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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

屋子裏寧靜安谧,東屋不時傳來徐守梁一家的閑聊。

他們在說陸成與馮姑娘的婚事。李氏與徐秋兒都表示理解,覺得陸成不是壞人,徐守梁被妻女說的态度軟了些,卻依然不喜陸成,徐槐則自始至終沒有參與辯論。徐秋兒問哥哥遇到這種情況怎麽辦,被李氏罵了一頓,嫌她烏鴉嘴亂說話。

聽到這裏,凝香笑了下,幫弟弟拉拉被角,轉過身看熟睡的阿南。

仔細看看,阿南長得确實不像陸成。陸成膚色麥黃,并不完全是曬的,阿南則白嫩嫩豆腐似的。陸成是桃花眼,阿南的是鳳眼,有點偏狹長,笑起來就成了兩條線。陸成的眉毛修長,隐隐有種淩厲感,阿南的就秀氣了很多……

一番打量下來,凝香意外發現這父子倆竟然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看來阿南更像娘親吧?

想到被父親逐出家門死了都不肯來相認的馮姑娘,再想到陸成與人說話時如春日暖陽般明朗的笑,似乎早就忘了才離世不足一年的妻子,凝香對陸成的好感慢慢地沒了。

才一年啊,阿南周歲還沒過,陸成就恢複地這麽好了,他真的有馮姑娘那麽情深嗎?

正替馮姑娘傷感,門外忽然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來找徐槐。

凝香聽出來了,是陸成。

她快速下了地,又看了看阿南,這才挑簾出屋,與大伯父一家去迎接客人。?

☆、第 16 章

? 陸成是走着來接兒子的。

出門前特意換了身七成新的灰色布衣,其實還有件更新的,但他怕穿得太招搖,同李嬷嬷小兒子似的,一眼就讓人看出心思。陸成雖然沒有追過姑娘,可他懂得循序漸進,才見過兩次就迫不及待告訴人家,凝香喜歡他當然好,萬一不喜歡,以後想繼續套近乎都不行。

他有耐心,兩家地都挨着了,不怕沒有機會表現。

到了柳溪村,陸成直奔村北而來,上次徐槐指路,他當時就記牢了。

站在徐家大門口,眼看着她與徐守梁一家人走了出來,陸成攥了攥拳頭,悄悄吸口氣,随即朝徐守梁夫妻熱絡笑道:“阿南犯犟不肯回家,給大伯伯母添麻煩了。”一眼都沒往凝香姐妹倆那邊瞄,規矩守禮。

他生的俊朗,身上有股大戶人家管事或鋪子掌櫃的氣度,又穩重又大方,李氏忍不住多打量了兩眼,忽然就懂了,也只有這樣的農家漢子才能讓府城千金甘心下嫁啊,換個普通粗鄙的,別說千金小姐,就是小姐跟前的丫鬟八成也看不上。

模樣好,還客氣會說話,李氏對陸成的印象極好,忙道:“沒事沒事,阿南可乖了,一點都沒給我們添麻煩,走,快屋裏去坐。”說完瞥見丈夫不鹹不淡的,李氏偷偷扯了丈夫衣袖一下。

徐守梁就跟着招呼了陸成一聲。

陸成沒跟徐守梁打過交道,以為他就是這樣不茍言笑的脾氣,就沒有多想,往裏走時将手裏的油紙包遞給徐秋兒,笑道:“這是沙果幹,味道還行,東西不多,秋兒別嫌棄。”

徐秋兒又驚又喜,高興地問他,“陸大哥自己買的?”

但凡水果,都是金貴東西。

李氏不好意思收,搶回果幹往陸成手裏塞,“這孩子,幹啥這麽客氣?拿回去給阿南留着!”

“阿南太小,吃不了這個。”陸成堅持不接,朝徐槐那邊退了幾步,“伯母,我在果園做事,每年都有些破皮或摔爛點的壞果子,沒法賣,老爺就讓我們拿回家,不能吃的地方挖了扔了,剩下的曬成幹當零嘴,真沒花錢,您就收下吧。”

原來是這樣,既然沒花錢,李氏沒再勉強,卻交給凝香讓她拿着。

陸成終于有理由看向了凝香。

“謝謝陸大哥。”凝香客氣地朝他點點頭,把東西遞給了堂妹,笑道:“秋兒收好,留着你跟阿木打零嘴。”

徐秋兒笑嘻嘻接過。

陸成不由失望,家裏沒有什麽稀罕物,這沙果幹算是唯一能拿出手的,她卻好像不愛吃。

發覺男人在看自己,凝香猜測陸成是想問阿南,就道:“阿南睡覺呢,等他醒了你們再走吧?”

陸成雖然很想多在徐家待會兒,卻另有顧慮,有些無奈地道:“不了,我這就抱他走,免得他醒了還鬧。”兒子真的第一次這麽黏一個外人,人太小沒法講道理,陸成也狠不下心抱着一個嚎啕大哭的孩子走,只能用這種辦法。

“那算什麽事,醒了再說。”李氏在一旁勸道。

陸成堅持馬上走。

凝香挺舍不得阿南的,但畢竟不是自家孩子,既然陸成堅持,她看着陸成衣擺道:“那陸大哥先去東屋坐會兒,我找件阿木穿不了的衣裳替阿南裹上,免得路上阿南吹了風。”

她心細如發,陸成誠心道謝,“那麻煩大姑娘了。”

凝香點點頭,先朝西屋去了,自始至終沒有與陸成對視過。

陸成察覺到了她明顯的疏離,皺了皺眉,強忍着才沒有追逐她背影。

西屋。

有徐秋兒幫忙,凝香很快就找到了阿木三歲時穿的一件小衫子,外面陽光正好,凝香先挂到晾衣杆上曬了一刻來鐘的功夫,暖和了,這才将衫子鋪到炕上,然後走向炕頭。

阿南朝外側躺,白嫩嫩的右臉擠着枕頭,粉粉的小嘴微微張開,幸好沒流口水。凝香笑了笑,輕輕掀開被子,再小心翼翼将阿南抱了起來。睡得好好的被人挪動,阿南被凝香放到懷裏時蹭了蹭,撒嬌般的動作,充滿了依賴。

凝香莫名地心酸。

她想不明白,為何才認識半天,她就如此舍不得這個孩子,是他太可愛,還是太可憐?

放阿南躺到弟弟的衫子上時,凝香眼睛有些模糊。

“大姐你哭啦?”徐秋兒歪着腦袋看她,見她眼裏真有淚,徐秋兒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

“我就是看不得小孩子可憐。”凝香一邊包阿南,一邊自言自語般解釋道。

徐秋兒瞅瞅阿南,輕聲道:“還好啊,阿南雖然沒了娘親,還有陸大哥呢,阿桃也可以陪他玩。”比堂弟阿木命好多了,父母都沒了,親姐姐還賣身當了丫鬟,一個月就能見一次。

反正徐秋兒是理解不了堂姐如此深的感傷的。

凝香也就是一時沒忍住,很快又平複了下來,輕輕親阿南臉蛋一口,猶豫片刻,還是自己把熟睡的男娃抱了起來。阿南那麽喜歡她,她想多抱他一會兒,哪怕小家夥不知道。

徐秋兒幫她挑簾子,東屋陸成聽到動靜,有些心急地走了出來,看到凝香懷裏酣睡的兒子,突然發現短短一頓飯的功夫,他竟然想兒子了。

“改日我再把衣裳還回來。”從凝香懷裏接過孩子時,他看着她眼睛,低聲道。

或許是挨得太近,這低沉的話語聽起來好像摻雜了些深意,凝香忍不住,擡頭看他。

她比他矮一頭,擡頭時長長的眼睫往上移,露出那雙澄澈的杏眼,裏面波光流轉,陸成的心也為之蕩漾,溫柔一直蔓延到眼中,而在凝香看來,男人眼裏似有若無的情意就有些輕.佻了。

凝香不覺得他會喜歡自己,但這剎那誤會提醒了她陸成對亡妻的薄情,确定陸成抱穩阿南了,凝香立即後退,沒有理會陸成還衣裳的話。

陸成卻捕捉到了她收回視線時流露出來的反感,與她看阿南時的溫柔簡直是天壤之別。他慣會看人臉色,再根據喜怒揣摩緣由,大多時候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此時卻毫無頭緒。

他做什麽惹她不高興了?

晌午分別時還好好的啊?

陸成想不明白,偏又急于知道,可是當着徐家衆人的面,根本沒法問。

是他堅持馬上離開的,現在兒子到手了,陸成只得艱難地往外邁開腳步,她呢,雖然出來送他了,卻站在徐守梁夫妻後面,讓他想多看一眼都不成。

來時滿心期待,歸時撓心撓肺。

快到東林村時,懷裏的小家夥終于有了動靜,陸成暫且停下腳步,低頭看占盡便宜的兒子。

阿南打哈欠時就睜開了眼睛,閉上嘴巴,他盯着爹爹熟悉的大臉瞧了會兒,忽然朝一邊轉腦袋,左看看右看看,身邊沒有房子也沒有香姑姑。

小家夥木木地眨眨眼睛,再擡頭看爹爹,疑惑地啊了聲。

陸成正沒好氣,往高擡擡小家夥,托着他屁股道:“阿南跟爹爹回家了。”

阿南繼續盯着爹爹,像是終于明白了般,小嘴緊緊地抿了起來。

陸成見兒子沒哭,就沒再提凝香,同樣沉着臉抿着嘴往前走。

至少這一刻,父子倆十分相像。

走了十來步,胳膊上忽然一熱,陸成第一時間将兒子舉了起來,然而已經晚了,身上濕了一片。

陸成不敢相信地擡頭,瞪着眼睛質問兒子,“想噓噓怎麽不告訴爹爹?”

小家夥早就懂得噓噓前弄出動靜了,陸成不敢相信,卻覺得兒子就是故意要尿他報複。

阿南還是抿着嘴,烏溜溜大眼睛盯着爹爹,只有臉蛋因為剛剛憋噓噓憋紅了。

陸成沒轍,扯過阿木的衫子幫兒子擦擦屁股,再将人抱回懷裏,正好擋住濕了的地方。

這一路父子倆誰都沒搭理誰,回到家,阿南就朝院子裏喂羊的二叔陸言伸手。

只要陸成在家,小家夥輕易不讓叔叔們抱,陸言受寵若驚,當分別一天多的侄子終于想自己了,立即扔了手頭東西大步趕了過來,“我們阿南可算回來了,想壞二叔了!”

結果一接過來,還沒感受到侄子的思念,先摸到一片濕衣裳……

徐家。

阿木還睡着,徐秋兒坐在堂姐身旁,捏着一片沙果幹喂她,“大姐你嘗嘗,挺好吃的。”

凝香搖搖頭,一心替弟弟補褲裆,柔聲道:“秋兒吃吧,我在侯府常吃這個。”

其實她真沒吃過,裴景寒不愛吃這種零嘴,她跟素月也沒買過,但她就是不想吃。

徐秋兒卻信了,吃了兩片,剩下的包起來都給阿木留着,重新坐回來,她想到一事,低聲笑道:“大姐你發現沒,陸大哥管你叫徐姑娘大姑娘,管我就叫秋兒,可我分明只比你小一歲啊,他為啥分兩種叫法?好像把我當孩子,把你就當大人似的。”

凝香詫異地停了針線,想了想,還真是。

“陸大哥是不是喜歡你了?”徐秋兒見堂姐聽進去了,終于将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別瞎說。”凝香皺眉瞪她。

徐秋兒不服,哼道:“那你說他為何那樣叫咱們?”

凝香抿抿唇,有些煩躁地敷衍道:“看你太矮了吧……”

然而這個猜測卻在心裏紮了根,刺得她渾身不自在。

也許大伯父說的對,往後回家,就算遇上,也不能再坐陸成的車了。?

☆、第 17 章

? 進了三月,迎面吹來的風暖意更濃,帶着淡淡的花香,十分舒服。

凝香回侯府不久,繡房将她與素月的衣裳送了過來,兩套春衣,兩套夏裙,都是綢緞料子,繡樣簡單又別致,一看就是萬姑姑親手繡的。其中凝香的四套袖口都是桃花,素月的是梅花,其他基本一樣。

第二天素月就換上了新的春衫,十五歲的她膚白勝雪,體态婀娜,微風吹來,她裙擺輕搖,姣好的身段展露無餘。凝香穿的還是去年初秋的舊衣裳,其實瞧着也挺新的,但在不習慣用舊東西的裴景寒眼裏,此時凝香就略微輸給素月幾分了。

容貌當然是凝香好,但姑娘家得精心打扮,才能更吸引人。

剛從軍營回來,裴景寒有點熱,脫下外袍遞給素月,讓她順便去準備熱水沐浴,他只着細白中衣坐在梅樹下的藤椅上納涼,然後問蹲在那兒給他倒茶的凝香,“你的衣裳還沒做好?”

“做好了,我洗了洗,過兩天再穿。”凝香專心看着茶碗道。倒了七分滿,她放下青花瓷茶壺,捧起茶碗轉身,一擡眼,卻見男人慵懶地靠在藤椅上,兩條長腿不羁地分開伸着,灰色褲腿塞進黑皮長靴,姿态閑适又有種無法形容的侵略感。

好好的世家公子,腿分得那麽開做什麽?

好像故意讓人看他褲裆似的。

換成上輩子的凝香,肯定會因為裴景寒這個姿勢面紅耳赤,現在她鎮定多了,垂眸斂目走到裴景寒一側,将茶碗遞了過去,“世子請用。”

因為裴景寒靠着椅背,也沒有坐直接茶的意思,她得彎下腰才行。

裴景寒看了眼她脖子,可惜小姑娘衣領捂得太嚴實,半分春光也未露出來。

心裏失望,面上不顯,裴景寒接過茶,細細品了幾口才還給她,心情不錯地道:“春光這麽好,想不想随我出去逛逛?”

凝香一點都不想!

上輩子這時候裴景寒就單獨帶她去打獵了,山路崎岖,她想留在鎮上的別院等他,裴景寒非要讓她進山,結果她不小心扭了腳,被裴景寒趁機占了不少便宜,而且他似乎做慣了這種事,很會把握分寸,每當她心裏才冒出尋死的念頭,他就老實了下來。

如果能活,凝香當然不想死,就一直心驚膽戰地拖着。

“世子要去哪裏?”轉身去放茶碗,凝香不動聲色地問,不想一口拒絕觸怒他。

“去老仙山狩獵。”裴景寒看着她白皙的側臉道,“你跟素月整日待在宅子裏,沉悶無趣,這次我帶你們一起去山裏開開眼界,打了獵物直接烤着吃。”

凝香詫異地看向他,上輩子他只帶了她一人,這次為何也想到帶素月了?

還沒想好怎麽拒絕,那邊素月走了過來,“水備好了,世子馬上沐浴嗎?”

裴景寒沒動,等素月走近後,也将出游的事告訴了她,“怎麽樣,你們想不想去?”

他這個提議算是對她們的賞賜,素月看了眼凝香,歡喜道:“當然要去,世子哪天出發?”

把裴景寒哄高興了,以後出什麽事才更容易讓他消氣,即便是凝香,一味兒地躲避也不妥。

一個答應了,裴景寒就當兩個都答應了,起身道:“後天,明天你們收拾一下。”

素月點點頭,扯了還有些發愣的凝香一把,跟在裴景寒身後去了浴房。

老仙山位于泰安府西北三十裏左右,傳聞曾有老神仙顯靈,故而得名。留仙鎮則是老仙山附近最大的鎮子,裴景寒第一次來這邊狩獵時,就在鎮上買了一座三進的宅子,一年總會來住上幾次。

臨近晌午,馬車停在了宅門外,凝香素月先下車。

凝香上輩子來過一次,此時故地重游,勾起的都是些她恨不得忘了的回憶,因此只恭敬站在一旁等裴景寒下車,素月沒來過,好奇地左右看看。二女性格本就不同,裴景寒見了倒也沒覺得哪裏不對,領着她們進去了。

裴景寒要見這邊的管事,凝香素月先去收拾他的房間。

“你怎麽有點悶悶不樂的?”進了屋,桌椅床鋪都是新收拾好的,素月檢查了一圈,略微變了些擺設的位置,然後就湊到凝香跟前,小聲問道。

上輩子她只知道凝香崴了腳,具體經過卻不知情。

凝香瞅瞅她,半真半假道:“我不想進山,聽說山裏有蛇……”

這瞎話編的,素月沒忍住笑出了聲,安撫地抱了她一下,“沒事,我不怕蛇,蛇也好狼也好,都有我在前面給你擋着呢!”

其實凝香不說她也能猜出大概,準是裴景寒在山裏對凝香動手動腳了,但這次既然裴景寒将她們倆一起帶上,白日三人同行時他就不可能做太出格的事。

凝香得了素月的“無意”提醒,也想明白了這點,總算松了口氣。

“素月姑娘在嗎?”門外忽然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清脆悅耳,像個與她們年紀相仿的姑娘。

素月與凝香對視一眼,先出去了,“在,這就來了。”

到了門口,就見廊檐下站着個十五六歲的美貌姑娘,白白淨淨的鵝蛋臉,水盈盈的大眼睛,嬌嬌俏俏的。見到素月,她愣了一下,像是沒料到世子身邊新提拔上來的大丫鬟竟然如此漂亮,等凝香輕步走過來時,這姑娘原本有些張揚的神态不禁收斂了幾分,微微抿起的嘴角卻流露出難以察覺的敵意。

“兩位姐姐好,我是張管事的女兒,叫蓮花,在廚房做事,今日世子來了,我娘讓我過來問問世子晌午要吃什麽。”

張管事就是這座宅子的總管,家裏媳婦負責廚房膳食。

素月佯裝沒看出蓮花對裴景寒的那點心思,按照裴景寒的口味道:“世子趕了一路,做點清淡的就好,嗯,做一道清蒸鲫魚,一道……”

“不必,中午咱們去外面下館子。”

院門口,裴景寒笑着走了過來,今日他穿了一身天青色的圓領長袍,華貴俊朗,邊走邊朝凝香素月笑,“這鎮上的迎仙居味道不錯,我領你們去嘗嘗。”

素月歡喜道:“那敢情好,我們又有口福了!”

凝香附和着笑,目光悄悄投向了蓮花,見蓮花果然同上輩子一樣朝裴景寒轉了過去,她默默垂下了眼簾。裴景寒一直都招女人喜歡,聽說在她與素月之前,好幾個大丫鬟都是因為争風吃醋惹裴景寒不喜才賣了的,而裴景寒雖然喜歡女人,卻并不喜歡過于主動的,特別是心大的丫鬟。

這個蓮花,美夠美,可惜……

“世子每次來都去迎仙居,廖掌櫃可要高興壞了。”蓮花熟稔地同裴景寒打趣道,水汪汪的眼睛期待地望着裴景寒,希望他像上次一樣,出門叫她陪着。

裴景寒進來時就看到院子裏多了個丫鬟,但直到蓮花轉過臉,他才認了出來,皺皺眉,冷聲道:“這裏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上次他自己來的,見蓮花長得不錯,就帶着出去了,結果這丫鬟表現地太明顯,裴景寒不喜,晚上并未讓蓮花伺候。這次他有心哄凝香素月,怎會讓蓮花在跟前礙事?

蓮花難以置信地盯着身前的男人,見裴景寒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心頭一震,白着臉走了。

攆走人,裴景寒重新面對兩個大丫鬟時,又恢複了笑臉。

素月在心裏冷笑,若是換成前世的她,定會因為裴景寒如此對旁人而高興,現在卻很明白,一旦将來出現更讓裴景寒惦記的人,譬如會吟詩作詞能歌善舞的沈悠悠,她的下場,就與蓮花一樣,而且更不如。

“那世子何時出發?”瞅瞅蓮花,再意味深長地看裴景寒一眼,素月聲音輕快地問。

裴景寒被她狡黠的眼神勾得心癢癢,多看了會兒素月才道:“這就走。”

他就知道素月比凝香識趣,或許凝香可以緩緩,先吃了素月也不錯。

許久沒碰女人,他真的想。

再次上了馬車,凝香敏感地察覺到了裴景寒眼神的變化,他看素月的次數更多了。

但凝香并沒有因為自己暫時安全而放松,她更怕了,怕素月禁不住裴景寒的誘.惑。

她該怎麽辦?

主動吸引裴景寒的注意力?

凝香實在不會,她,她也做不來。

左右為難,馬車停在迎仙居門前凝香都沒注意,還是素月拉了她一把她才回神。悄悄理理裙子,凝香低頭,跟在素月身後準備下車,誰料随意往外一瞥,就見對面迎仙居門內走出來兩個人,其中一人高大挺拔,笑得另人如沐春風,可不正是陸成?

眼看他要朝馬車看來,鬼使神差的,凝香急急放下車簾,往後退去。

裴景寒可沒想到她會突然往後退,但他擅長抓住機會,本來在凝香左後側,此時敏捷地挪到凝香身後,将心心念念的美人抱了個滿懷。

“怎麽了?”他歪過腦袋,故意對着小姑娘耳朵道,手恣意感受那纖細可握的柔軟腰肢。

溫熱的呼吸落在最敏感的耳朵上,凝香唰的紅了臉,本能地掙紮,“世子……”

才說了兩個字,凝香又及時閉嘴,只無聲推身後的男人。

她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就是不願陸成知道她是裴景寒的丫鬟。

或許諷刺她以色侍人的村民已經夠多了,她不想再多一個。

然而就在她期待陸成與他的朋友已經走遠時,車外素月因為擔心裴景寒使壞,盡量自然地喚了聲,“凝香,你做什麽呢?”

凝香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

☆、第 18 章

? 吳家是留仙鎮大戶之一,家有良田幾百畝,商鋪七間,另有百畝果園,分別種栗子沙果。

陸成就在吳家的沙果園做事,鎮子距離東林村十幾裏地,他快走半個時辰就能到這邊,騎驢更快。他能說會道,人緣極好,與栗子園的嚴敬更是交情篤厚,明日阿南周歲生辰,嚴敬有事不能去陸家賀喜,便撺掇他今日請客。陸成自然一口應下,兩人就來了迎仙居,在一樓點兩個菜,要一壺酒,沒花多少錢。

二樓雅間才是有錢老爺們喜歡去的地方。

吃完結賬,出來看到門外停了一輛馬車,旁邊還站着一個極為貌美的丫鬟。陸成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嚴敬亦不是好色之徒,兩人邊走邊聊。走了幾步,就聽身後的丫鬟說了一句話。

陸成聽見了,但他沒往心裏去,因為他記住的心上人名字是徐香兒。

只是他很快就頓住了,疑惑地轉身,桃花眼緊張地盯着馬車車簾。

她在侯府就叫凝香,這個凝香,是她嗎?

“啧啧,看上那丫頭了啊?”嚴敬見他停下還盯着馬車,笑着拍了陸成肩膀一下。

陸成坦蕩道:“我瞧瞧是哪家老爺。”

嚴敬半信不信,正好不着急回果園,就在旁邊瞧着。

馬車裏面,因為素月催促,也不想将凝香逼急了,裴景寒假裝扶穩凝香後就退回了坐榻上,對着凝香發白的小臉溫柔提醒道:“小心別摔了。”

凝香既怕裴景寒繼續胡鬧,又怕陸成還沒走遠,然而此時沒有時間給她猶豫,理理微亂的衣衫,她再次挑開了車簾。

于是陸成就看到他日思夜想的姑娘一手扶着車板,一手搭着車外姐妹的手下了車。

與他前兩次見過的不同,今日她穿了一身綢緞衣裳,上面是桃紅色的繡花衫子,下面系着素白的長裙,一雙小腳踩在車凳上,那淡粉緞面的繡花鞋素雅精致,看得他心跳加快。但她很快就站到了地上,繡花鞋被裙擺遮掩,陸成立即重新看向她臉,不浪費一點時間,卻見她站在了那個丫鬟身後,擋住了臉龐。

陸成忍不住想要往回走幾步,他知道她肯定是随主子出來的,他冒然相認會給她添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只想她能看到自己,對個眼神,他就滿足了。

可就在他已經微微擡起右腳時,馬車裏探出來一道男人身影。

陸成的腳不受控制地僵在了地上,怔怔地看着那身穿天青色錦袍的俊美男人玉樹臨風般下了車,看着他朝凝香二女笑着說了什麽,然後他的心上人,就跟在此人身後進了迎仙居,自始至終沒有往這邊看。

明明陽光明媚,風也是暖的,陸成的心卻像是被淋了一場雨。

原來她伺候的主子是這樣的貴氣公子。

鎮遠侯府裏的情況他略有耳聞,剛剛那人,應該就是侯府世子裴景寒吧?

裴景寒,對于泰安府的百姓而言,與京城的太子也差不多了。

又記起她談及贖身時說的怕主子不高興的話。

陸成苦笑,換成他是裴景寒,他也絕不會輕易放她走。

“這位公子倒是從未見過。”人進去了,嚴敬扭頭同陸成閑聊道,他家就在鎮上,鎮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他都見過,“大概是誰家親戚。”

陸成難以察覺地呼口氣,淡淡笑道:“管他是誰,咱們走吧。”

嚴敬點點頭,兩人并肩離去。

迎仙居二樓雅間裏,凝香坐在臨窗的位子上,杏眼望着窗外,心中微苦。

她看到他了,匆匆一瞥,餘光掃了個影子,看到他朝馬車的方向站着,準是聽到了素月的話。

那他現在在想什麽?

其實她與陸成沒有什麽關系,甚至有些反感陸成對亡妻的寡情,陸成因此誤會她看低她也不會太影響她什麽,但凝香總有一種……被人看到了她最不想被人看到的一面的感覺。她是丫鬟,她不介意讓整個府城的人看她伺候裴景寒,唯獨不願讓認識的鄉人看到。

“凝香?”

裴景寒将菜單遞給素月讓她們點菜,卻見凝香呆呆地望着窗外,神情落寞,看得他莫名心疼,好像自己想寵愛的丫鬟被誰欺負了一樣……不對,他下車時就欺負了她一次,莫非她是怨他呢?

凝香回神,見裴景寒皺眉盯着自己,她連忙笑了笑,胡亂找了個借口,“今天天真藍。”

前世被裴景寒欺負的次數太多,剛剛又有更在意的事,凝香都忘了馬車裏那點不快了。

她笑容裏沒有對自己的怨,傻乎乎扯謊的模樣也嬌憨可愛,裴景寒被大大的取悅,笑道:“快點菜,喜歡吃什麽随便點,不用替我省銀子。”

凝香笑着點點頭。

最後素月點了一道蜜汁排骨,凝香選了她确實愛吃的肉末豆腐,也是目前三人點的最便宜的菜。

裴景寒看她一眼,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既然她愛吃豆腐,他就又點了一道豆腐鲫魚湯。

細嚼慢咽,一頓飯吃了小半個時辰。

飯後三人上了馬車,素月見裴景寒靠着車板閉目養神,她也有點困了,就靠在了凝香肩上。凝香歪頭,看着她睡臉笑了笑,困倦襲來,她也閉上了眼睛。

靜寂的車裏,唯一的男人不知何時睜開了那雙鳳眼。

他愉悅地看着一旁依靠着的兩個丫鬟,越看越滿意。模樣好相處的還好,來冷梅閣這麽久兩人都沒有争吵過,将來定能同娥皇女英一樣,和和氣氣地服侍他。

凝香睡得并不沉,感覺到馬車有些颠簸,她皺皺眉,扭頭往窗外看。

看到一片莊稼田地。

素月也醒了,看看窗外,驚訝地問裴景寒,“世子要去哪裏?”

裴景寒懶懶道:“聽說吳家果園花開的正好,下午咱們就在那兒打發時間。”

素月恍然大悟,腦袋探出車窗,果然看見前面有座小山坡,上面漫山遍野地開着白色微粉的花,賞心悅目。她這輩子是要報仇的,但那不妨礙她享受,高興地叫凝香,“你快來看,認得那是什麽花嗎?”

車窗不大,素月退回來,推凝香看。

凝香看了,搖搖頭,她也不認識。

“是沙果,聽說花與桃花梅花有些相似。”裴景寒開口解釋道。

素月聽了,繼續往外望。

凝香則變了臉色。

陸成就是在一片沙果園做事,看他出現在留仙鎮,應該就在這附近了,那留仙鎮周圍有幾處果園?該不會陸成就在前面這座園子裏吧?

正想着,外面趕車的長順突然提醒道:“世子,前面有個坡,下了坡就到了果園外面了,你們坐穩了啊!”

裴景寒嗯了聲,示意凝香二女扶着什麽。

凝香心不在焉地攥住車窗邊沿,沒過多久,車身忽朝前低了下去,很快又平穩下來,然後停了。

“世子,我……”

凝香想推說自己身體不适借口在馬車上等着的,未料素月先挑開了車簾,她習慣的看出去,就見陸成站在一位老者身側,一雙深邃的桃花眼正看着她,裏面沒有錯愕沒有驚喜,平平靜靜的,仿佛兩人并不認識。

原本忐忑的心,忽然坦然了。

見到就見到吧,她确實就是裴景寒的丫鬟,她本本分分做事,随便旁人怎麽想。

坦然了,凝香穩穩地下了車。

“世子,我是這園子的管事,姓李,我家老爺得知世子過來賞花,特囑咐我為世子領路。”五十多歲的李伯微微彎腰,有些拘謹地招呼道,然後再給裴景寒介紹自己的徒弟,“他叫陸成,世子有什麽吩咐,盡管讓他去做。”

裴景寒對他們沒有興趣,正眼都沒給,徑自往前走了。

凝香素月趕緊跟上。

長順替自家主子吩咐道:“你們在外面看車,世子有我們伺候,不用你們跟着。”

說完想要跟上去。

已經走到果園栅欄門外的裴景寒回頭看了他一眼。

長順立即懂了,主子也不用他伺候,有點丢面子,長順悻悻地躺到車上打盹了。

“這……”李伯有些為難地看向陸成,他只是打理果樹的手藝好,遇到什麽事,還是習慣跟擅長接人待物的徒弟商量。

陸成鎮定道:“既然世子不用咱們伺候,咱們繼續做事去吧,一會兒世子出來了再送送。”

李伯點點頭,同長順說了聲,師徒倆又進了果園。

果園裏面,素月很喜歡這些白裏透粉的沙果花,忍不住想要折一枝。

凝香急着攔住她,小聲勸道:“這是人家留着結果子的……”

素月這才想起來,懊惱地笑,“瞧我,差點忘了,還當咱們侯府的梅花呢。”

旁邊卻伸出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折了她剛剛想要的那枝花,遞給她道:“喜歡就摘,出去時賞他們銀子就是。”

素月擡頭,對上裴景寒俊美風流的臉龐。

她粲然一笑,接過花往前走了。

裴景寒又要給凝香折,凝香搖搖頭,“我不喜歡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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