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四天後是吳佳慧火化的日子。
殡儀館裏來了不少人, 除去親戚,還有不少吳佳慧生前的好友, 到了晚上,麻将堪堪湊齊兩桌。
大部分事宜都是小姨夫幫忙辦的,這兩天忙裏忙外,眼下都泛青。
付懷禹看在眼裏,感謝的話卻一時說不出來, 他摸出包煙, 抖出一根來遞過去。
小姨生孩子晚, 她女兒才念初中,跟李曉餘一般大,這時她坐在旁邊已經開始打瞌睡, 付懷禹叼了煙, 問:“小姨,我送淼淼回?”
吳佳怡很是憔悴, 看了他兩眼,說:“別了, 你精神不好, 我讓你小姨夫送她。”
楊淼捂嘴打着哈欠,小聲說:“媽媽, 我再待一會兒吧, 大姨還在裏面……”
付懷禹咬着煙,沒說話,吳佳怡又說:“行, 你歇一會兒吧,讓她在這兒再待一會兒。”
付懷禹聞言點頭,出了大廳。
麻将聲在身後漸遠,他走到大樹邊,攏起手,微低着頭點煙。風卻像是老跟他較勁,怎麽點也點不燃,付懷禹剛窩火得想把打火機扔了,耳邊忽地傳來轱辘碾地的聲音。
眯着眼一擡頭,發現顏靈站在不遠處,目光惶惶,正看着他。
她是今天一考試完試就趕回來的,手上拿着個最小號的行李箱,裏頭亂七八糟塞滿了,來之前還特意換上了件黑色的T恤,就怕不得體。
此刻她風塵仆仆站在這兒,竟然有些不敢看他。
顏靈覺得,付懷禹看起來好像比她還狼狽。
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對視了幾秒,付懷禹忽然咧嘴,笑了。
他把火機裝到褲兜裏,開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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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靈紅着眼,慢吞吞朝他這頭走,外頭燈光很暗,水泥地板上落了很多樹葉,憑增蕭索之意,越走近,顏靈就越想哭。
他怎麽這樣了……
付懷禹眼窩微陷,眼下泛着濃重的青色,一看就是沒好好休息,下巴胡茬冒出了點兒,松松咬着煙的嘴唇也有些幹燥發白。
太憔悴了。
顏靈走過去,慢慢環住他的腰,顫抖着聲音輕聲開口:“沒事了,都沒事了……”
醫生宣布吳佳慧死亡的那一瞬間,他沒哭;親手将母親的屍體推進殡儀館的時候,他也沒哭。
沒人知道,他早已壓抑到喘不過氣來了。
他鼻尖泛酸,在她抱住自己的那一瞬間,眼裏忽地灼熱得不像話,一開口,嘴裏咬着的煙便順着顏靈的背磕磕絆絆滑落了下去。
“我媽沒了,我只有你了……”
“砰——”心上被誰開了一槍,血淋淋的,疼到無以複加。
顏靈抱着他,感受着他壓抑的顫抖,不停地拍着他的背,眼淚剛掉出來眼眶又被浸濕,她腦子一片空白,只能逼迫自己穩着聲音不斷地重複:“沒事了,沒事了……”
吳佳慧火化的時候,吳佳怡眼淚又憋不住,顏靈看着,也跟着哭,抽泣聲此起彼伏,楊淼哭着哭着,便睡倒在了小姨夫的懷裏。
那一晚,顏靈陪着付懷禹,為吳佳慧守了一整夜。
翌日,太陽初升,新的一天開始,可沒人想到麻煩會那麽快接踵而至。
吳佳慧剛下葬,付懷禹堪堪來得及回家洗了個澡,家裏來人了。
顏靈學校裏的會計老師跟一個建築公司的領導有交情,那領導讓老師推薦幾個品學兼優的學生去實習,顏靈得到這個機會本來還樂呵了一陣,早早就跟她父母打了招呼說暑假要實習,回不來了。
只是沒想到吳佳慧會突然出事兒。
回來的事兒她也沒跟自己父母講,剛剛也只是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門口便傳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顏靈懵着腦袋開門,一個富态的中年婦人拎着個包兒站在門口,身後還跟了個男人。
看着來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顏靈有點兒懵:“請問你們找誰?”
婦人一笑,臉上全是褶子,“佳慧的兒子呢?”
說着,她便往裏走,進門的時候還不忘四處打量,沒一會兒便跟身後尖嘴猴腮的矮個男人說:“你看這牆紙,不得行,換個金色的還好點,那幅畫也不得行,要重新弄才行的……”
顏靈腦子裏嗡一聲響:“你到底什麽意思?”
婦人打量了她幾眼:“你是誰啊?你不曉得……”
“張阿姨!”
付懷禹脖子上搭着一條毛巾,發梢還在滴水,他從樓上匆匆走下來,叫住了那婦人。
“哎呀小禹,我今天來……”
付懷禹面無表情道:“阿姨,我今天有點兒事兒,回頭再說行嗎?”
胖婦人看了顏靈幾眼,像是明白了什麽,只不過還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你得快點的,我都等好幾天了……”
見付懷禹面色不善,她也只小聲嘀咕了幾句就走了。
人走後,一室寂靜。
顏靈幾乎猜到了什麽,偏頭看他,問:“你餓了沒?”
付懷禹看過來的時候,像是有些驚訝,本以為她會問剛才的事兒的。
顏靈見他不說話,笑着說:“你要是不餓,那也得管管我啊,我餓死了都……”
付懷禹脖子梗着,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抓了車鑰匙,問:“你想吃什麽?”
顏靈看着他,笑了,“頭發也不吹,你想就這麽去哪兒?”
付懷禹今天整個人動作都慢了半拍,顏靈見她說完他也沒反應,徑自進了衛生間把吹風機拿了出來。
“坐下,我給你吹。”
他沒動。
“坐下啊,我真的很餓……”
他乖乖坐下來,顏靈插了電,開了吹風機給他吹頭發,她手指穿過他發梢,從上往下看着他的眉眼,忍不住又想哭。
想問他這幾天到底都遭遇了些什麽,想問他需不需要幫忙,也想問他還撐得住嗎。
可她不敢問,他是自尊心那麽強的人,肯定什麽都不想讓她知道。
他不想說,那她就不問。
吹了五分鐘,顏靈的手突然被付懷禹抓住了。
他擡手從她手裏拿過吹風機,關掉,“再這麽吹我得受不了了。”
“還沒幹呢。”
“走吧。”
顏靈拖了行李,開口:“我走了你能行嗎?”
付懷禹從她手裏接過行李箱,開口:“票我給你買了,一個半小時後的高鐵。去到那兒打個出租,車牌號發我一個,有事兒打電話。”
他又張了張口,像是欲言又止,半晌才開口,聲音飄忽着,可顏靈還是聽清了:“先去那兒等着我。”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話,顏靈突然放下了心。
草草在車站附近吃了飯,再出來的時候,他伸手順了順她并不幹淨的頭發,顏靈拍開他的手,“幹嘛呀……趕得急都沒洗,你不嫌髒?”
他湊過去,在她額際親了一下,“不髒。”
顏靈覺得他很反常,卻又不知道到底哪裏反常,只捂着臉開口:“有人看着呢。”
他沒管,伸手攥她的手,一拽把人拽了過來,壓在車上就想親。
顏靈左右看着,确定旁邊都沒人經過才草草讓他親了一下。
“你怎麽了?”
“沒,沒怎麽……”他牽着她的手,往高鐵站裏走的時候,低頭看了又看。攥着她的手,将指骨的形狀描繪了好幾遍,直到銘記于心。
取好票,還有半小時車就要開,眼看檢票口排起長隊,付懷禹終于放開她:“進去吧。”
顏靈看了眼,說:“門口還那麽多人排隊呢,再待一會兒。”
付懷禹看着她,輕聲開口:“剛我說的話都記住沒?”
“記住了,打車回學校,出租車車牌號給你發過來……”
“再加一條,”他啞着嗓子,低聲開口:“你到了學校打電話我不一定能接到,發條消息給我,我确認你安全就行。”
顏靈不解,“你要幹什麽啊?接不了電話難道還能看消息?”
他笑了笑,說:“怕聽見你聲音,睡不着……”
她哼哼唧唧嫌他麻煩,可心裏卻挺樂的。
等到離發車還有十來分鐘的時候,她終于拎着行李箱進了檢票口,回頭朝付懷禹招手的時候,她好像看見他嘴唇動了動,像是說了句什麽。
一覺三四個小時睡過去,顏靈乖乖聽話,一條一條消息給他發着消息,直到到了宿舍,她還特意拍了張宿舍的照片給他發了過去,表示自己已經到了。
第二天一早,她去實習單位報道,怕打擾付懷禹睡覺,她撐到了上午十點才給他打電話,電話一打過去,她懵了。
空號。
她不信,再打,還是空號。
顏靈捏着手機,一遍一遍撥着他的電話,撥到眼眶通紅了,耳邊嗡着的,還是他那句話:“先去那邊等我。”
說好了讓她等他的,怎麽就成空號了呢……
顏靈渾渾噩噩打開微信,在聯系人搜索欄裏搜他的賬號,猝不及防,看見跳出來了一欄“賬號不存在”的提示消息。
後來,她打了無數遍高哲電話,某次酒後,他終于接起,在那頭號啕大哭。
“你別再找他了,林昊那個狗日的,狗日的!他趁着阿姨過世,把錢全卷走了,阿姨以前放貸放出去好幾百萬,那人跑了,錢全收不回來了,禹哥家裏房子鋪子全拿去抵賬,連車都他媽抵出去了,他已經死過一回了,你別再找他了,他那麽要面子一個人,喝了酒在我面前哭成個傻逼,就連再見都不敢跟你說,就怕多說一句話,他自己就舍不得……”
“算我求你,別找他了……”
再後來,顏靈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快把他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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