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失蹤
第八天,晴。
因為白天的忙碌,蘇黎歌腦袋才沾到枕頭就已經睡過去,也顧不上旁邊的秦揚風有沒折騰。
她實在太累了。
秦揚風本是背對她躺着的,奈何這女人上半夜還老老實實睡得實沉,到了下半就開始咿咿哦哦的夢呓,又兼翻來轉去的攪得他不得安生。他轉個身用老辦法把她給抱了,以為能清靜一會,結果這回老辦法竟不管用。
蘇黎歌睡得很煩躁,在他懷裏不斷掙紮,哼哼叽叽的聲音像孩子的撒嬌。
他摸了摸她額頭,又用手探了下她的後背,發現她身上全是濕粘的汗意。
這個夜晚比前幾天都悶熱,讓人睡得十分不踏實。
蘇黎歌困倦得不行,實沉的夢總被一陣陣躁熱打斷,皮膚上像有蟲子爬過似的,她翻來覆去不得安全,直至後來有陣涼風不知從哪裏刮來,才将她的煩躁給安撫下去。
夢又變得踏實。
她睜開眼眸時,天色又已透亮。
耳邊除了海浪聲外,還有男人微沉的呼吸聲,離她耳朵很近,近到她能感受到這呼吸間的熱度拂過她的耳。
她轉轉頭,發現身後的男人變本加厲,不止把她抱在懷裏,一只手臂還蠻橫地搭在她腰上,而她的腦袋不知何時也枕到了他另一只手臂上。
蘇黎歌臉一燙,剛想發作,忽然看到橫在自己腰上那只手的手心裏抓着的東西。
秦揚風手裏正抓着張硬紙殼。
房裏一絲風都沒有,她隐約意識到昨晚讓自己安靜下來的涼風是從何而來。
他給她扇了大半夜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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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看着他的手半晌,她才準備輕輕拔開他的手,豈料才動動身,身後的人就猛地一收手臂,把她抱緊。
“別吵我。早上的會議取消了,老婆,再陪我睡會。”含糊的夢呓在她身後響起。
蘇黎歌背一僵,想起四年前有過的甜蜜,心跟着起了漣漪。
只是漣漪很快平靜,她的恍惚像沉入水底的石頭,生不起波瀾。
……
秦揚風醒來時,懷裏早就空了。
心裏有些失落,他捏了捏眉心坐起。
“怎麽不多睡會?”蘇黎歌站在窗邊,手裏正拿着資料對着光看,聽到床上的動靜便望了過去。
他剛醒,桃花眼有些懵,像無辜的哈士奇。
“不睡了。”他很快清醒。
“你臉色不太好,時間還早,你再躺會?”蘇黎歌換過一張資料。
他眼底有些發青,下巴上已經長出不少胡茬,顯出幾分落拓。這幾天蘇黎歌好歹還睡了幾個實覺,秦揚風卻一直都保持着警覺狀态,他的精力耗得比她要大。
“你在看什麽?”秦揚風搖搖頭,下床走到她身邊,湊過頭看她手裏的資料。
“昨天小荞說到櫻花,我忽然想起件事來。四年前我采訪肖童的時候,無意間見過她的筆記本。”蘇黎歌低頭,在鋪滿鬥櫃的資料堆裏尋找起來。
“那筆記本有什麽特別之處?”秦揚風拿起疊照片,複查起來。
“布面的線裝筆記本,淺棕底,封面上有櫻花刺繡,質感很好。”蘇黎歌一邊回憶着,一邊說道,“我在這筆記本上看到過‘自殺直播’的策劃流程。”
他聞言擡眼看她。
“其實我也不太确定,只是現在回憶起來,覺得像。”蘇黎歌繼續回憶着。
那次采訪肖童心不在焉,結束的時候還不小心把背包打翻,包裏的東西灑了滿地,其中就有那個本子。筆記本恰巧攤開落在蘇黎歌腳邊,她俯身撿起時看到裏面寫的密密麻麻的字,第一行正中就是“自殺直播”四個字,再往下就是清晰列明的幾個要點。
可惜當時肖童很緊張地搶回那個本子,蘇黎歌只來及看清個輪廓。當時案子還沒發生,她也沒放在心上,以為只是個普通的記事本,昨天嚴小荞提到櫻花時,她才忽然想起這事。
肖童死後,現場并沒發現這本櫻花筆記本,後來警方調查了她的宿舍,也沒在她的遺物裏發現任何與“自殺直播”有關的東西。
“是這個嗎?”聽完她的話,秦揚風很快在一堆資料中捏了張照片出來。
那是肖童宿舍裏她書桌的照片。很常見的四人間宿舍,上面床下面書桌。肖童的書桌整理得幹淨整潔,書整齊地碼在右上角的書櫃裏,桌面上有個筆記本電腦,電腦蓋着,上面就扔了個本子。
棕底布面櫻花刺繡的筆記本,和蘇黎歌說的一模一樣。
“奇怪?我托人打聽過,死亡現場和她的遺物裏,都沒有發現任何與‘自殺直播’有關的東西,可這本子明明在這裏呀?”她拿過照片,百思不解。
“你仔細點看,這本子還沒拆封。”秦揚風伸指在照片上點了點。
蘇黎歌果然發現照片裏的本子封面有層明亮反光,照片裏的本子外包裝的透明封膜還在。
她想不明白,眉頭攏得越發緊。
“別想了,一會出去問問,也許會有結果。”秦揚風從她手裏取過那照片,另一手在她腦袋上拔了拔。
蘇黎歌不樂意地瞪他。
“頭發打結了,好亂。”秦揚風慢悠悠道,“你的嗓子好點沒?”
她把頭發拔到臉側,用手指用力耙了耙,開口的聲音還有些沉,卻不像昨天那麽沙啞。
“好了。”
她言簡意赅,說完轉身出屋。
……
出了屋,他們不可避免又要面對燒成廢墟的平房,想想眼前不容樂觀的情況,蘇黎歌心情又沉重起來。
簡單洗漱一下,她拿了幾顆蕃薯出來,用刀削了皮切成小塊,拿個小鍋裝了架到昨晚壘的簡易石竈上,做成水煮蕃薯。
蕃薯湯變成金黃色,一掀蓋就是甜甜的蕃薯香,那湯水不用加甜也有清新的甘甜,她忍不住先嘗了一小口,從嘴巴暖到胃裏。昨晚剩下的肉和海鮮不能久放,她就都随意串了扔到火上烤去,烤肉預備着一會出門覓食時帶在身上。
做完這些,早飯午飯都有了着落,她拍拍手起來,去找秦揚風。
秦揚風正在一樓屋檐下靠樓梯的角落處翻水果。
昨天找回的水果還剩了不少,全都拿筐裝了扔在這裏。
遠遠的,蘇黎歌就看到他拈了顆黑色的小果子往嘴裏送,她忽然想起前些天和沈束去山上找藥時見過的劇毒植物颠茄。
“別吃。”她沖上去一掌拍上他的手臂。
這掌拍得重,秦揚風不妨,手裏的小果子滾到地上,手臂上還多了幾道指印。
“怎麽了?”他看到她驚急的眼,十分不解。
“那是颠茄。”她半喘着氣說道,見他仍疑惑,便繼續解釋,“那天沈束帶我去挖草藥時見過這東西,他說這叫颠茄,果子有劇毒,十多顆就能讓成年人喪命,你快別碰它。”
“這不是颠茄,這是烏飯子。”秦揚風笑了,俯身到地上拾起那顆果子,“江浙那帶常用烏飯子的葉子煮湯,浸泡糯米制成烏飯,我外婆從前江南人,每年都做,我認得它。”
蘇黎歌一愣,盯着他手裏的烏飯子看了半晌,終于發現烏飯子和那天見到的颠茄有些差別。
“不許笑!”秦揚風笑得開心,她卻窘極了,像是某種心思被人看穿似的。
“黎歌,謝謝。”他看着陽光下她窘迫的臉龐,心卻越發柔軟。
蘇黎歌不接茬,悶悶轉身正要走,樓梯上忽有人下來。
“你們……看見安淩了嗎?”許荔香捧着肚子,緩緩下樓。
她眉頭緊鎖,眼裏憂心忡忡。
“沒,怎麽了?”蘇黎歌回道。
“這兩天安淩和小荞都陪我睡,昨晚回房後沒多久,安淩說想上洗手間就一個人出去了,到現在都沒回來過。”許荔香不安地攥緊手,“我們以為她嫌擠回自己屋了,早上小荞下了趟樓找她,發現她沒在屋裏。”
“小荞人呢?”秦揚風與蘇黎歌對望一眼。
從早上他們下樓到現在,這天井裏就沒別的人。
“小荞說是去找她,我一個在屋裏呆着難受……”許荔香話說到一半忽然看到平房廢墟裏沖進來一個人,“小荞!”
嚴小荞正從外面跑進來。
“阿香!”她跑得很急,氣喘籲籲,“我在附近找過了,都沒發現安淩。”
第八天,安淩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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