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岳父煩死了的第二天

蔣落這次是真沒忍住,沖他爸說,“爸爸,你這樣我都不愛你了。”

井國偉瞪他,蔣落也不怕,直接坐在他對面,晃蕩着一雙大長腿,“你這也太過分了吧,我是你兒子又不是私有物,我都十九了,你還跟管孩子一樣管着我,爸爸,你往日跟我說的家庭成員人人平等在哪裏?”

井國偉就說,“我是為你好。”

這會兒沒人,蔣落也不客氣,“你是為了你自己的好,不是為我好。你只是從你的想法中認為這事兒不行,就不同意了。可是,你不想想,在我的世界裏,這就是最美好的事兒。”

這話井國偉自然不愛聽,張口就反駁,“你太小,不懂的辨別哪個是好哪個是不好。”

蔣落也不退縮,“我聽我媽說,當年她可是有男朋友的,你一直默默喜歡她,直到有了機會,才把我媽追回來。要是我爺爺當初死死按着你說,你們泥腿子出身,家裏窮的要死,人家做官家的姑娘不配,你不能去。你怎麽想?你那會兒跟我差不多大吧。”

井國偉有點煩躁,“那一樣嗎?”

蔣落挺認真地說,“一樣。爸爸,只要是愛情都是一樣的。我喜歡他,他喜歡我。我想跟他在一起,他想跟我在一起。我見不到他我就難過,他見不到我他就抓狂。不一樣嗎?愛情難到還有三六九等嗎?如果你覺得愛情可以打破階級的壁壘,那麽愛情不分男女的性別,有什麽問題嗎?”

蔣落說這話的時候挺嚴肅的,井國偉就有點怔然。

蔣落還沒說完呢,接着說道,“爸,我不是跟你吵架,我是就事論事,我媽那句對,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您現在不同意,大學不同意,二十歲不同意,三十歲不同意。等我四十歲,您都七十多了,您還能管得住嗎?那結果是什麽?”

“我不快樂,因為我錯失了可能這輩子最心動的一次戀愛,咱們家也不快樂,因為長期在父母的擠壓下,肯定不快樂。然後結果呢,我還是該找找,不過晚了點。爸爸,你想想看有意思嗎?”

蔣落說完這些,就站了起來,“這話我都想了好久了,一直沒跟您說,今天正好說出來吧。當然,我愛你,這個無需質疑,即便你插手我的愛情。我先回去了,您想想吧。”

說着,他就往外走,不過到了門口似乎想起來了什麽,扭頭對他爸說,“對了爸,你知道你裝霸總為什麽不像嗎?”他停頓了一下說,“你太落後了。”

說完,就溜了。

但顯然,這個緩和氣氛的小玩笑并不怎麽管用,井國偉臉上也沒有任何笑容。他直接坐了下來,一直沒吭聲。

他原先是很堅定的,他的确奉行家庭成員平等,可他也認為,兒子太小了,同性戀這種事,讓他來抉擇太早了,卻沒想到,兒子跟他說了一番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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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他兒子,有理有據,讓人欣喜。

可井國偉笑不出來,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

兒子的假設太可怕,他真怕家裏會永不快樂。

天漸漸黑了下來,今天是有應酬的,秘書輕輕的敲了敲門,井國偉這才回過神來。秘書問,“董事長,時間到了,咱們走嗎?”

井國偉點點頭,“走吧。”

蔣落回家倒是哪裏也沒去,他其實有點忐忑,怕他爸不能接受,所以老老實實待在家裏。吃了飯就陪着他媽看宮鬥劇。

連蘇安荔都有點詫異了,“今天怎麽這麽有空啊。不跟小駱聊天去?”

大家心知肚明,管的了他的腿可管不住他的手,這年頭總不能沒收手機吧,那他倆網絡聯系其實特別頻繁。

蔣落這頭都沒搞定呢,自然不想駱生白擔心,可跟他聊天,蔣落覺得自己會忍不住說出來,就沒開這個頭,也不知道為什麽,平時都會跟他聯系的駱生白,今天居然也沒找他,往常他還會琢磨琢磨,今天只覺得正好。

蔣落就跟他媽說,“男朋友哪裏有媽媽重要啊。”

蘇安荔聽了就哈哈笑了兩聲,然後沖他來了句,“我信你才怪。行了,我不問,你想說再說吧。”

蔣落就覺得他媽太好了,忍不住親了他媽一口。

兩個人看到了十點半,他爸這才回家。蘇安荔從井國偉進門,就開始盯着自家兒子,果不其然,這小子立刻就緊張起來,一個勁兒的往他爸那邊看。

蘇安荔就覺得這父子倆有事。

她倒是沒吭聲,只是觀察。

井國偉進來後還挺自然的,應該是喝了點酒,臉色微微有點發紅,沖着母子倆說,“都看電視呢,差不多該休息了,別太晚了。”

蘇安荔就跟平時一樣把電視關了,“走吧,我跟你一起上去。”

井國偉嗯了一聲,瞧見蔣落不吭聲,順手呼啦了他腦袋一下,“臭小子,進屋也不叫爸爸,傻了啊。”

蔣落也不知道他爸是什麽态度,但這聲肯定是沒太生氣,那就是好消息啊,立刻就響亮地叫了聲爸爸。井國偉忍不住揉揉兒子,又呼啦他腦袋一下,“這麽大聲幹什麽,震聾啦。”

蔣落就傻笑了一下。

不過因為不知道态度,所以他也沒準備跟駱生白說這件事,瞧了瞧還沒消息的微信,皺了皺眉頭,他問了句,“駱大哥,忙嗎?”

駱生白正在療養院,他爸自從年初犯病後,就一直住在療養院并沒有回家,畢竟家裏再好,也不可能有這邊強大的醫療團隊。

他平時沒事就過來,陪着老爺子說說話。

但其實老爺子已經聽不太懂了——去年的時候,老爺子就已經幾乎不認識人了,除了他。而年初犯病後,病情就更嚴重了,很多時候,連他也不認識了。當然,即便如此,爸爸最愛的也是他的兒子駱生白。

這會兒,老爺子的主治醫生趙醫生正陪着他說話,“清醒是不太可能的,這個病只會越來越嚴重,一直到死亡。當然,”趙醫生說道,“也有一種可能,就是回光返照。用科學解釋就是機體将儲存的能量一次性釋放,從而造成了患者短暫的“治愈效果”,的确有老年癡呆患者,臨終前有回光返照現象,但是幾率不大。”

駱生白自然不是盼着老爺子出事,他只是問問。他點點頭說,“我明白了,我去看看我爸爸。”

老爺子住在這裏的VIP病房,裏面是個三室兩廳的格局,跟家裏的布置幾乎一樣,完全沒有住院的感覺。

駱生白進門的時候,就瞧見老爺子坐在沙發上自己擺棋盤,保姆小聲說,“已經自己下了一個小時了,也不願意說話。”

駱生白點點頭,就走了過去,坐在了老爺子的對面。

他看了看棋局,雖然老爺子已經糊塗了,但這些還是刻在記憶裏的,有章有法的。他也不說話,看了一會兒,老爺子才擡頭看向他,問了句,“你誰呀?”

駱生白就說,“爸爸,是我呀。”

老爺子仔細看了看他,搖搖頭,“不是,我兒子才一丁點大,你都這麽大了,不是。”說着,又低頭下棋去了。

駱生白也不反駁,而是順着說,“那你就一個兒子嗎?爸爸,你認識一個叫徐芳的女人嗎?”

老爺子皺眉沖他說,“我說了你不是我兒子,你別亂叫。徐芳是誰,我不認識!”

駱生白嘆口氣,“她是你的一屆女朋友,大概四十年前跟你在一起了半年時間,然後很快就分手了。爸爸,你知道嗎?她痛快的離開,是因為她懷孕了,她給你生了個兒子。”

駱生白坐在沙發裏,揉着腦袋想着今天宋元明調查來的結果——

駱其峰之所以和他母親胡月梅從國外回來,是因為投資失敗,賠的一幹二淨。他想東山再起,卻沒了資本,于是,他們就想起了已經癡呆的駱新國。

可駱其峰的身份早就有親子鑒定證明了,他不可能在駱家得到任何的錢財。但胡月梅卻想到了一件事——她沒出國之前,駱新國已經左擁右抱了,那會兒其實她挺心不甘情不願的,雖然覺得駱新國配不上自己,可駱新國畢竟有錢啊。見他過得好,自己也很難過。

然後她很關注駱新國身邊的人,于是記得一個女生,在駱新國身邊足足待了半年,她都以為駱新國會娶她了,結果那女生消失了。她自此也沒在意,只是沒想到,幾年後,在美國碰見了那女生,她身邊帶着個小男孩,簡直跟駱新國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那會兒在國外的丈夫發展的很好,已經将駱新國放下了,也沒在意。可如今需要争錢了,她就需要這麽個人了。自己兒子不行,這不是有血脈嗎

他們回國這麽久沒動手,其實一直都是在找徐芳和她的兒子。

半個月前,他們終于找到了。

不知道為什麽,徐芳和她的兒子并沒有來找過駱新國,他們原先在國外居住,後來徐芳發現并不如在國內掙錢,于是又帶着兒子回國了。徐芳是個十八線明星,如今歲數很大了,早就息影了,至于她的兒子,叫做徐成文,如今是個普通的中層管理人員。

他們打的主意特別好——駱新國是突然癡呆的,他如今的狀态既不屬于死亡,可以讓駱生白繼承遺産。也沒法公正,為轉讓股權簽字,他還糊塗着。那就是說,駱生白代持駱新國的股票,其實都是因為他是唯一繼承人的身份。如果有一個私生子,就可以分一半出來!

畢竟,國家規定私生子和婚生子都同樣具有繼承權。

至于遺囑——宋元明給出了胡月梅的原話“我對駱新國太了解了,他壓根不是立遺囑的人,他從底層奮鬥而來,最讨厭被人觊觎他的財産了,即便就一個繼承人,到死他都會死死抓住的。”

駱生白不由苦笑,這是真的。

但他一直以為,他爸不立遺囑,是因為他是獨子,而且,他沒有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叔叔阿姨所有親戚,他是唯一繼承人。

當然,這都不是問題,只要駱生白不同意,他們就沒法做親子鑒定,他就永遠不會成為駱家人。

可駱生白看過徐成文的照片了,他幾乎跟他爸爸長得一模一樣,只憑那張臉,別有居心的股東們就會瘋狂,如今不就已經有兩個蠢蠢欲動了嗎?可以想象,這群被他壓下來一直不服氣的股東們,會翻出怎樣的浪花?!

“爸爸,”駱生白忍不住問,“你還有個兒子你知道嗎?”

卻不想就這時候,駱新國回答他了,“他不算,我不要他。我就駱生白一個兒子,我寫遺囑了,一點都不分給他!”

駱生白一下子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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