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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吻的時候, 鼻端除了他的氣息，還隐隐有消毒水的味道。

最後, 還是顏靈把付懷禹推開，先跑出來的。

付懷禹手上拿着個玫紅色的包，站到鏡子前看自己嘴唇上蹭上的口紅，伸手慢慢擦幹淨。

突然想起來，自己剛剛好像被別人罵了變态。

他低頭掃了眼那個包, 樂了。

确實, 怪不得人家。

他看着鏡子站了會兒, 估摸着顏靈緩過來了才走出去。

吳佳慧和顏靈已經在外頭等着了，見付懷禹從廁所出來，不疑有他, 以為像顏靈說的那樣, 他們真的各自上廁所去了。

“怎麽上個廁所那麽慢？”

付懷禹看顏靈一眼，“你問她。”

顏靈：“……”

她小聲嘀咕：“我怎麽知道？”

付懷禹扯着嘴角對吳佳慧說：“您就當我便秘吧。”

顏靈：“……”

吳佳慧嘴角一抽, 看了顏靈一眼，有點兒不好意思, 又去瞪付懷禹：“你這孩子……”

付懷禹把包遞過去, 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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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片要到下午四點才能拿，吳佳慧人胖, 這一上午沒吃東西, 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付懷禹開車，三人找了個地方吃飯。

吃完飯，他先把吳佳慧送回城南的家裏睡覺, 這才從城南橫跨大半個霖市，去城北。

期間顏靈的母上大人打了三個電話催她回家，問她怎麽晨練還能從七點練到十一點，顏靈又說，在體育館碰上個朋友，好久沒見，一起吃了個飯雲雲……

好不容易蒙混過關，顏靈還沒緩過來，付懷禹等紅燈的當口，分外不滿地看過來。

“我就那麽見不得人？”

“什麽？”

他氣笑了，“合着你在我們家都有名分了，我在你們家還是地下戀情？”

顏靈擰過身子看環城路上拉着一車生豬的藍色貨車，嘀咕：“我說了我有男朋友，我媽不信。”

“你直接把我帶回去她就信了。”

這話一出來，就是那車豬都沒能分散顏靈的注意力，她支吾着，說不出話來。

車啓動，他一腳油門就把那輛小貨車遠遠甩在了車後，顏靈看了他側臉一眼，開口：“不行……”

他突然笑起來，“你慌什麽？我開玩笑的。”

顏靈是女孩兒，貿貿然帶一男人回家确實挺不是個事兒。

只不過顏靈沒相信他的話，她有些不安地摳着手，怕他生氣，慢吞吞解釋：“我爸爸那個人，平時看起來好像挺慣着我的，但我要真帶你回家，他肯定第一個翻臉，”她偷偷看他神色，又開口：“下學期開學我才大三，之前也沒跟他們說過……”

付懷禹始終不應聲，顏靈說不下去了。

過兩分鐘，付懷禹一打方向盤，車從環城路駛入城區，他很輕松便找到了她家小區，輕車熟路開進去。

“前面那棟，再往前開點兒，你好調頭。”

車剎在防盜門前，她偏頭過來拉安全帶，搭扣剛一響，他整個人又壓過來，磨着她親了好一會兒。

熄火之後沒了空調，車裏的溫度攀升，顏靈後背逐漸浮上一層汗，臉也紅撲撲的，推了好幾把才将他推開，紅着臉問：“你今天怎麽了，老親老親……”

他眼神不太清明，手上還是剛剛隔着衣服不小心摸到她後背兩指寬的內衣帶的觸感，他視線滑過她胸前起伏，又急忙移開，不鹹不淡說：“你穿黃色衣服好看。”

就那麽一句，顏靈聽得挺開心，笑眯眯下車開開防盜門。

完全不知道付懷禹坐在車上，趴方向盤上緩了足有半分鐘……

吳佳慧回家之後，喂了狗，沒一會兒便開着電視在沙發上靠着睡過去了。

付懷禹回來，一進客廳看見的就是她嘴唇微張，躺在沙發上的樣子。

他将電視聲音又往下調了幾格，扯了條毯子給吳佳慧蓋到肚子上，估摸着時間還早，去了樓上房間跟顏靈發微信。

很默契，他剛一坐下，手機震了震，消息一條一條往裏進——

【我媽果真說我了，問我穿個裙子去晨練，就不怕跑起來裙子被風一吹翻起來蓋住臉？】

【我說沒事兒，蓋住臉那感情好，正好沒人知道體育館外光屁股跑圈兒那人長什麽樣兒。】

【不……我不是光屁股跑的，我還穿了……】

他拿着手機，靠到床上，笑，慢慢打字，發過去。

【穿了什麽？】

她難得沒撤回，回過來：【呸！你真髒！呸呸呸！】

付懷禹失笑，【怎麽髒了？】

不知道來來去去講了多少話，付懷禹只依稀記得他睡着前，好像在跟顏靈講自己家裏的六條狗分別叫什麽名字。

本來說下午四點去醫院替吳佳慧拿片子，沒想到一覺迷迷糊糊睡到四點半，還做了挺多怪夢。

付懷禹嗓子幹得不像話，順着樓梯下樓，發現吳佳慧正坐在沙發上端着一小碗湯圓正吃着。

他眉頭一擰，接了杯水端在手裏：“不是說胃不舒服？吃什麽鬼的湯圓？”

他剛起床，語氣嗆，也是說出來才意識到的。

本以為吳佳慧會火冒三丈，沒想到她只是瞪了他一眼，“我一年吃也不上幾次。”

“完了可別跟我喊肚子疼。”

吳佳慧盯着電視，“誰跟你喊！想得美！”

喝完水，付懷禹伸手拿車鑰匙，吳佳慧聽見鑰匙叮當作響，擡眼看他，“不用去了，你陳阿姨給我拿了，啥事兒沒有。”

付懷禹點頭，“那腸鏡胃鏡呢？明天做？”

“不做了，要真做我現在敢吃湯圓？上半年做過，就是胃上有點兒糜爛，注意飲食就行。”

他知道她最喜歡吃湯圓，可還是沒忍住開口：“那你還吃什麽湯圓？”

話題又回到一開始的地方，吳佳慧沒忍住，笑了，“行行行今天吃完再不吃了，再也不吃了……你什麽時候去南崗？”

付懷禹打開後面連通院子的那道門，巴拉第一個沖過來，他輕輕踢了它一腳，不讓它進屋，然後側着半邊臉回吳佳慧：“後天吧？”

吳佳慧一臉不耐煩，“明天一早就給我滾，做生意做生意，你這是做個屁的生意！”

付懷禹想到今天上午她和顏靈說的那些話，氣又不打一處來，他極力壓下火氣，始終沒應聲，腳步一擡，直接進院子逗狗去了。

吳佳慧端着手上的碗去另一邊的廚房，裏頭湯圓還剩一個，可她覺得有點兒喘不上氣來，實在吃不下了。

彎腰把那個湯圓倒進廚房裏的垃圾桶，再一直起身，眼淚沒忍住，嘩啦啦一直流個不停。

緩了好一會兒，她打開手機，把百度搜索歷史消息上那條“雙側胸腔積液”給删了，耳邊還回蕩着陳璇的話：“佳慧……情況不好說，可能得先住院檢查。”

第二天一早，付懷禹洗完澡換好衣服就已經差不多九點了，吳佳慧像往常那樣早起稱體重，“哎喲，我又胖二兩肉，可能是昨晚那碗湯圓吃得。”

付懷禹本來這趟回來就是陪她體檢，這下眼見沒什麽事兒，她又趕人，便邊一樣一樣收着東西，邊叮囑：“別吃這種不好消化的東西，也別學人家斷食減肥，你折騰那麽久，哪一次成功過，健康就行。”

吳佳慧乍一聽“健康”這詞，忽然有點兒懵，短暫發愣之後才笑答：“是。”

她從稱上下來，朝他那邊看了眼，狀似無意問道：“倒是你，舞蹈室舞蹈室那邊兒真能掙錢嗎？”

付懷禹手上一頓：“……能維持。”

吳佳慧想笑，但是有些笑不出來，“臭小子，我那錢你以為是白搭了給你墊進去的？還有那輛車的錢，我全記上了，到時候得一分不少還給我。”

付懷禹沉默幾秒，笑了，“行，到時候給你買賊輛貴的車，把門口那輛扔了。”

他說的是他們家第二輛車，一輛開了十幾年的銀色大衆，後來雖說家裏閑錢也不少，可吳佳慧好像始終沒想過要換，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那是裝過你爹骨灰盒的車，就是放那兒落灰你也別給我扔。”

這話一出，兩個人都沉默。

付懷禹拉好運動行李袋拉鏈，朝門那兒走，“走了。”

“行，慢點兒。”

門打開，吱呀一聲，他捏着門把手，回頭看自己的母親，突然發現她好像老了不少。

付懷禹輕嘆一聲：“有機會……再找一個吧。”

“說什麽瞎話！”

付懷禹一笑，揮了揮手，關上了門。

陳璇的電話就是現在進來的。

付懷禹一離開，吳佳慧情緒直接崩潰，接起電話就開始哭。

陳璇安慰道：“佳慧，沒事兒沒事兒……明天一早就來住院檢查，現在性質不明，不知道到底是炎症、結核還是腫瘤引起的，一切等到确診以後再打算。”

吳佳慧聲音嘶啞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陳璇說什麽她就應着什麽。

“兒子呢？知道沒？”

“沒……”

陳璇嘆氣，“讓你妹妹陪你吧，多個人也方便。”

挂了陳璇電話，吳佳慧又一個電話打去吳佳怡那裏，吳佳怡在霖市的林業局上班，聽見她的情況，雖然不知道到底嚴不嚴重，但吳佳慧情緒不穩定，她立刻答應她明早會請假陪她去住院檢查，讓她放寬心。

吳佳慧在醫院裏住下的第三天，經過一系列的檢查，PET-CT最終确診。

卵巢癌IV期，腹腔胸腔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