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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車之後, 付懷禹比之前安靜了許多，他一手捂着胃, 眉頭微蹙看着窗外。

顏靈想起之前司機口裏那句話，沒忍住開口：“你胃上什麽時候犯的病？”以前他身體很好，又經常運動，連感冒都少有。

付懷禹聞言回頭看她，怔愣了一秒才将捂住胃部的手放下, 故作閑适地開口：“酒喝多了。”

以前開舞蹈室, 環境還算比較單純, 幾乎不需要應酬，可自從他開始做生意，有時候個把月都是在酒桌上過的, 胃會出毛病不奇怪。

“真的不用去醫院？”

“不去, 沒大問題。”

顏靈“嗯”了一聲，他說不去, 她也沒有再勸的必要，剛極力将心裏怪異的感覺壓下去, 前頭司機在忽地咯咯笑起來：“我們家祖宗啊, 最怕打針……”

付懷禹急忙打斷：“我怕個屁！”

這下顏靈倒是有點兒詫異了，那會兒他帶她去打狂犬疫苗, 顏靈明明記得當時他還揶揄她, 問她就那麽怕打針嗎，如今她不怕了，他反而怕上了？

顏靈看見司機即刻噤聲憋笑的樣子, 哼笑一聲，“還真是個祖宗。”

付懷禹聞言睨她，“當初某人打疫苗的時候臉都青了，看我媽抽個血，還吓得躲我懷裏了。”說着說着，他低聲笑起來。

顏靈聽完，也不惱，只是頗為冷淡地開了口：“多久以前的事兒了，不管是人還是感情，都是會變的。”

這時，車停在一家粥店門口，付懷禹就像沒聽見顏靈的話那樣，冷着臉徑自下了車。

顏靈朝前頭司機開口：“跟我們吃點兒吧？”

司機打了個哈欠，急忙拒絕。

剛剛任他那麽心大都聽出來了這兩人的不對味，再看自家老板那一言不發的架勢，他哪敢往槍口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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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顏靈确實沒吃飽，本來沒什麽食欲的她在聞到食物香氣時也不免嘴饞，自顧自點了份玉米粥便将菜單遞給了付懷禹。

他看了眼菜單，有些詫異，“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歡點菜？”

顏靈自然而然接話：“那是因為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

付懷禹聞言，一挑眉，“可我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每次吃日料必點大福，還非得要抹茶味的，每次一吃包燒花甲就拉肚子，可每個月還是要去那麽一兩次，你說你是不是自虐狂？”

“我平頭老百姓，哪像你這種大少爺，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來不坐公交不吃路邊攤的人，十指不沾陽春水，當然不知道路邊烤花甲到底有多美味。”

他聽完，竟笑了起來，“是，我是不喜歡小吃街，一點兒也不喜歡。但只要你想去，我那次沒陪你？”

來拿菜單的服務員聽着兩人一來二去的對話，沒忍住朝顏靈投來歆羨的目光。

付懷禹遞過去手上的菜單，見顏靈悶聲不說話，笑了笑，“你還是這樣，反駁不過就不說話發脾氣，吃準了我會認輸，是不是？”

顏靈微怔，情緒被他輕易牽動的感覺實在不好，她摸出手機，不想理他了。可手機拿出來了才想起來，就在幾分鐘前，對面那人已經将她的手機弄壞了。

顏靈煩躁不已，只得伸手勾勒着桌布上的花紋。

兩人一時都沒開口，粥上來得很快，玉米清香甜脆，大米熬得很爛，裏頭還混有肉沫，顏靈吃了一口，頓時滿足得眯起了眼。

付懷禹看得有些發愣，從重逢到現在，她渾身好像豎滿了刺，她這完全不設防的樣子從塵封的記憶裏被拉了出來。

他一直沒告訴她，她吃東西之後滿足的模樣，像足了餍足的貓。

顏靈吃了幾口才發現付懷禹一直在看她，一看，他的粥久久不上來，倒是自己，吃得一臉滿足。

她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手中勺子，用紙巾擦了擦鼻尖沁出的細汗，開始跟他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啊對了，高哲現在在幹嘛？”

“他啊，去他爸媽的單位給大領導當司機去了。”

“事業單位？怎麽進的？”

付懷禹頓了頓，開口：“他那時回去，混了一年，還是被他爸媽送去當兵了。你知道的，他沒吃過什麽苦，當兵應該挺辛苦的，但他只有初中文憑，也沒法找工作，總不能天天那麽混着，退伍回來之後，正巧碰上機關招司機，他爸媽動了點兒關系，他又有了當過兵的這層身份，學歷就沒被卡。”

顏靈點了點頭，“那他就沒想過來找你？”

“找我幹嘛？他現在過得挺好的，胖小子也生了，挺幸福。”

“有孩子了？”顏靈聞言詫異不已，“芳芳……喜歡過他。”

這時，付懷禹的粥和他點的雞蛋羹一并上來了，他将蛋羹往顏靈這邊一推，開口：“看出來了。”

“那會兒高哲不接我電話，連帶芳芳的也不接，她看起來像沒事人似的，但小溪跟我說，她半夜聽見她偷偷哭過。”

付懷禹一愣，問：“那她現在……”

顏靈語氣輕松道：“現在早沒事兒了，畢業回了老家，工作穩定，好像最近在談戀愛，挺好的……”

付懷禹低頭喝了一口粥，被燙得舌尖發麻，“是挺好的。”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開始後怕，他不敢想象如果顏靈結了婚，他到時候會以什麽樣的姿态站在她面前。

他能祝她幸福，可他永遠做不到祝福她跟別的男人幸福。

一頓飯吃到後面，兩個人都沉默，再次上車，付懷禹詢問顏靈的地址時，她猶豫了一下，付懷禹當即便哼笑一聲，“你要是怕我去你家堵你的話，那大可不必，我就算要堵，也會去你們公司，畢竟名正言順。”

“……”

顏靈無語地跟司機報了地名，其實她剛剛猶豫只是因為沒想好到底去哪兒。

在她剛工作沒多久的時候，家裏就給她出首付在公司附近買了套單身公寓，她每月按揭還貸款，後來瞧着南崗房市蒸蒸日上，她便在稍遠些的好地段又買了一套三室一廳，想着父母來住也方便。

她想起自己之前買的一箱水果今天寄到了單身公寓，于是便跟司機報了地名。

到地方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公寓裏不讓停車，付懷禹跟着顏靈一起下車，讓司機将車開到附近的地下停車場。

司機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老板，你今晚還回嗎？”

付懷禹樂得直笑。

顏靈板着臉，開口：“當然回！”

付懷禹低頭笑，也看向司機：“聽見沒？”

司機又打了個哈欠，将車開走了。

兩人沿着小道往裏走，小區不大不小，卻很安靜，幾乎聽不見車聲，每走兩步，顏靈就勸他：“你回去吧，我能自己回。”

付懷禹堅持：“這不沒到呢嘛，你手機還壞了，遇到壞人怎麽辦？”

這小區安靜得連只鬼都沒，再說了，她手機壞掉還不是拜他所賜。顏靈翻了個白眼，懶得跟他計較。

走了三四分鐘的樣子，顏靈終于停在某棟樓前，“行了，就是這棟，你回吧。”

付懷禹盯着門牌號看了好幾眼，“門牌號是多少，我、我……”

看他半天找不出适當的理由，顏靈微笑，一本正經開口：“110。”

付懷禹：“……”

顏靈笑了笑，“我上去了。”一個“付總”繞在嘴邊，沒說出來。

“等一下！”付懷禹煩躁地轉過身打了個電話給司機，讓他開車來顏靈小區的門口，随即麻利關機。

“怎麽了？”

付懷禹掏出取卡針，有些粗暴地取下了自己的手機卡，随手揣到了褲兜裏。

“手機。”

顏靈沒動靜。

付懷禹一頓，又開口：“你的手機，給我。”

“你要幹嘛？”說着，顏靈還是從包裏掏出了手機遞給他。

只見付懷禹又将她的卡取了出來，塞進他自己的手機裏，随後将兩個手機都遞給了她。

“你沒手機不方便，先拿着這個用，我哪天有空再給你買一個新的。”

顏靈伸手，想将他的手機還給他，“不用，我明天自己……”

“拿着。”

“不是，我拿了你手機你用什麽……”

付懷禹有些不耐煩：“密碼你自己猜，我走了。”

他背身，踩着細碎的樹影和一地月光，長長的腿被路燈拉成了竹竿，再也沒回頭看她一眼。

不知道為什麽，顏靈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就連“他的腿像竹竿”這個想法都沒能成功讓她發笑。

她恍惚着上樓，恍惚地為手機開機，在看清他屏幕上的屏保時，她愣住了。

那是張照片。

一人一貓，還有老舊的秋千。

太陽熾烈，女孩子身上那件黃色的吊帶，顏色更為明豔。

她手裏攥着手機，沒忍住去了陽臺，低頭向下看，下頭連個人影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