碗裏的餃子被葉昕戳得稀爛,但并不影響口感。

她空閑的左手把玩着一把新配的鑰匙,以後不用擔心回家進不了門了。

又花了十分鐘吃東西,她這才出門,騎上炫酷的坐騎,一路引人注目地回到公司。

葉昕趕回公司時不到七點半,李秋榆發來兩條語音消息,問她門打開了沒有。

想起這件事,葉昕還覺得新奇,于是告訴小魚店長,那個電話她沒打,因為她的貓給她開了門,貓貓的腳好像已經好了。

李秋榆知道後很高興,說要把這兩天的費用退給葉昕。

“不用了。”葉昕給李秋榆回了條語音,“這兩天也挺麻煩你的,下次再去店裏買東西,你給我打個折。”

葉昕挂了電話,去茶水間接水,泡了杯咖啡,回來碰到正好要下班的晏清。

晏清邊走邊玩手機,臨到近前才看見葉昕,于是朝她揮了揮手:“我今天的事情忙完了,昨晚熬一晚上撐不住,回家睡覺了啊!”

這次的事故本來就和C組沒有太大關系,晏清昨晚被白希音叫來公司算是幫着葉昕善後,葉昕對晏清心懷感激:“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晏清走後,葉昕回到工位,将咖啡一飲而盡,然後拍拍臉,強自打起精神,繼續工作。

九點左右,重新整理的素材陸續交到葉昕手上,葉昕粗略驗過一遍後跟助理确認了交接進度,意外于組員們今天工作的超高效率。

“已經交了素材,任務提審的就可以下班了。”葉昕拍拍手,“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早點來公司。”

過了十點,辦公室裏又只剩葉昕一個人。

最後一個離開的是周小涵,臨走時葉昕讓她順手關燈,只留了葉昕頭頂上那一盞。

葉昕全神貫注沉浸在工作中,鼠标鍵盤按得噠噠響,在夜深靜下來的辦公室裏顯得特別單薄冷清。

十點半,葉昕習慣性浏覽郵箱,看着半個小時前收到的一封郵件愣了愣。

是白希音發來的郵件,九點鐘前A組提交的所有的文件,已經審核完畢,并且給出了修改意見。

葉昕抿了抿唇,原來白希音也在加班。

猶豫兩秒,她給白希音回了封郵件,彙報目前的工作進度。

幾秒鐘過去,郵件狀态更新,白希音已讀不回。

葉昕:“……”

她關了郵箱,繼續整理資料。

工作到十一點半,葉昕一個人完成了整組70%的任務,進度拉滿,所有材料提交審核,她才長舒一口氣,往後微仰靠在椅背上,整個人放松下來。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今天總算可以下班回家睡覺了。

葉昕坐了一會兒,起身去洗手間。

穿過走廊時,她看見總監辦還亮着燈,從門前經過,裏面傳來說話聲,白希音在打電話。

本來葉昕要徑直走過去,卻在這時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識停下腳步。

不知道電話對面的人說了些什麽,與平時左右逢源的輕快笑意完全不同的憤怒語調沖破辦公室的木門:“我也不相信是巧合,但我可以替葉昕擔保,這件事絕對不是她的問題!”

“我會在一周之內查清整件事的經過,如果找不到人,我願意承擔全責,公司的一切損失由我彌補。”

葉昕腦子嗡一聲響。

等她回過神,她已經踏進洗手間,至于後來白希音又說了什麽,她沒聽見。

葉昕伏在水池邊,手捧涼水潑了把臉。

天愈漸冷了,夜深時,自來水也帶了寒意,讓沖上腦門的熱血一瞬間退了下去。

她雙手撐着盥洗臺,水打濕了她的頭發,打绺的劉溏淉篜裏海在往下滴水。

揭去眼鏡之後,沾了點水花的鏡面映照出雖然眼熟,但有些模糊的輪廓,水珠劃過眼角,鏡子裏的人憔悴得像哭過似的。

她伏低頭,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便在這時,洗手間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似乎意外會在這個時間的洗手間碰見葉昕,白希音在門口停下腳步,望着盥洗臺邊垂首沉默的人:“葉組長?”

水還開着,涼水嘩嘩流淌。

葉昕再捧起水潑了把臉,然後擰緊水龍頭,抽了張紙擦幹眼鏡戴好,回身面向白希音。

“白總監。”葉昕點頭朝她打了招呼。

“身體不舒服嗎?”白希音問她,語氣中透出兩分以往難以覺察的關切,“都這麽晚了,還不準備下班?是不是時間太趕了,忙不過來?”

葉昕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沒有,已經弄好了。”

白希音聽她這麽說,臉上露出笑容:“那太好了,明天讓運營和測試抓緊一點,趕在周四之前完成,應該沒什麽問題。”

如果放在以前,葉昕可能會覺得白希音的笑容張揚又虛假,逢場作戲多過真心實意。

可現在,她沒辦法繼續這麽想。

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捏緊,掌心見了汗,葉昕感覺有些緊張,但這種緊張又和之前的拘謹不大一樣。

可能連續工作的時間有點久了,體力和精力都嚴重透支,她的腦子有點混沌,難以維持清醒,以至于此刻面對白希音,她的大腦也是一片空白。

白希音見她沒什麽話要說,于是又往前走了幾步,準備繞過葉昕到裏面的隔間去。

“白總監。”

葉昕叫住她。

白希音立即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用眼神遞來一個疑問。

葉昕嘴唇動了動,好一會兒才憋出兩個字:“謝謝。”

白希音不解,問她:“謝我什麽?”

葉昕眼神飄開,不和白希音對視,盯着瓷磚上若隐若現的花紋,才把話說下去:“這兩天你也很辛苦。”

“哦~”白希音忽然笑了,“怎麽,葉組長心疼我啊?”

前幾天葉昕沒少聽白希音調侃她,今天不知怎麽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葉昕心想,她果然還是不明白怎麽和白希音相處。

甚至做不到好好溝通。

見葉昕悶着頭紅着臉幾乎逃也似地離開洗手間,白希音彎起唇角,愉快地眯了眯眼。

另一邊,葉昕跑出洗手間後,等她冷靜下來,人已經坐回工位,靠椅背攤着自然而然流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

經過今天一系列的事情,她意外發現白希音似乎和她的固有印象有點出入,雖然白希音可能人真的還不錯,但她明白了這一點,卻依然難以和白希音相處。

同時,葉昕又有點惱。

她是個悶葫蘆性格,為人正經又嚴肅,不僅什麽話都愛憋在心裏,還接不上別人的玩笑。

要她拿更坦誠的态度對待白希音,實在為難。

葉昕兀自糾結半天,無意間碰到鼠标,電腦屏幕亮起,鎖屏上偌大的時間顯示都快十二點了。

再不下班晚上睡不夠,明天又爬不起來,精神狀态不好就會耽誤工作。

葉昕收了心,把莫名其妙的情緒打包扔掉,起身拿了包,又檢查一遍手機和鑰匙,然後披着夜色離開公司。

此時白希音辦公室的燈已經滅了,公司裏的人全走了,葉昕關掉設計部最後一盞燈,整個走廊就暗下來,只有電梯間還亮着光。

葉昕乘電梯下到負二樓車庫,開車進入輔道時,下意識看了眼公司樓下公共停車區。

那地方已經空下來,沒有白希音的車。

深夜道路暢通,路上甚至沒碰見幾個紅燈,葉昕順利回到家,拿鑰匙開門。

屋子裏黑漆漆的,只有陽臺映進一點窗外的月光。

葉昕一身疲憊,走路都一搖一晃的,感覺只要躺下就能立馬睡着。

這時,小貓從客廳跑出來,到玄關迎接葉昕。

“音音。”

看到小貓,葉昕眉眼就柔和下來,它居然乖乖在家沒有往外跑。

她随手關了門,将包放在門前的鞋櫃上,然後抱起小貓,貼貼蹭蹭,補充這一整天流失的能量。

“謝謝小貓咪。”葉昕臉埋在小貓咪身上,感受貓咪身體的柔軟,開口時嗓音嗡嗡的。

從小貓咪給的擁抱中汲取了能量,葉昕強撐着疲憊不堪的身體洗了澡,出來已經接近一點,音音早早鑽進了她的被窩。

可能是腳不痛了,也不再生葉昕的氣,它又抛棄了那只孤零零的貓窩,爬上葉昕的床。

夜裏,葉昕側躺着,懷裏摟着小貓,明明很困,卻一時睡不着。

音音的腦袋擱在她的頸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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