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尊嚴之重

面對刻意的羞辱,我未作回應,卻也是冷了顏色。他若還有良知,理應知道該怎麽做。

那人見我不買他帳,似乎鐵了心要我唱,語氣微微加重道:“怎麽?閣下若不給我面子,也當給扶玉三分薄面,不然,可就無情啦!”

是啊,我自己唱與不唱,本該是我自己一人的意願,如今還有扶玉,都說官員如豺狼,扶玉是他手下,只怕得罪了他會給扶玉造成麻煩。可是,給自己厭惡的人唱戲,我卻是十分不願的……

老頭開口說話了:“小先生還是要認真考慮的,畢竟孰重孰輕,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自己想想,卻是令自己都心驚:扶玉是軍官,不同我這唱戲的。軍官以殺伐為手段,不同我随意淡然,我是哪裏都可唱戲都可存好,可是扶玉……而且說一句無情的話,他扶玉與我到底還是沒有熟識多少時日,軍人,該舍棄其舍棄,我又哪裏來的信心斷定他是我的“生死之交”呢?如此說來,我也是沒有資格為了自己的尊嚴拉他下水的……呵,果然這世間之事,沒有什麽是真正放心去求全的,因為你永遠也确定不了你相信的那個人的下一步。

“你,想聽哪一出?”

“不要唱!”

扶玉決絕聲音響起,我一愣,再看他,眉眼間是冰封千裏的肅殺。這一下,怕是已經撕破臉皮了……

“處長想聽戲?他唱的其實一般的很,我聽說鄂北自忠縣,有一個戲子唱的戲,可是堪稱盛代元音啊!” 那人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付玉笑了笑,淡淡的說道:“只可惜在正月,粵漢路被日軍打通,那戲子竟落了個死無全屍,可惜啊可惜!處長您是聰明人,粵漢路按理說不會那麽淪陷,日本人才幾萬啊,你說到底是蝼蟻太強大,還是堤壩,本身就是朽木呢?”

“呵呵,堤壩就算是朽木,可也不是誰說它是朽木,他就是朽木的。這世上,又有幾人有趙高有指鹿為馬的資本呢?”

言下之意就是說你小子別以為抓住了老子的什麽把柄,你沒那個命就別犯那個病!

扶玉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毫不掩飾他臉上諷刺的笑。他緩緩說道:“可是永遠沒有有空穴來風,如果沒有先前的粵北,後來的南漳襄陽肯定不會脆弱的跟豆腐渣似的。我有幸結識了一位将軍,叫,叫彭魯。我去湖北一帶執行任務的時候和他談得很是融洽,我們還專門聊了聊,關于鄂北的問題,彭魯長官似乎更偏向于堤壩的牢固程度啊。”

嗯,彭魯一定是一位大官,處長和老頭顏色都變了!我開始臆想扶玉下一刻就會雙手一揮,冷聲說出來吧,然後一大波人出來,扶玉說拿下這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那些人一擁而上……

然而眼下又陷入了一種更奇妙的氣氛:處長因為扶玉的威脅而陷入了一種進退兩難的地步,而扶玉呢?扶玉此時雖笑着,但眼底卻是殺意一片!

扶玉又繼續說道:“我自認沒什麽大本事,可是就算日本人、共産黨、以及黨國全部追殺我,我有能力擔保,至少十二個時辰,你們找不到我,而且,這十二個時辰內,要把我知道的所有和彭魯長官分享,呵,無異于囊中取物,而且是最簡單的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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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梁抽梯!先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上了我的屋頂,就該老老實實,等我什麽時候滿意了再把梯子給你搬來。扶玉,你真是只狐貍!

這時候那人的臉已經不能說黑了,只能這麽形容:顏色濃郁的銷魂……

老頭子看這樣的氣氛不能再持續了,于是就道:“扶玉,你真不懂事!處長是什麽人你是什麽人?!還不快走啊?”

這話雖然難聽,但我還是能感覺到老頭子對扶玉的關懷和擔憂,扶玉他應該知道适可而止吧。

“可是老師,我是手下我該服從長官,可是我這位朋友呢?他不過是一個唱戲的,難道長官也可以随便侮辱麽?!”

原來,是為我麽?

我不傻,知道什麽時候适可而止,眼下已同如履薄冰,我該讓他不要再走下去了。可他會聽我的嗎?

“扶玉!”他轉身看我,眼中殺意還沒有褪去,卻帶了困惑。我搖了搖頭,然後看着他……

他垂下眼簾,似乎笑了笑,但我分不清那是笑還是不解,他也搖了搖頭,然後轉過身對那兩人說:“扶玉、扶玉想起還有要事要處理,恕我不能奉陪。”

他又拉着我的手走向大廳外,我掙了一下沒掙脫,只得随着他。

街上已經沒多少人了,他走在前面,我走在後面。街道兩旁燈火氤氲,擡頭看看天,初夏的夜晚微涼,星空卻是燦爛的很。

“再有這樣的事,你別顧及我。”

聲音頗為突兀。我說:“不行,再有多少次,我都會這樣做的。”

他隐隐的笑了一聲,轉過身看我,眉眼間又帶上了幹淨溫暖的笑容。

“我後悔了!”

他、後悔?!

“我後悔走的時候沒多帶點食物?我好餓~~”

我想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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