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帝都重逢【2】

太後派人來說雲蘭殿後的花園裏，菊花開得尤甚。宮青冥心領神會的飲下一杯茶後，帶着雪月去了菊花圃。園裏的菊花争奇鬥豔，千姿百态。都說在花朵荼蘼的前一刻是綻放的是此生最美的姿态。雪月看着滿園的花，再擡眸看眼身旁的人，心裏突然酸澀起來。

宮青冥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的笑。只是目光卻并沒帶着欣賞。他看見一個太監快步向自己走來，隔着幾步遠的距離，太監俯首作揖：‘宮莊主，雪月姑娘。太後有請。’宮青冥點頭回應：‘麻煩公公帶路。’太監側身：‘莊主客氣了，這邊請。’繞過菊花圃，穿過廊橋，雪月隐約看見湖邊的亭子裏坐着三個人，亭外有禦林軍把守。宮青冥看到亭裏的黑色人影時，目光頓了頓，腳下卻依舊不緊不慢。

雪月和木槿時不時逗得太後樂得一笑。宮青冥偶爾附和一句，飲茶時，眸光輾轉，落于一言不發的玉玲珑的身上。而玉玲珑自始至終都不曾看向這邊。只是偶爾木槿為他拿糕點時，扯動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太後問及西麒時，才會正色回答。

太後見玉玲珑如此木讷，一點都不想除此進宮時的意氣奮發，木槿看在眼裏，為太後遞上一塊晶綠的糕點，面色突然緋紅：‘莊主見木槿甚是思念太後，便帶木槿前來帝都’木槿說話間，語氣溫柔并深情的看了一眼玉玲珑。小女兒姿态被太後一覽眼底。玉玲珑像是被突然驚醒，扭頭看向木槿，忽然伸出手握住其柔荑。‘其實，玲珑此次前來還有一事相求’，他頓了頓，微阖雙眸，輕呼一口氣‘想請太後為我和木槿定一婚期。’木槿的身子定了定，滿眼震驚。

太後一聽婚期二字，目露欣喜，轉首看向玉玲珑：‘玉莊主如此厚愛木槿，哀家也就放心了。至于婚期，就來年春天吧。也留一點時間給你準備。’玉玲珑颔首。

離開亭子，木槿還沒從驚喜中清醒，雪月羨慕又有一絲的嫉妒‘木槿，你的命真好，來年春天就出嫁了。’想到太後對宮青冥提起自己的婚事時，被後者兩言三語就轉過了話題，心中不免失落。但也随着木槿陪着太後去了鳳鸾殿。

夜色漸晚，湖面被清冷的風吹起漣漪。負手而立的玉玲珑，衣角翻飛，他面無表情的看着朦胧的遠方。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漸行漸近。他回首，看見身後之人，長身玉立，桃花眼微眯，少了往日的淺笑，只是定定地看向自己。宮青冥此刻覺得，自從八年前一別，加上上次密林相見，就再也沒有如此認真的看着他。

玉玲珑覺得宮青冥的眸光如暖陽，不自覺的被吸引，沉溺其中。許是驚醒，他慌忙轉過頭去。宮青冥眸光一淡，向前走去，和玉玲珑并肩而立。兩人一站，又是許久。宮青冥安靜的連玉玲珑自己都感覺有些不真實。他輕輕的嘆了口氣，準備回去：‘你可知道一旦和女子許下婚約，就再也沒有反悔的機會了。’宮青冥的語氣很低，風一吹就散了。玉玲珑頓住了腳步，随後笑了笑‘勞煩宮莊主費心了。’他的一句話像一根魚刺卡在了宮青冥的喉頭，迫的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玉玲珑漸漸走遠，宮青冥覺得自己整個人的精氣神全被抽空了，像癱瘓了似的，直直的向身後倒去。他睜着雙眸看向被落日染紅的天空，突然嗤嗤地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最後像是累了，擡起手臂遮住了眼睛。而後競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宮青冥。’似是有人在低低呼喚他？是幻覺？宮青冥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如羊脂般白皙的臉，眉間的似芙蓉的朱砂殷紅。玉玲珑見他醒了，直起腰來，眼裏滿是戲谑‘一個堂堂莊主，睡覺還真不挑地方啊。’傍晚聽雪月說他沒回來，沒想到他竟然在湖邊睡着了。‘既然醒了，就回去吧。’玉玲珑突然抿唇，眸光從他面上移開‘雪月姑娘找你很久了。’宮青冥并沒有起身的意思，直勾勾的看着玉玲珑的雙眸，低喃道‘那你呢？有沒有找我？’玉玲珑的瞳孔驟然緊縮，低聲吼道：‘發什麽瘋，這是皇宮，不要亂說。’宮青冥依舊看着他，眸光如水‘玲珑。’他突然停住，喉頭似是被什麽卡住。又或者是哪裏不适，良久，他喃喃道：‘可是，玲珑。我卻找了你好久。’宮青冥的聲音像是從胸腔裏發出來的，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玉玲珑的脊背一陣僵硬，他面色倏的慘白，慌亂的低吼‘你瘋了。’宮青冥倏地站起身，一只手緊緊抓住玉玲珑的胳膊：‘玲珑，我沒瘋，我是死了，從八年前開始就死了。’玉玲珑覺得自己右手處的傷疤開始撕裂般的疼。他擡眸看向宮青冥，嘴唇微微顫抖：‘過去的就過去了。’他用力甩開宮青冥‘這是皇宮，謹言慎行。’宮青冥扯出一絲苦笑‘我現在死人一個，還怕什麽。’他整個人不似那麽溫暖如初，桃花眼也沒了光澤，他垂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扯動嘴角‘我這八年，只是死撐着這副皮囊而已。’宮青冥擡首，看着眼前一襲黑衣的人，眸子像是被什麽刺痛了‘玲珑，若當日我能早點找到你，你也不是現在這副樣子。’玉玲珑的唇抖了抖，眉間的芙蓉朱砂更顯殷紅，襯得面容更加蒼白。他蹙起長眉，扭頭看向被夜色籠罩的湖面，目光沉沉：‘我的所有選擇都是心甘情願，也是必須要走的路。’玉玲珑轉首，定定的看向宮青冥‘和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