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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希音的聲音從R市傳到C市, 經過幾次電信號到聲信號的轉換，稍微有些失真，鑽進葉昕耳朵時，像一片羽毛在她耳邊輕輕刮。

葉昕放下手機, 這條語音有點犯規, 她沒回。

吃過午飯, 葉昕沒午休, 扔掉外賣盒子, 又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後, 直接開始工作, 等周小涵吃完飯回來，葉昕已經工作十來分鐘了。

“組長不睡會兒午覺嗎？”周小涵還惦記着剛才的事, 越想越不對勁, 擺出一副賊兮兮想打聽什麽的表情。

葉昕瞥她一眼就看穿她的意圖，倒沒驚慌失措，她平靜地喝一口咖啡, 反問周小涵：“中秋晚會節目準備得怎麽樣了？正好現在有空，提前過一遍，我幫你把把關？”

立竿見影，周小涵笑臉一僵，立馬随便找了個借口開溜。

接下來好幾個小時, 周小涵沒再沒事往葉昕面前湊, 哪怕工作上不得不和葉昕交接, 她也盡量少說話，回回跑得比兔子快, 生怕葉昕再問她節目準備得怎麽樣了。

她怕葉昕再多問幾次, 她就得當着辦公室所有同事的面, 提前把底兒漏了。

少了周小涵在耳邊聒噪，葉昕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少。

臨到下班時間，副總辦的張秘書走進設計部，徑直走向葉昕，敲了敲她的桌：“葉組長，覃總讓您去一趟。”

葉昕一愣，驚訝：“覃總出差回來了？”

張秘書點頭：“對，上午下的飛機，中午吃過飯就回公司了。”

葉昕放下手裏的工作，跟在張秘書身後前往副總辦。

覃副總出差一周，幾天不見，葉昕感覺他好像又胖了點。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眯眯眼，厚耳垂，一笑眼睛就藏起來，有點像彌勒佛，對誰都和和氣氣的。

雖然他的長相看起來和善，但沒點手腕也坐不穩二把手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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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裏私底下還有人認為白希音是靠傍上了覃副總才空降麟啓，一來就當上美術總監。

盡管葉昕不信流言，但覃副總偏愛白希音也是事實，白希音時常出入副總辦，與覃副總講話語氣親昵，還有公司員工目睹白希音乘坐覃副總的專車上下班。

即便白希音和覃副總不是那些人想的關系，也應該是舊識。

覃副總剛出差回來，不知道找她是為什麽事，葉昕懷着點疑惑走進辦公室，覃副總站起來，笑眯眯地招呼她：“坐。”

他們公司領導都喜歡坐着談話，葉昕早就習慣了，沒說什麽，走到單人沙發旁坐下。

覃副總給她遞了杯茶，問：“最近工作狀态怎麽樣？”

葉昕更疑惑了，接過茶杯放玻璃桌上，中規中矩地回答：“比較順利，沒什麽大問題，都能解決。”

“有問題能解決就好，上周發生的事情我已經聽白希音說了。”覃副總笑得一臉和藹，小眼睛眯成縫，如果不是葉昕戴了眼鏡，說不準都找不見他的眼睛。

葉昕想了想，難道覃副總因為這件事打算敲打她？

卻聽覃副總開口：“聽白希音說，是葉組長率先覺察嫌疑人身份，給她提了醒，才能順利抓到內鬼，沒想到葉組長深藏不露，只看到一張截圖就能抽絲剝繭找到線索。”

葉昕沒聽明白覃副總這句話透露出來的意思。

是單純對她的誇獎，還是別有深意。

“碰巧而已。”葉昕謹慎回答，“除了那張截圖，我還在白總監辦公室外面碰到過陳芳，當時她行為有點古怪，我問她話她也不敢看我眼睛，我才覺得奇怪。”

覃副總毫不吝惜誇獎，直白地說道：“葉組長真是個聰明人，有沒有興趣自己帶團隊？”

自己帶團隊？

葉昕終于聽懂了覃副總這番話的目的，覃副總有意提拔她？

沒等葉昕給出回答，覃副總将手裏一份文件放到桌上，繼續說道：

“我看了你的履歷，你大學畢業就進了咱們公司，在校期間成績非常優秀，雖然中途休學半年，但績點一直保持在全院第一的位置，國內外設計相關的獎項也拿了不少。”

葉昕雙手交握，安靜聽着，沒有插話。

覃副總看她一眼，神色溫和：“以你的資質，應該不少大廠願意高薪聘用你，我認識Q大美術學院一位教授，他告訴我你大三就拿到M國top1的游戲公司的offer，本來應該有更好的發展前途，為什麽最後選擇了麟啓？”

葉昕大學畢業進入麟啓，試用半個月提前轉正，不滿一年就升任組長，那時候她還不到二十四歲。

但葉昕似乎對自己未來職業規劃沒有明确的目标，加上她性格孤僻，平時寡言少語，骨子裏比較傲，容易得罪領導，所以事業上沒有起色，一直待在小組長的位置上，已經有三年多了。

這不，好不容易有一個升職的機會，如果不是白希音橫插一腳，他們項目美術總監的位置，大概率會是落到葉昕頭上。

換了其他人，遭受這樣的對待，心裏多少會積點怨氣，卻不知道葉昕是怎麽想的。

覃副總仔細觀察葉昕，卻看不出什麽來。

葉昕神色平靜，心理活動不展露在臉上，也沒有表現出這個年紀該有的好勝心。

覃副總說完，葉昕陷入短暫的思考，似乎在考慮措辭。

他的确好奇葉昕選擇麟啓的原因，于是耐心等了一會兒，然後就聽見葉昕回答說：“我忘記了。”

面對覃副總的疑惑，葉昕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我記憶力不太好，大學期間很多事都記不清了，只有個大概的印象，所以，覃總，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想回答，是我的确想不起來了。”

覃副總神色複雜。

場面略顯尴尬，所以他換了個話題：“那你對帶團隊怎麽看？”

葉昕不确定覃副總要表達的是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于是她直接問：“您是說……我可能會有升職的機會嗎？”

覃副總發現，葉昕在與人交流這一塊兒，的确存在一些問題。

雖然她條理清晰，邏輯分明，但往往太直接了。

這樣的性格，好也不好，碰上沒有容人之量的領導，就算是塊金子，也給埋沒了。

“對。”覃副總回答得非常爽快，“美術總監，這個位置你有沒有興趣？”

聽了覃副總這番話，葉昕不僅沒有面露喜色，反而憂心地皺起眉頭。

她所在的項目組目前美術總監是白希音，白希音才剛升任總監半個月，按常理短時間內是不會動的，如果她也升職，就要去帶別的項目。

職位上是和白希音相當了，但她們見面的機會會變少，彼此間的工作互不相幹，有可能還會出現競争。

覃副總沒想到葉昕會考慮這麽久，随便換個人來，聽到他提出議案，即便當下口頭上沒應，心裏也會抱有期待。

臨到最後，葉昕搖了搖頭：“我覺得現在的工作很好，工作量也比較飽和。”

如果覃副總半個月前問她相同的問題，她可能會答應，但現在，她考慮更多是自己的生活。

白希音出差剛走一天，設計部堆積下來的任務就壓得她抽不開身，如果她自己升任總監，工作量只多不少，那就更沒時間回家給貓做飯。

覃副總驚奇地看着葉昕，他還是頭一回碰見不想升職漲薪的員工。

偏偏這個人還非常有才能，讓人舍不得放棄，他眯了眯眼，抛出最後的籌碼：“讓你替白希音的位置，你也不願意嗎？”

葉昕驀地擡頭，眉頭擰得更緊了，下意識反問：“那白希音怎麽辦？”

“公司當然會另行安排。”覃副總往後倚在沙發靠背上，“你只需要告訴我你願不願意。”

“不願意。”葉昕回答得更幹脆了，說完站起來，“下班時間到了，覃總，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覃副總目瞪口呆。

葉昕站着等了幾秒鐘，沒見覃副總開口，便當他默認了，于是轉身就走。

回設計部再核對一遍郵件，确認了項目進度，周四版本更新需要的材料已經全部過審，接下來工作壓力移交給運營和程序。

下班高峰，路上堵車，葉昕到家已經快七點了。

拿出鑰匙準備開門的時候，發現門邊地毯上躺着一支口紅。

還很新，色號特別豔麗，像極了白希音會用的那種，但怎麽會丢在她家門口？

葉昕看了眼自家房門到電梯間的距離，心想可能有誰走錯了房號，從包裏取出鑰匙的時候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這口紅瞧着不便宜，沒記錯的話好像是某個輕奢品牌出的秋季限定款，失主待會兒可能會來找，葉昕沒管它，直接掏鑰匙開了門。

屋門敞開，客廳傳來一聲貓叫，小貓咪歡快地跑出來，尾巴一座一右緩慢搖擺，然後蹲在地上仰頭望着葉昕，神态特別乖巧。

“音音！”葉昕喜出望外，“今天這麽聽話呀？”

竟然說不出門就真的沒出門，乖乖在家等她，這不得獎勵八百個親親？

葉昕放下包抱起自家小貓，照着小貓嘴巴連着啵啵好幾口。

小貓推她，葉昕就連着它的爪爪一塊兒親，将眼鏡都擠歪了，臉上還在笑：“你乖乖等姐姐回來就是想被親親呀，還假裝嫌棄，欲擒故縱的小貓咪！”

貓貓無語。

為了能趕回來“等”葉昕回家，她把不要緊的事全扔給張琸，實在需要親自出面的場合也是速戰速決，總算趕在葉昕抵達小區之前進了家門。

沒緩口氣呢，就要被迫接受葉昕的蹂.躏。

親親不是問題，摸摸也不是問題，但親多了摸多了，就有問題！

隔靴搔癢只會讓貓暴躁。

葉昕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無意中犯下的“惡行”，抱着貓貓不想松手，好在音音不重，她一只手将音音摟在懷裏，另一只手關上門，邊往客廳走邊跟小貓傾訴：“哎，音音，你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麽。”

小貓被這句話吸引注意，扭頭看向葉昕。

葉昕進廚房拿了個幹淨的玻璃杯給自己接杯水，潤了潤喉，才又接着說：“我那倒黴上司什麽人吶，不聲不響地突然出差，活兒全丢給我，一下午過去，半條消息也沒有，發給她的郵件也不回，什麽事這麽忙？”

口頭上抱怨連連，但葉昕只有在心情好的時候才會話多。

抱怨完了，葉昕繼續喝水，杯子剛遞到嘴邊，小貓突然用腦袋頂了下杯底。

一杯水全潑葉昕臉上。

葉昕懵逼，嗆了兩聲放下水杯。

闖禍的小貓咪一溜煙兒跑進卧室，還把門給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