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葉昕定了定神, 聽筒中果然傳出陳玉蘭焦急的聲音:“昕昕?發生什麽事了?電話怎麽突然挂了?”

“沒事。”葉昕語氣平靜地回答,“剛才有只貓跳過來,我的手機不小心摔了。”

陳玉蘭放心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葉昕蹲在一個貓爬架旁邊, 面朝着牆, 沒起身, 念及電話挂斷前的話題, 又說:“剛剛問了, 總監中秋有空。”

“真的?”陳玉蘭話語中透着高興, 随即不知想起什麽, 忽然問道,“昕昕, 你上司男的女的?”

葉昕覺得陳玉蘭問這句話的語氣有點奇怪。

像提了一口氣, 滿懷警惕,怕聽到不好的回答似的。

但這個問題又很平常。

葉昕沒多想,回:“女的。”

陳玉蘭明顯松了一口氣:“好好, 那你邀請人家中秋節來家裏吃飯,別太失禮知道嗎?”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葉昕小小抒發一句不滿。

豈料陳玉蘭聽了特別開心,連着說了幾聲好,末了還道:“咱們家昕昕長大了, 是大孩子了!”

葉昕:“……”

27歲的大孩子, 扶額。

但陳玉蘭興致高, 心情愉快,葉昕沒跟她頂嘴, 孩子就孩子吧, 在爸媽眼裏, 可能不論她多大年紀,永遠都是孩子。

電話挂斷之後,葉昕手指撫過屏幕邊角,那裏有一條淺淺的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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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應該沒有摔壞,碎的只是表面上那層鋼化膜。

葉昕起身,拿起外套,說要去趟洗手間。

她說話時沒敢與白希音對視,話音未落轉身就走,白希音也沒叫她。

洗手間在二樓,上次來貓咖的時候,葉昕去過。

她一路邁低腦袋下樓,途中與徐子青錯身而過,徐子青叫她兩聲,她沒聽見。

洗手間門合上,徐子青一臉懵逼。

端着兩份甜點上三樓,走進陽光房,見白希音靠坐椅子上笑得春風得意,徐子青問她:“剛我看見葉小姐下樓,去了洗手間,行色匆匆的,我叫她還不理我,怎麽回事啊?有情況?”

白希音朝她勾了勾手指。

徐子青像條大狗,白希音一勾她就過去了,還主動把耳朵貼上去,以為白希音不想讓別人聽見,打算跟她說悄悄話。

然後,白希音一把攥住她的耳朵,突然很大聲地說:“大老板的事情,你少管!”

徐子青耳朵被震得嗡嗡的,手裏木托差點跌地上,卻被白希音穩穩接住了。

兩份甜品依次上桌,白希音把木托給徐子青扔回去,警告她:“別在葉昕面前多嘴,剛那五個點兒是封口費。”

徐子青下意識抱住飛回來的木托,胸口被撞得有點痛。

她龇了龇牙,揉揉耳朵,然後朝白希音豎起大拇指:“白老板,大氣!”

葉昕過了十多分鐘才回來,徐子青送了甜點就下樓忙店裏的生意,休息室裏只剩下白希音。

小布偶又偷偷溜回了陽光房,舒舒服服趴在白希音腿上,葉昕進來的時候,它回頭,目露警惕,但沒躲。

葉昕見桌上多了兩份甜品,朝白希音投去疑惑的目光。

白希音将兩個小碟子都推向葉昕,讓葉昕先選:“徐老板今天高興,送的。”

葉昕就近拿走黑森林,給白希音留下一份布朗尼。

她臉上的口紅印已經被清洗幹淨,臉頰白白淨淨的,一點也看不出剛才驚慌失措的痕跡了。

至于被打斷的那個親吻,誰也沒再提。

葉昕拿着小勺子撥弄黑森林,随着松軟的蛋糕被勺子切開,巧克力碎屑散落在瓷白的碟子上,像白色的天空裝點黑色的星星。

微苦的巧克力粉中和了甜膩的奶香,淡淡的果香中又夾着點堅果的清甜,味道還不錯。

白希音偷瞄葉昕。

葉昕一只手拿着勺子,臉上沒什麽表情,安安靜靜吃小蛋糕。

但她神情不專注,視線沒聚焦,不知道在想什麽。

也不知道有沒有生氣。

“葉昕。”白希音喚道,待葉昕擡頭,她主動開啓話題,詢問葉昕的意願,“你中午想吃什麽?”

葉昕回神,思考兩秒,搖搖頭:“不吃也可以。”

早餐吃得比較晚,手邊還放着沒吃完的甜點,她現在肚子不餓。

白希音于是提議說:“那不然咱們待會兒去小吃街逛逛,不吃正餐也行,但總得填填肚子。”

“嗯。”葉昕應得很淡,好在沒有拒絕。

白希音放心了,沒直接甩臉子走人,說明葉昕沒生氣。

至少,沒那麽生氣。

她心裏偷着樂,伸出一根手指戳戳葉昕手背。

葉昕拿勺子的手頓了頓,淡淡掃了白希音一眼。

白希音一臉期待:“中秋節,請我去你家吃飯的事,還算不算數啊?阿姨怎麽說?”

葉昕收回視線,盯着自己的小勺子,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個字:“算。”

她說得冷淡,語氣沒有起伏,表情管理也很到位。

白希音撇撇嘴,葉昕去了趟洗手間,像是做了一套防火牆升級。

她感覺兩個人關系好像拉近了,但又不确定,不明朗,朦朦胧胧的,倒也別有幾分意趣。

白希音眼角彎彎,轉了轉自己的勺子,舀一小口布朗尼。

但事實上,和表現出來的冷漠截然相反,葉昕心裏別扭極了。

她很驚慌,因為手足無措,大腦短路,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才一個勁兒攥着勺子,一粒一粒剝下黑森林上的巧克力屑,好像這樣就可以讓時間過得快一點。

但她們今天的行程未到一半,理智上擔心再突發類似的狀況,可心裏又有點隐秘的期待。

葉昕為自己意志不堅感到羞惱,每當白希音笑起來,她都覺得對方的笑容饒有深意,感覺自己被狠狠拿捏了。

夾在清醒而矛盾的情緒當中,令葉昕備受煎熬。

可她又不反感這種複雜的心情,甚至有點享受時不時加速躍動的心跳。

她內心并不抵觸請白希音回家吃飯這件事。

工作上受了白希音很多關照,請客吃飯答謝對方,在葉昕看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在貓咖坐到十二點半,白希音說她肚子餓了,拽葉昕起來。

兩人下樓,徐子青見她們要走,招呼白希音:“诶,白老板,中秋有沒有時間一塊兒吃個飯?”

“你看我像有空的人?”白希音回她,笑眯眯地掃了葉昕一眼,然後說,“沒時間,你找別人吧。”

說完,拉着葉昕的手走了。

徐子青被喂一嘴狗糧,噎得慌,朝白希音憤憤地做了個鬼臉,然後揮手攆她,讓她快走。

眼不見心不煩。

葉昕回頭看眼徐子青,徐子青已經回過身去,繼續招呼店裏的客人。

白希音和徐子青關系很好,不僅僅是老板和員工的關系,兩個人更像朋友,親密,熱情,無話不談,也不用刻意維系禮貌與客氣。

就連在國外留學的那段時間,白希音也和徐子青保持着聯系。

徐子青對白希音很了解。

葉昕垂下眼,心裏有點不舒服。

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有。

先前項目上出問題,她通過周小涵的手機,看到白希音跟張琸見面的照片時也産生過相似的情緒。

像團棉花梗在喉嚨裏,不适感并不明顯,也不影響喝水用餐,但就是時刻提醒着她,它存在。

辭別徐子青,白希音又駕車帶葉昕前往美食街。

白希音對貓咖附近這一帶很熟悉,縱然她出國前來過這裏,可距離當初貓咖建店,也過去好幾年了,周圍新修了幾條街道,格局也有變化,白希音卻輕車熟路。

葉昕心想,回國這兩個月,白希音應該時不時就會和徐子青見面。

昨天她和譚小歡到咖啡廳坐坐,就碰到白希音和徐子青在一起。

如果不是臨時接了陳玉蘭一通電話,她提前約了白希音去家裏吃飯,可能白希音中秋節也會和徐子青一起過。

反觀她自己,她對白希音一點也不了解。

白希音把車停到美食街口,葉昕卻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回頭,發現葉昕側着頭,眼睛看似盯着路邊,實則非常渙散,标準的葉氏發呆術。

她張開五指,伸手到葉昕眼前揮了揮:“葉昕?”

葉昕回神,發現已經到了地方,被白希音好奇探究的眼神盯着,她頓覺臉皮生熱。

好在大半臉都被頭盔遮擋,她還來得及調整情緒。

連忙翻身從車上下來,葉昕裝作自然地摘掉頭盔,遞還給白希音。

白希音眨巴着眼打量她,但葉昕身上罩着一股“你要是敢問,我就立馬炸毛”的氣息,于是她不敢這時候去薅毛毛。

只是略感疑惑,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鬧情緒了?

可能發呆被她戳破,葉昕昕臉上挂不住。

“整條街都是垃圾食品。”白希音自以為了然,于是态度殷勤地向葉昕介紹,“炸串燒烤鐵板鱿魚油焖大蝦,炸雞糖葫蘆還有臭豆腐,看你喜歡吃什麽?”

葉昕不理她,邁步往街裏面走。

白希音趕忙跟在她身後。

這條美食街附近有個大學,節假日很多學生出來玩,人很多,幾乎每個攤位前都排着長隊。

兩個大美女并肩穿過美食街,不少人駐足,投來視線,還有人偷偷摸出手機,拍了兩張不太清晰的照片。

白希音力薦一家小攤兒的烤鱿魚。

葉昕依言駐足,和她一塊兒排隊,隊伍緩慢朝前挪。

忽然一個帥高小夥兒從隊伍前面擠過來,手裏拿着烤好的大鱿魚,來到她們面前:“美女,請你們吃鱿魚。咱們認識一下,加個微信好嗎?”

小夥兒年輕朝氣,長得帥,笑起來臉上顯出兩個小酒窩,是年輕女孩兒會喜歡的俊秀長相。

雖然口頭上說的是“你們”,但他的眼睛一直注視着白希音。

白希音毫無預兆抓起葉昕的手,十指相扣,朝那男生笑吟吟地說:“看到了嗎?心上有人,微信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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