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送你回去？”

男人站在她左後方半步的位置，像慣常那樣，一身運動衣褲，正低頭看着她。

他離得近，仿佛連周身的溫度都高了起來。

顏靈愣了一下，她想過付懷禹有可能會過來打招呼，卻沒想到開場白會是這樣。

她匆匆看他一眼，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學姐撞了一下。

一轉頭，學姐正朝她擠眉弄眼，那意思很明顯：快交代這人是誰。

顏靈捏着那杯酸梅汁兒，一次性塑料杯的杯壁已經挂滿了水珠，裏頭紫黑色的汁水差點兒被她擠出來。

她又去看付懷禹，支支吾吾開口：“你自己一個人來的？”

“阿哲他們也在。”

顏靈似乎松了口氣：“那你忙你的，我朋友還在這兒，我們自己回去就行……”

她話音剛落，付懷禹像是才注意到她身邊的兩人那樣，朝他們看了過來。

學姐捏着顏靈的手臂，看了付懷禹一眼，剛才她就暗自打量了他很久，這下一對上那雙眼，她心頭一緊，顫着聲音開口：“你好啊。”

“你好。”

說完，他朝趙賢越看過去。

兩人視線碰了一下，眼神裏都滿是對對方的敵意，實在沒打招呼的必要。

于是，二人又都很默契地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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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懷禹朝顏靈看過來，“我先送你們回去。”

顏靈低頭掃了一眼，她手上攥着的票根上還寫着什麽國際街舞争霸賽呢，那幾個字無形中提醒了她什麽，她有些猶豫，問他：“你不忙嗎？”

她的小動作被他盡收眼底，唇角一彎，他開口：“不忙。”

幾個人一起往場館外走，走到外頭，付懷禹去開車的當口，學姐一顆好奇心完全藏不住，叽叽喳喳問了起來。

“有情況啊，那人是誰？”

顏靈看她一眼，老實交代：“就……‘焰色’的小老板。”

“卧槽！你還說你跟他沒情況，他都那樣看你了！”

顏靈覺得好笑，“哪樣？”

“反正那眼神，啧啧啧，絕不簡單。”說着，她笑起來，“我的設備喲，有譜了！”

顏靈：“……”

趙賢越站在旁邊，一言不發，顏靈手上的酸梅汁喝完的時候，這才注意到他臉色好像不太好。

“趙賢越，你不舒服嗎？”

正說着，一輛白色路虎直接開到了三人面前，車窗打開，顏靈看見了駕駛座上的付懷禹。

他看她一眼，“上來。”

見三人愣住，他解開安全帶，傾身，直接開了副駕駛的門，催促意味十分明顯。

顏靈這才回神，對二人開口：“上車吧。”

她坐上了副駕駛。

裏頭開了空調，顏靈剛拉好安全帶，車子啓動。

他話不多，自從見他第一眼起，顏靈對他就是這印象。

即便是現在，她和她朋友都坐在他車上，他好像也完全沒有開口找話題的跡象。

趙賢越更是，從見着付懷禹起就基本沒說過話，全靠學姐在後面熱着場，氣氛才沒太尴尬。講着講着，學姐提了幾嘴有關街舞的東西，付懷禹這才應聲答上了兩句。

顏靈聽着她們對各種街舞舞種的談論，笑着說：“街舞還分那麽細呢？你都會跳什麽？”

付懷禹看着後視鏡，應聲：“都會那麽點兒皮毛，不精。”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付懷禹話音剛落，顏靈好像聽見趙賢越在後座，輕輕嗤了一聲。

她轉頭去看付懷禹，他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倒是學姐，一臉奇怪地看向趙賢越。

車裏沒了聲響。

半晌，顏靈手機提示音響起，她低頭一看，是學姐發來的消息——

【我就說趙賢越肯定喜歡你，看他這陰陽怪氣的樣子。】

顏靈不想提這個，發了個表情包過去。

小大王：【直面你靈魂深處的靈魂拷問來了，他們倆，你選誰？】

顏靈：“……”

車輛拐了個彎，進了輔路，離學校已經很近了。

她悄悄看了付懷禹一眼，打字：“當然是……”

“何芳芳找你。”

一路上話都不多的人突然開口，顏靈手一抖，直接把那條消息發了出去。

“啊？”

顏靈沒反應過來，何芳芳找她的話，她怎麽可能不知道……

付懷禹面無表情，接着說：“她在舞蹈室，說有事兒跟你說，讓我帶你過去。”

“……哦。”

手機一連又震了好幾下，顏靈低頭看。

小大王：【到底選誰？】

小大王：【有那麽難嗎？】

小大王：【我就是閉着眼睛都知道你會選誰。】

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顏靈直接發了條【我選你】過去。

學姐沒再發消息，直接在後頭笑起來了。

三兩分鐘的當口，車停在東門大街街口，正對學校正門。

兩個人下車，顏靈剛跟學姐說了句“拜拜”，還沒顧得上跟從另一側下車的趙賢越打招呼，付懷禹就一腳油門，将車開了出去。

車子沿東門大街一路朝裏走，路過舞蹈室的時候卻沒有停下的跡象。

顏靈耳熱，後頸兒這才上來。

剛剛他面無表情在撒謊，而她明擺着就是幫兇。

她看着從窗邊倒退的景色，故意開口：“你……開過了，不是說芳芳找我？”

他看她一眼，低笑出聲來，“何芳芳找沒找你，你不知道？”

她臉頰發燙，不說話了。

他又笑，“陪我吃個飯。”

“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

車子最後停在了地下停車場，兩人走出來，天已漸黑，路燈亮起。

小吃街此刻燈火通明，本就不寬敞，這時段又是高峰，幾乎人貼着人。

顏靈走在他身側，手臂不時撞到他的，沒一會兒，她覺得自己的一整條手臂都在發燙。

她突然有點兒後悔自己挑的地兒。

就在她隔着無數個人頭看見那家烤花甲的店時，身側的人忽然開了口。

“剛剛那人，是你同學？”

周遭環境實在不好，太吵也太亂。

付懷禹将聲音拔高了一個調，顏靈卻還是聽得吃力，她偏頭看着他，也跟着揚了聲音：“是學姐，街舞社的社長。”

付懷禹又說了句什麽，她耳邊卻全都是賣花甲那阿姨響亮的吆喝聲——

“錫紙花甲米粉——量多味道好了诶——”

顏靈看着店前的小桌，顧不上別的，只身奮力往前擠。

付懷禹跟在後頭，看着身前為自己開辟出一條路的人，有些失笑。

“你吃什麽？花甲粉？還是咱們點兩份粉再單點一份花甲？”

好不容易擠到店門跟前，顏靈把包朝對面凳子上一甩，回頭看他。

“行，你坐，我去點。”

顏靈聞言，彎腰，想去夠包拿自己的錢包，付懷禹看她一眼，直接從錢包裏掏出一張毛爺爺，過去點單。

顏靈搓了搓手，坐下。

等到付懷禹點完花甲，回身坐下的時候，她卻有些後悔自己挑了這個地方了。

周遭環境實在太差，就是靜靜坐着，後背也會被路過的行人磕碰到。

各種吆喝聲、交談聲不絕于耳，像兩個人這樣那麽面對面坐着，講話還得扯着嗓子……

擡眼看去，付懷禹倒沒表現出嫌惡的樣子，只是滿臉好奇地打量着周遭。

“小吃街……你沒來過？”

付懷禹那一臉的好奇太過明顯，顏靈沒忍住，問他。

他點了點頭，身子習慣性往後一靠，靠了個空。

桌邊放着的都是塑料獨凳，沒有靠背。

付懷禹偏頭往後看了眼，顏靈有些想笑，他再回頭看過來的時候，開了口：“我剛剛問的不是你學姐。”

“什麽？”

短暫思索過後，她才想起來他剛問過的問題。

“啊……你說趙賢越啊，是我同學。”

顏靈不太想在這時提起趙賢越，可付懷禹卻好像對他分外好奇，“同班同學？”

“不是，只是都是同一個系的，也在同一個社團同一個部門。”

付懷禹聞言，點了點頭，“那還挺巧。”

顏靈本以為這就結束了。

等到花甲上來，顏靈剛吃了一口，一擡眼，發現付懷禹正在看她。

他甚至連筷子都沒拿，指尖夾了根煙，轉着玩兒。

被他這麽專注地盯着，顏靈的臉頰快速漲紅，“你……怎、怎麽了？”

付懷禹眼睛微眯，嘴一張，松松将煙咬住，他唇角微微擡了下，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他……是不是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